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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驰国，英雄山。

　　历年比武大会，大多都在此地举行。由江湖武林中，推选德高望重之人主持，还会请五位公正、公平之人辅助判决。

　　今年，也是如此。

　　昔日，独孤傲便是年纪轻轻，连续三年称霸，一时成为传奇。若非他声名在外，步清欢也不会在初见之时，便生出依附、合作之心。

　　只是，此次不同之处，便是彩头实在特殊。是一柄剑，魇剑。要什么来什么，这倒是有意思得很！

　　得魇剑者，得天下。

　　当初卓御天便是凭借一把魇剑，征伐天下，成为第一个一统天下的霸主，称始皇帝。如今魇剑重出江湖，自然人心激越，纵然没有野心争霸天下，也有兴趣来凑个热闹。

　　因而，今年英雄山，空前盛大。人才济济，人满为患。

　　不管魇剑最后落入谁人之手，恐怕都是一场你争我夺，引起江湖之中，一场血雨腥风。不知魇剑真假，不知何人祭出魇剑，但绝对都是不安好心。

　　步清欢收到那封信，所指时间，所指地点，正是此次比武大会，正是英雄山一决雌雄。可惜，那人赌错了，步清欢虽来了，却不是来比武，而是来看热闹。

　　秋已至，树叶已黄。

　　英雄奇高奇险，山脚到山顶，踏遍四季，从春暖到寒冬。上次爬到绝命崖，步清欢足足攀了一天。此次，走走停停，能摸黑上山，也算不错了。

　　其实，她与独孤傲算不得纯粹江湖人。在江湖中熟识之人，并不多。但毕竟独孤傲昔日一身风华，倒有不少前辈记得他、认得他。见面之时，唤一声：“独孤大侠。”

　　“大侠，如今可还能力挫群雄，夺得魁首？”这时步清欢总会打趣一句。

　　“能打败那人即可。”独孤傲不甚在意笑笑，没人一生都是不败传奇，除非他死得太早。况且，今年魁首，下场不会好。

　　夺得魇剑之人，必然被世人觊觎，明争暗抢，死得最早。独孤傲又不傻，他还想好好活着，娇妻爱女在侧。

　　倒真偶有后生小辈，主动招呼几声，企图结识。但是独孤夫人二人，态度淡淡，不算傲慢，也不算亲近。人缘，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

　　老了。

　　从少侠，到大侠，已是十年之遥。

　　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吾衰矣。

　　看到那些兴致勃勃的年轻人，独孤傲倒也不得不服老。他曾是神话，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却望而生怯了。也难怪，自古以来，比武第一往往是青年才俊，心无旁骛，大好年华。

　　人若经历太多，牵挂太多，反而处处掣肘了。如独孤傲者，昔日目中无人，如今心中有人，宁愿不要一生虚名，也要伊人相守。

　　不争荣辱，只争朝夕。

　　从清晨至今，已是半日，走走停停，歇了几歇了。

　　步清欢坐在石板上，望着通天石梯，略微头疼。青山绿水，置身其中，起初看着，倒也满目闲趣。但一步步攀登，累得半死不活，那半点情趣也消散了。

　　“累了便多歇歇。”独孤傲如一棵古松，屹立一旁。好似不知疲累，永远坚韧。他身上还挎着一个大包裹，却仍然轻松的样子。

　　这让步清欢越发觉得，男人真好，体力真好。她喝了几口清水，看着年轻人们嬉闹着，超越她，朝着高处攀登，又觉得，年轻真好，精力真旺。

　　她忽然凝眸，看着独孤傲，目光明亮。相遇于江湖，又归于江湖。真好。一切似乎都恰到好处，让人满足。

　　“若是走不动了，便背你上去。莫怕。”独孤傲瞧着步清欢那神情，不由觉得好笑。知她要强，也知她爱耍赖。

　　“独孤大侠真是好心肠。”步清欢摆摆手，起身，又开始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台阶。那个人，那个欠她解释，欠仙人一条命的人，就在英雄山上。爬也得爬上去。

　　从前，倒未曾想过，终有一日，会来参加比武大会。步清欢对天下第几，无甚兴趣，还不如实力深不可测，让人不敢轻视，来得神秘。

　　反正，两人心态极好，决议观望。

　　魇剑固然吸引人，但若是无缘，拼命也夺不来，若是有缘，他日流转，必回重回手上。

　　到了英雄山顶，果然已入夜。山巅修着武盟山庄，历年都负责接待，来自各地的人。当然，有一定江湖声望之人，才有份住在里面。

　　大多数江湖宵小之辈，只能搭帐篷住在附近。今年武盟山庄外，一顶顶帐篷，堆得密不透风，就像是迎风招展的一朵朵、密密麻麻的小花。

　　借着独孤傲的名头，夫妻二人被安排了一间上房。步清欢乐呵着，感叹着：“这番真是仰仗独孤大侠威名了。”

　　独孤傲眉梢微动，抬起步清欢的下巴，细细打量，哂笑着：“你威名更甚。你别看旁人招呼‘独孤大侠’，眼睛却都‘招呼’你。”

　　步清欢依旧很美，稚气全脱，成熟韵致，惹人心颤。到底是昔日江湖第三美人，纵然多年过去，排名不断翻新，她美得耀眼夺目，依旧让人难以忽视。男人的觊觎之色，女人的妒忌之色，都逃不过独孤傲冷淡的双眼。

　　步清欢扑哧一笑，不料独孤傲还会打趣她，朝着他抛了个媚眼，笑得旖旎生色：“他们那是羡慕你。”

　　两人休整之后，就和衣躺下，休息了。

　　刚刚躺下，便有人来扣门。

　　独孤傲开门，便见……谜砂村的小乞丐？他如今拾掇干净，竟是个清瘦风骨、五官秀气的少年郎，过些年长开了，该是能迷倒大片少女。

　　他手中又有一封信，递给独孤傲。这一次，他并未要“报偿”，扭头就走了，反倒有股子桀骜与匆忙之感。

　　一般人，进不了武盟山庄，这小乞丐，恐怕是哪位高人的手下或者弟子。在谜砂村还装得像模像样，也是厉害。

　　步清欢也起身了，拿过信拆开一看，便拧了眉。

　　明日便是比武大会，今晚却约独孤傲切磋比武。若独孤傲今夜不去赴约，面子上挂不住，若是败了、伤了，明日比武大会，更不用肖想。

　　“离丑时尚早，再去歇歇。时辰到了，我再唤你。”独孤傲掩了门，拦腰抱着她，放在床畔。这动作做了千百遍，早已是顺手而为。

　　步清欢哼了哼，却有些不乐意了。

　　想起当年在朔方城，遇米贝莎宣战，他也是那般，承诺翌日清晨唤她，结果却喂她安神汤，害她睡得人事不知，而他却整装出发，大兵出征。步清欢旧事重提，便是告诉独孤傲，不论胜负，她都要亲眼见证，他若是再擅自做主，她一定气死他。

　　步清欢刚刚闭上眼，复又睁眼：“应该你睡，养足精神。时辰到了，我唤你。”

　　独孤傲默不作声，几个呼吸间，才带着笑，淡淡地说：“好。”

　　他拉过步清欢的手，放在心脏位置，然后闭目养神，嘴角尤带笑，这一刻异常乖顺。步清欢趁着夜色，目光柔和难挡，凝视他英挺的五官。这个男人，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有味道，连他下颔隐隐而显的胡茬，都显得格外英气。

　　越成熟的男人，越有味道。

　　时辰尚未到，却听到不少人声响动。大半夜，都不睡，要去做甚？难道其他人也收到了战书？

　　步清欢刚刚在独孤傲肩头推了推，他便彻底清醒过来，眸中明亮异常，半分不点惺忪，哪里像是刚睡醒模样？

　　稳着呼吸，那般久，难道只想让她安心？这个男人，真是不可爱。

　　“走。”独孤傲翻身而起，将步清欢外袍递她，然后自己穿了外袍。他总习惯，先顾及她，再顾及自己。

　　步清欢嘴角扬笑。

　　约定地点，是武盟山庄后院，一片枫树林。深秋，橙红炎黄，在夜色里也很出彩。

　　大片大片厚毯般的落枫地里，错落着人影与……尸体。十一具尸体，死相安详，口闭眼闭，无任何端倪，甚至无打斗痕迹。

　　“没有任何伤痕，也非中毒，太离奇了……”有人叹道。

　　步清欢心里咯噔一下，与独孤傲对视一眼。如仙人死状，如出一辙。果然，是那人所为？

　　“每个人都有嫌疑。每个人都可能会是下一个目标。”又有人说道。

　　这下，越发人心惶惶，都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这时候，该有人出来主持大局。此次比武大会主持，便是天地阁阁主高振飞，约莫四十岁，为人爽直好客，武功高强，人望颇高。

　　高振飞沉声道：“想必大家都收到信，丑时赶来。这些死者，死亡时间应是子时。他们应该是提前赶来，却惨遭不幸。”

　　有道理，众人信服。

　　可是如今没有活口，也不知是何人下手。

　　高振飞招呼众人，先将尸体停放好，然后各回各屋休息。正待大家即将散去，那个小乞丐又出现了，众人皆惊。

　　“就是他送信，将我等约来。他跟凶手，肯定是一伙的！”有人道。众人自然也是如此认为。

　　“我只是拿钱送信，我是无辜的。”小乞丐不惊不慌，手中拿出两封信，一封给高振飞，一封给独孤傲。

　　告之高振飞，若要观战，莫要去得太早，否则，死就是下场。

　　告之独孤傲，约寅时再战，地点则是西苑假山旁。

　　看来，依然是冲独孤傲而来，之前这次，大家也是赶来观战，而非也是收到战书。这人何其嚣张，牵着所有人鼻子走，实力有何其诡秘，杀人于无形无伤。

　　“今晚，注定不得安眠。”步清欢牵着独孤傲的手，踩着枫叶地，簌簌而走。离寅时，只有半个时辰多一点了。

　　独孤傲习惯性地回握她，步履沉稳。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