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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妃子,便是诋毁倾妃一句,便会被扔进冷宫。
白灵芝身为异国公主,如今更算敌国公主,在乔楚宫中为侧后,在中秋宴上涉嫌,当众毒杀倾妃。却只是被乔帝软禁于长秋宫中,可见,乔帝待她非比寻常。
原本后宫近两百妃嫔,唯独白灵芝一人地位稍高一筹。如今得乔帝另眼相对,更惹人遐思。后宫众妃,隐隐有唯她马首是瞻,联手对抗倾妃之意。
如今长秋宫,旁人进出不得。
但是白灵芝在后宫一年有余,又得阎王殿安插人手,手下不少心腹之人可用。况且,其他后妃倒也不是吃素。传递些东西进来,倒也是可以的。
长秋宫大宫女冷香,将袖中一纸书信递给白灵芝。
白灵芝接过,淡淡一扫,然后将手中素笺,燃于红烛,扔进玉盆中。颇有些无奈地摇头,后宫女人真是无趣。整日围着乔乐的心思转,除了争宠夺爱,一无是处。连步清欢到底是谁,都尚未搞懂。
白灵芝忽而微微弯唇,梨涡深深。她瞥了一眼垂手而立的贴身宫女:“冷香,你说。对倾妃动手,是否自寻死路?”
动手动到阎王身上,当然是自寻死路。
冷香一时哑口,不敢胡乱作答,她奉命而来,保护白灵芝,仅此而已。对于白灵芝所言,也心知,右护法红锦尚且亲自侍奉之人,自然是碰不得的。
白灵芝眨眨长睫,泛蓝眼瞳里蒙雾似水:“可我对她动手,她明知有毒,却还是咽下。”
以步清欢对毒的修为,岂会没有发现,那药羹里分明有红砒之毒。若是常人服之,必毙命当场。尽管知她异于常人,但仍然太过冒险。
白灵芝忽然颓坐在长椅上,笑意渐轻:“事到如今,她还肯信任我吗?”
冷香知白灵芝不过是自言自语,因而只是安静伫立一旁,甚至隐匿呼吸,将自己视若空气。
适时,一抹明黄落在殿门,无人通报。
“拜见皇上。”冷香肩膀一涩,似是害怕,俯首跪地,高呼行礼,又似是提醒。
“滚。”乔乐大步跨过冷香,直直朝白灵芝走去。冷香略显担忧地看了白灵芝一眼,便退下去了。
白灵芝起身,盈盈一拜,尚未拜下。却被乔乐拧住脖颈,他笑中透着三分残忍:“谁准你对她下手?”
白灵芝惨然一笑,梨涡一现即隐,她不惧不怕:“历来皇上雨露均沾,后宫祥和。皇上如今宠倾妃尤甚,臣妾岂能不动点心思?”
乔乐又五指成爪,加深一分力道,嘴角高昂,眸中却泛狠:“恐怕你非是嫉妒朕宠她,而是嫉妒你傲大哥心中唯有她一人。你巴不得她死,可纵然她死了,金子傲也瞧不上你。”
白灵芝哑口无言。
乔乐又道:“旁人不知,难道你亦不知,她非是寻常宫妃!若是她再出半点岔子,休怪朕不顾你白家后裔的身份。”
白灵芝手指纤白,捧着乔乐手腕,气虚短促,脖子隐痛难受,却还是扬笑而道:“食色,性也。庄亲王何等出尘高人,不也为她倾倒?皇上更欲立她腹中胎儿为太子,置臣妾孩儿于何地?”
乔乐忽而松手,凤眸微闪,目光落到白灵芝小腹之上:“你……”
白灵芝揉了揉雪颈,蓝眸水亮,直直地盯着乔乐,肯定道:“没错。已足三月。此前风险颇多,不敢告之旁人。皇上若是不信,自可传御医前来诊断。”
白灵芝本身就是医者,况且这种大事自然不敢欺君罔上。乔乐蓬勃怒意稍稍压制。后宫之中,偶有孕事,但从未存活。
乔乐本不欲多子。他便是吃够了兄弟夺位之苦,明杀暗害,几次踏进鬼门关。因而,他一直以来有意控制后宫产子。
但是,白灵芝不同,既然白朗月已归顺金石国,那么白灵芝之后,将是金石国前朝复辟之纯正血脉。金石国必然还有白家遗臣,阎王殿亦会倾力而助。为他称霸天下,减一层阻力。
“好生养胎。”乔帝说完,踱步离开。
刚刚出了长秋宫门,便见一抹绿影,形单影只,孤朗清高,犹如天边一轮弦月,无星为伴。
乔乐朝前几步,端端正正地鞠躬行礼:“小皇叔。”
能让霸道执拗的乔帝,行此大礼,天地间恐怕唯有此人。庄亲王自来便是游历天下的闲散王爷,江湖人称,桃花源仙人。十二年前,先帝传位于乔乐。乔乐腹背受敌之时,庄亲王从天而降,助他铲除异敌,巩固地位,待他帝位坐稳之后,又浪迹天涯去了。
仙人于乔乐,犹如再生父母。
仙人淡淡一笑,眉如山,目如水:“清儿身上蛊虫未除,身中七彩蛇毒,复又中鹤顶红之毒……”
话虽至一半,意思却很明了,担忧之情,欲见之意,昭然若揭。乔乐脑海中,忽然荡出白灵芝方才之言:庄亲王何等出尘高人,不也为她倾倒?
步清欢到底有何魅力?
乔乐忽而幽幽一叹:“皇叔心悦佳人,奈何佳人心有所属。”
仙人轻轻一笑,若薄云被淡风吹散:“清儿若死,天下便再无人能打开神鬼图。”
虽是否认,眼里那抹寂寞,却难以藏匿。乔乐也不深究,跨步朝倾世宫走去。仙人落后一步,跟上。
倾世宫依旧繁华,繁花似锦,风景如簇。
内殿之中,却是静若无人。一干御医已退去,步清欢服药之后,沉沉睡去。红锦跪坐在床榻之下,默然守着。
见乔帝与庄亲王前来,红锦起身,欲行礼,却被挥退下去。
仙人并不避嫌,径直撩开重重纱幔,直直地坐到床畔。步清欢面色惨白,呼吸清浅,似有若非,虚弱到了极致。他轻轻执起步清欢的手,纤细雪嫩的手腕,无数次握在手心,却从未有今日心疼心酸。
步清欢手上仍有金锁,脖子和四肢仍然绑着金链银锁。
仙人微微凝眉,乔帝竟连身中剧毒的她,也如此提防么?若论步清欢武艺,如今的确恐怕连他尚且不及。但,如今她虚弱犹如折翅之蝶。
仙人指尖微凉,搭着她的脉门,静心细听,时而蹙眉,时而展眉,如是很久。
步清欢额角有微汗,仙人拂袖替她沾去,温柔得让旁观者心跟着微微荡漾。他掀开织锦红褥,隔着轻薄睡袍,手掌落到她的小腹之上,那里平坦微凉。他将手放在其上,许久许久……
好似一个父亲,在抚摸腹中孩子。
仙人眸光时凉时烫,手掌之下,偶有跳动,看来母蛊离成形不远矣。引产之药,上古蛇毒,鹤顶红,都无法奈何母蛊。今后,还能如何将之驱逐?
好在,母蛊却吸食了步清欢体内大多数毒量,才让她一次又一次保命。当真是,双刃之剑,有利有弊。
“她如何了?”乔帝一旁静立看着。庄亲王府也有王妃侍妾美人无数,但是庄亲王看似温和,实则内心冷清孤僻,他何曾待旁人,如这般倾情倾心?
“还好。命保住了。”仙人起身,将她衣袍理了理,将棉被盖上。转而将窗户打开了些,虽有寒气逼近,但清新了几分。
仙人复而坐到步清欢身旁,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腿上。指腹极尽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目光怜惜,毫不掩藏。
犹记当年重逢,她肩骨尽错,痛得神志不清,怪梦连连,呓语不断。他便是这般,以腿为枕,带她呆在桃花源,在花树下,晒太阳。
他玩笑般地蛊惑道:“你五岁那年,道是长大后嫁于我,可是反悔了?”
他半是认真半是调笑道:“你是家主,从此我护你一生,可好?”
千树万树桃花,不及她脸颊一份粉嫩。
纷纷桃花雨下,不及她某种一丝光彩。
她唤他:“神仙叔叔。”
她赞叹:“桃花羹当是天宫美食,人间难寻。”
一晃经年,良辰美景散为云烟。
步清欢双眉微蹙,忽有所觉,小手捉住了,在她脸颊之上,肆意轻抚的手指。她双眸紧闭,轻轻一嗅之后,秀眉微舒,口中嘶哑却轻柔:“仙人。”
扑鼻桃香,他独有味道。仙人眸光似痛似怜,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回应:“嗯,清儿,我在。”
步清欢滚滚眼珠,却如何都睁不开双眼。她忽而虚弱而乖顺一笑:“仙人定是桃花妖所化。”
仙人低低一笑,并未作答。
步清欢勾唇,小手微动:“仙人,我有个秘密。你附耳过来。”
仙人果然俯身,将耳畔放在她唇边。长发落到她脸颊,丝丝地痒,顺顺地滑。
步清欢启唇,后面的字却低不可闻:“神鬼图……”
乔乐眉梢一动,眼睑一开,眸中有亮光一闪即逝。他佯装不知,却又如何会只字片语未听到。
仙人轻声应之。
步清欢旋即展颜,复而又昏睡过去。
乔帝与仙人相伴离开,红锦这才入内室。步清欢睁眼,扬笑,看着她步步靠近。
红锦蹲坐在脚踏上,目光明亮:“阎王英明,真是好计策。”
挑拨离间么?算不上。若是乔帝与庄亲王二人,心无罅隙,必然不会心生疑虑。左不过,给乔帝添堵,便是步清欢快事。
步清欢微微侧身,全身虽酸痛无力,但她眸光却润泽有神:“阎王殿那边,有几层把握了?”
红锦略微斟酌道:“六层。”
步清欢点头,又摇头。还不足,至少要十拿九稳,才敢一举反扑。
原本以为阎王殿背叛她,而她当初自作聪明地,捏造证据,将白灵芝兄妹证前朝后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原来是阎王殿以假乱真,连她都信以为真了,也难怪乔乐深信不疑。
取信乔乐,自然要狠费一番功夫。阎王殿,无疑做足了功夫。
阎王殿,从未背叛。杀手,不会轻易变节。没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消息了。纵然身陷囚笼,却又通天耳目,又有何惧?#####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