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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四：平淡的新年

　　这是我来炉火工作的第一个月，非常不幸地碰上了年关，非常不幸地忙成狗。

　　这个时间段刚好是大学里压作业的时候。繁多的作业和高强度的工作导致我在元旦的前一个星期感冒了。

　　“我感冒了。帮我在学校那边请个假。”

　　“我感冒了，两天后能来工作。”

　　“我感冒了，这几天别来我家吃饭。”

　　三条短讯的收件人分别是大学里的好朋友秦悠凌，工作地方的店长唐雨君，还有常常在吵架的对门邻居汤照眠。

　　在夜色尚未消散的凌晨，发完短讯的我便如同了结人生大事一般将手机扔到一旁陷入昏睡中。

　　感冒时候的睡眠总是无比煎熬，在我第四次被身体的温度惊醒的时候，我知道我需要向某个人求救去医院吊个水了。

　　这个时候我只能打给汤照眠。于是我起身来寻找手机，被延长的感官努力了许久才终于摸到手机，随后又是一阵努力才从长长的通讯录中找到汤照眠的电话。

　　后来回忆起这次生病，我才好奇地反问自己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不仅不使用手机的搜索功能还要十分和自己过不去地一个一个找呢？

　　答案是，那个时候我已经烧晕了。彼时我的境况依然无比尴尬，家里的药箱很久没有更换，退烧药早已失去效果。

　　“你怎么还不睡？”

　　电话很快被接通。听到汤照眠声音的我还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回过神来。

　　啊，是了。我在感冒，得麻烦汤照眠带我去挂个水。

　　“……额，我发烧似乎有点厉害，你能带我去医院挂个水吗？”

　　我这时拼命地祈祷，希望这个平日里懒到衣服都不情愿洗的邻居这个时候能像英雄一样救我于水火之中。

　　大约是上帝听到了我这个小可怜的祈愿吧？

　　“穿好衣服，我马上来。”

　　但我没想到这个臭崽子竟然带了我最不喜欢的生姜过来。他只简单清洗一下后将姜拍了几次就把它丢到电水壶里，然后这个钢铁直男竟然用我的保温杯装了一大杯新鲜熬出的连糖都没有加的姜汤准备带到医院里让我挂水的时候喝。

　　他穿着黑色版型良好的棉衣和工装裤，头发没怎么打理过，也许因为急匆匆赶来，而软趴趴地瘫在脸上。

　　上帝听到的和我所祈祷的也许不是一个版本，上帝可能以为我希望早点入土为安。

　　然后我在汤照眠的搀扶下勉勉强强上了出租车，那时我的状况已经严重到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后面我才从汤照眠口中偶然得知，在出租车上晕过去的我是被他背到急诊的，医生说晚来一步可能脑袋就要被烧到当机了。

　　他还说，如果我脑子烧到当机，他会马上把我送到孤儿院去，随后我们就扭打成一团，以他道歉我放下他的游戏手柄作为结局。

　　第二天，热度没那么夸张的我醒了，发现汤照眠在一旁打游戏。

　　“你没休息吗？”

　　“嗯。”

　　“就这样打了一个晚上？”

　　“不然呢？”

　　“……”

　　我无奈地拿过手机，看着上面的信息和未接来电。

　　秦悠凌打了十个电话给我，发了二十条短讯给我。

　　那二十条短讯，有一半都在问我今早要吃什么。

　　我下意识看了看时间，发现现在是早晨十点。

　　——等等，早晨十点？？

　　求生欲迫使我马上回拨了个电话回去。如我所料，秦悠凌先是提着妈妈煲的排骨粥和小笼包来我家转了一圈，随后又气鼓鼓地跑到快餐店吃了五个汉堡。

　　我默默地听着这个娇生惯养的老幺大发脾气。末了她一边哭一边十分愤怒地问我。

　　“那你现在是在哪里嘛！！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提着这些东西很重很累啊？”

　　“……我在水星市一院住院部7楼709。”

　　“知道啦！你个死扑街！烧退了没有！”

　　“没有。”

　　“你活该！”

　　“……”

　　好的，我活该。我迷茫着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困意再次翻上我的大脑。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汤照眠正在一旁专心致志打着游戏。

　　“秦悠凌来过吗？”

　　“嗯。看你没醒走了。”

　　“有没有带什么东西给我？”

　　“带走了。”

　　“……我应该不发烧了，出院吧，我要回家写作业。”

　　“……”

　　汤照眠默默从游戏中抬头，神情十分复杂。

　　“你确定你能走？”

　　“能。”

　　“要不吃个火锅再回家？”

　　“你付钱。”

　　“嗯。”

　　然后我看着靠近我这一边的清汤锅底和一旁清一色的蔬菜陷入沉思中。

　　我用清汤涮蔬菜吃也就算了。汤照眠用红油锅底涮蔬菜吃是什么情况？这人的口味要不要这么奇怪啊？

　　不过吃的还是挺愉快的。吃完后店主还送来一碗红糖粥，我喝的很干净。

　　回到家后我马上换好衣服准备睡觉，却被汤照眠强行拉起来。

　　他一手拿着药丸一手是有姜汤的水杯，告诉我不全部吃掉休想睡觉。我和他僵持了三分钟，最终梗着脖子认怂。

　　没有哪一个人的姜汤有汤照眠煮的难喝，我敢保证。

　　过两日后我算是大病初愈，便马上恢复了在炉火的工作。

　　唐雨君说过两日有个小姐姐会把炉火包下来过生日，到时候会很忙，但也会有很高的小费。

　　我记得那天，原本是古典风格的店面被硬生生弄成奇怪的英伦少女风，一直到现在我都搞不懂这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风格。只记得满店粉红气球简直俗的没边儿，调制的鸡尾酒也放了过多的蜂蜜。

　　小姐姐人很漂亮，只是朋友却都来了又走，几乎没人会固定在这里陪伴她。她们甚至开了几瓶度数极高的纯洋酒，几杯下去全部都晕晕乎乎的。

　　然后便是惯例的亲吻，拥抱。最后连唐雨君都看不下去，亲自跑到几百米外的药店包下全部避孕套，还都是品质最好的，然后叫人把这些醉醺醺的家伙集体弄到酒店的总统套房，把套套往里面一扔，说了句“happy birthday”便走了。

　　想必那应该是一个很美妙的晚上吧，对这些人来说。

　　我和炉火的服务员们收拾残局时发现她们压根儿没有动蛋糕。但蛋糕被一个上了年纪的保洁阿姨拿走了。

　　“我儿子好几天没吃饭了。”阿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蛋糕打包好，一边把厨房多余的餐点尽数打包。

　　现在的阿姨干活怎么比我们年轻人还要活泼呢？是我们不行还是阿姨太强了。

　　我在一旁喝着自己熬的可口姜汤，陷入沉思中。

　　然后这个保洁阿姨一个月后被辞退了，据说偷了店里的现金被抓包后还是苦兮兮地哭惨，结果被唐雨君直接送到了派出所。

　　元旦前两天，我帮秦悠凌写好了这周的作业，然后收到她的邀请，说是一起去逛超市的打折商品。

　　那时刚发了小费，手头宽裕且没什么储备粮，便欣然答应她的提议。

　　结果没想到她包下一整个货架，然后喊了一张车直接拉到自己家。我看着手里的打折蔬菜和鸡蛋，站在风中有些迷茫。

　　虽然秦悠凌后面让司机来接我了，我表示依然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毕竟穷人的自尊心真的需要关爱啊。

　　元旦到了。

　　但是我没有资格享受假期，因为我特别穷，我得工作挣钱养活自己。

　　今天有很多客人来，汤照眠也难得在店里工作。整个店里的氛围暖意融融。

　　秦悠凌带着一个盒子来看我，说是新年礼物，但根据这家伙的尿性，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正经东西。

　　“谢谢，我回去拆。”

　　“你不现在拆吗？难不成你要辜负我的心意？”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我只得当着所有人期待的眼神慢慢拆开。

　　是一个开关。

　　“本来是南哥给我准备的，但我抬眼一个人看，就来这里找你啦～没想到炉火这么多人，大家都一起去看吧！超级大烟花哦！绝对是最有排面的那个类型！”

　　你真是个好妹妹。我一边想着，一边跟随仿佛打了鸡血的客人们出门，然后找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在万众瞩目之下摁下开关。

　　“快看快看！！这个烟花真的很好哎，又大又漂亮！！”

　　“哇……真好看。”

　　“我要发个动态呼呼呼……本年度最佳！”

　　“卧槽…这烟花…长见识了。”

　　人们在惊叹，在用手机记录，在用心体会。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烟花。大朵大朵在天空中盛放，末梢带着小小的碎花四处飞扬，华丽到让人禁不住落泪。在我十八岁之前，元旦时养父总会带着我去放仙女棒。那个时候仙女棒的光芒很小，却足够照亮我面前的一小团空气。

　　“可以许愿，新年许的愿望很灵的，天上的神仙会听到你的心愿。”

　　那个时候，养父看着我手中仙女棒发出的小小闪光说道。

　　这大概是养父这辈子为数不多愿意做一个唯心主义者的时刻吧。

　　可惜再也没人带着我去放仙女棒了。

　　“元旦快乐！这是新年的红包。今天这条街道举办了个活动，在整条街道里找标志物，找到二十个并且最先到终点的就是赢家，奖品是沃德华的万元卡五张哦。”

　　店长在新年第一天给了我一个红包，并告诉我新年的活动。

　　“所有人都会参加吗？”

　　我捏着红包揣揣不安的发问，结果得到了我不想要的肯定回答。

　　“你也得参加啊，这场比赛可是赌上尊严的战斗！不可以输，要赢！”

　　结果等到开始的时候我发现，有一半的人都在打架，他们扭打在地上，把对方摁在墙边，还有人跌在喷泉里。在一个标志物的旁边，我甚至看到一只袜子。

　　所以你光脚能跑得到哪里去。我默默地将来之不易的标志物塞到裙子里，然后继续一脸和平地寻找着。

　　最终，汤照眠是第一，唐雨君第二，前十名有五个是炉火的，给了我们店一个“游戏master”的勋章。唐雨君抱着那个铁质名牌，一脸让人不明所以的骄傲。而第一名汤照眠则直接缺席颁奖礼，那五张万元卡由我代他拿走，以回到家后转交给他。

　　男人的快乐大概是我不能理解的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万元卡收到包里。

　　今天店里下班非常早，还一人发了一块品质很好的雪花牛排。

　　回到家后，汤照眠和往常一样窝在我家沙发上打着游戏。

　　“万元卡你要不要？”

　　“嗯。”

　　“分我一张吗？”

　　反正你有五张。我这样想着。

　　“不分。”

　　“你都有五张了分我一张不可以？”

　　“不可以。”

　　“请从我家滚走。牛排自己煎。”

　　大约是牛排的香味成功刺激到他，游戏小王子终于舍得放下手中心爱的手柄坐到桌前享用自己的那份牛排了。我们沉默地吃着，外面的世界正在燃放烟花，漂亮的花火让人心生向往。

　　“你不回家和家人过节吗？”

　　“不回。”

　　“多说两个字是不是会窒息？”

　　“吃饭。”

　　我真的太讨厌钢铁直男了。新年愿望干脆许一个来个女孩教教这万年闷葫芦做人吧。

　　半夜两点，汤照眠打完了游戏，我则写完了作业。

　　“回去了？”

　　“嗯。”

　　“晚安。”

　　“……”

　　钢铁直男万年闷葫芦在门前杵着不愿意走。

　　“怎么了？”

　　“新年快乐。”

　　他既是别扭又是不情愿地说道，然后扭头关上了自己家的门。

　　“……谢谢，你也是。”

　　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会主动跟人讲话了的欣喜感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在水星市过的第一个元旦。

　　认识的人并不多，但生病时有朋友陪我去挂水，有朋友因为联系不到我而生气。

　　还是很穷，但没什么物资的时候有朋友资助，店长也明里暗里总给我留食材。

　　没什么见识，但看到了抠门到一张万元卡都不愿意给的汤照眠还有叫一辆车过来从超市里拖走打折物品的秦悠凌。

　　是的，这就是我的日常。

　　曾几何时已经和原来大为不同的新年。即使只有一个人也并十分无聊的新年。 贫穷少女与财产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