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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发现了瘟疫。
整个皇宫只许进不许出，独孤傲也出不来了。去皇宫打探消息的侍卫连忙赶回来。
步清欢急急问道：“打探到症状了吗？”
侍卫将所知如实汇报：“轻者恶心呕吐头晕腹泻，重者全身痉挛麻痹昏睡，最重者呼吸不继而死。”
步清欢与白灵芝琢磨了一琢磨，这似乎不像瘟疫，像是龙葵精中毒。南国土豆能有两季，春种夏收，夏种秋收，冬天不宜储藏，容易腐坏。土豆一旦发芽之后的芽眼有毒，食得多自然毒重，食得少自然毒轻，病症自然有也分轻重。
难道有人以次充好，给皇宫送了毒土豆？胆子未免太大了！
步清欢再派人去查探。
“送进宫的食材都查好了吗？”
“查过了。”
“可有问题？”
“果然如娘娘所料，前些日子是有发芽土豆入御膳房。”
“尚食局属后宫，是皇后管辖范围？是针对睿王？亦或者，是睿王反击？若是鸿王落得个构陷皇子之罪，也够他受。”步清欢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她与白灵芝都能猜出是龙葵精中毒，宫里那些御医也不是吃素的。此事她反而不急了，不准备掺和，由着他们去斗。
但她有点担心独孤傲，独孤傲寻常并不挑食，多半也吃了土豆，不知中毒深浅。如今消息不通，那皇宫高墙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步清欢站在假山之上，眺望皇宫，苍穹之下，还有金黄尖顶，显于天际。她美眸悠悠，声音悠悠：“我为你卜了一卦，有惊无险，别怕。”
“王妃娘娘，不好了，马鹏那些个畜生躁得很，好几匹脱了马缰就跑。您给瞧瞧去。”马鹏刘老伯慌慌忙忙地跑来。步清欢爱马如命，驯马一流，经常去马鹏里晃悠，马鹏的老伯跟她熟得很。
步清欢几个跃步，就飞下了假山。
才刚走了没多远，就看到鸡飞狗跳的场面，不少仆从扑鸡赶鸭、追狗捉猫，乱作一团。
一只老母鸡扑腾着翅膀，拼命朝着一个歪脖子桃树上跳，却无论如何都跳不上去，摔了一次又一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步清欢拧着眉，叹道：“真是只坚强的鸡。”
“啊！老鼠！”不只是谁嘶声大吼了一句。
一群老鼠窜出来，大大小小，拖家带口，好几十只，刺溜溜地从步清欢脚边越过，比逃荒难民还不顾一切。洪水猛兽，要来了么？
等等。
步清欢目光一凛，万摩有首上古民谣：“老鼠满街乱窜，牲口不进窝，鸡飞不上树，嘿，不是地动就山摇咯！”
地动？天灾！
难怪在皇宫里瞧见竹子开花、蒲公英冬日开放、害羞草白日收拢，它们早已感知到了一场随时可能降临的天灾。
该死！事情全都凑一块儿了。
步清欢赶忙找了老管家，连忙下令：“今日起，所有人不可住在屋内，在花园里找空地搭帐篷，千万不能靠近房屋墙壁，选地越宽敞越平坦越好。将吃食衣物悉数搬出来，尽量多储备些粮草。”
不，不仅如此，还得找人通知全城百姓。如何通知？会有人信她吗？万一不信她，还说她蛊惑人心，就难办了。
看来只好做得隐蔽一点，找信得过之人，不断抄录通告，派人撒雪花片一般，四处飘洒，能帮多少帮多少。这件事，步清欢交给白灵芝去办，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步清欢废了不少力气，才安抚了一匹狂躁不安的马。她打马绕着上京城转了一圈儿，观察地形地势。
皇宫坐北朝南，北岸一座高山好似龙头，连绵开来无数小山，连起来犹如一条长龙，比太阴城外的卧龙山脉壮观。曾有个能掐会算的风水先生，认定此地为龙脉，有利于皇室兴旺。因此前朝皇室白家建国之初，抛却了付之一炬、雕栏焚尽的皇宫，将新皇宫建在此地。
如今看来，真是作茧自缚。
若是地动，很可能就是发源于那所谓的龙脉。山垮了，皇宫第一个被覆压，凶多吉少。
越靠近龙脉群山，步清欢越加确定她的推测。鸟兽纷纷逃离龙脉，不管是天空还是大地，都是乌压压一片片。
群兽无首，只顾着逃离，四处乱串。
任凭步清欢驯马术再高超，她身下马儿也狂躁不安，她狠狠地抓着马儿的鬃毛，才不至于被摔下马背。她调转马头，朝着皇宫奔去。
独孤傲还在皇宫里！
皇宫里还有那么多人！
恍惚间，步清欢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大地在震动，龙脉在怒吼。此时的震动可能是百兽踏踩而起，但是真正的地动山摇却随时可能到来。
必须将消息传进皇宫。
步清欢已打马到了北宫门，近日瘟疫肆虐，只许进不许出。步清欢身容王妃，自然进得去，但是就别想出来了。
明知是坟墓，她也必须踩进去。
步清欢一路在皇宫里跑马，一干侍卫太监宫女吓得纷纷避让。她直奔皇上的长宁宫，在皇上宫内不得胡来，她终于下了马，狂奔而去。
可是皇上也染了瘟疫，在怡心殿里躺着，谁都不能见。
步清欢怒吼：“那根本不是瘟疫，是龙葵精中毒，御医都是吃白饭的吗？”
皇上的贴身老太监，这才把步清欢拉到一侧，低声道：“王妃娘娘，局势不由人。御宫军被控制了。”
“被谁？”
老太监老眼一闭，却说得模棱两可：“左右不是睿王便是鸿王。”
步清欢突然朝着这个老太监，深深鞠躬：“我不进去也罢，请您给皇上带句话：地动已显前兆，防范于未然，迅速撤离内室，否则砸死梦中尤未可知。我言尽于此，皇上的命，就交给您了！”
老太监连忙回礼，郑重道：“老奴受不起娘娘大礼。话，一定带到。”
步清欢点点头，又问道：“容王爷呢？”
老太监亦是略有迷茫地摇了摇头。
步清欢不再耽误，转身就走，抓着人就问。一张绝美脸庞上，修眉紧蹙，眼里全是焦急慌乱之色。她不怕死，她怕她救不了他，她怕看着他眼睁睁地死在自己面前。
步清欢匍匐在地，闭着眼睛，细细聆听，地面仍然在微微晃动，速度十分缓慢，常人难以发现。但皇宫那么多人，为何就没人发现？
步清欢急死了，登上了月台，手捧在嘴边，朝着四周一声声嘶喊。
“独孤傲！”
“金子傲！”
“容王爷！”
不管她如何嘶吼，都毫无回应，皇宫之大，她的声音又能传到哪里？倒是引来了不少太监宫女围观，以为她疯了，却不敢出言不逊。有后妃被惊扰，责备步清欢几句，却也不敢太过刁难。
原来，有一天，步清欢也会变成无头苍蝇？她想到了皇后与苏贵妃，于是匆匆去拜访，也许她们那里会有消息。
皇后所在的长安宫已被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进出。守卫长解释道：“皇后涉嫌毒害皇上，已被软禁。任何人不得进出。”
苏贵妃所在的长乐宫，也被重兵困守，守卫长只道是：“苏贵妃意图谋反，已被控制。”
皇后与苏贵妃同时受挫，如何可能？
步清欢又抓着人问：“睿王、鸿王和容王呢？”
“不知。”
这皇宫里还有谁能管事？对了，如何忘了，还有一个老太君，太后娘娘！步清欢又朝着慕慈宫奔去，但是太后身体欠安，不许人打扰。
步清欢何许人也？万摩女王，金石国容王妃，她今日却连连给人作揖请求。她深深鞠躬：“十万火急！劳烦通传！”
太后略微有些不悦，绷着张老脸，召见了步清欢。她有资格摆谱，她是长辈，皇上都要礼让、孝顺她几分，更何况是孙媳妇这种辈分。
步清欢开门见山，将所思所想，和盘托出。
太后却大怒，差人将她轰出去，还警告她，若是再胡言乱语，便将她抓起来治罪。
步清欢蹲坐御花园草地里，夜色已深，这座皇宫就像是一座囚牢，一座即将被掩埋的囚牢。
原来，一个人可以那般无力？为何无人信她？她已尽她所能，传达于诸人了。剩下的，交给命运吧！人各有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步清欢靠着一棵香樟树，躲在黄杨丛里，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梦里，全是断壁残垣，断肢残骸，龙脉群山塌了，皇宫塌了，整个上京城都塌了，化为了一片尘土，没有一丝人气。唯独她，一身红衣，踩在烟尘里，无助地喊着独孤傲的名字，却注定得不到丝毫回应。风沙迷了眼，她的眼泪滚滚而来，冲刷着大地，汹涌如洪水爆发……
谁？
谁在在抚摸她的脸颊，指腹粗粝，下指却轻柔。她猛地睁开双眼，她脸上满是泪痕，明知是梦，眼泪却在现实里决堤，啪嗒啪嗒根本止不住。
是独孤傲！
他的目光在夜色迷离里，如黑曜石般闪耀：“有人欺负你？”
步清欢讷讷地摇头，看着满鬓风霜、胡茬错落、一股风尘气扑鼻的他，猛地扑到他怀里。夜色迷离里，唯独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可靠、真实与熟悉。她呜咽出声，紧紧地抓着他的臂膀：“独孤傲……”
一声又一声，唤着他的名字。#####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