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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日，在周昱高调的出宫带匈奴使节团游玩后，京城的风向隐隐有所改变。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1]。即使抽离语境，单纯用其来形容人们思想的善变之处也足矣。

　　“殿下，消息已经传出，”李桦低着头交上这几日新的情报道，“而且现在京城私底下流传着‘钓名之人，无贤士焉[2]’等诗句。”

　　闻之，周曜倒是起了几分兴趣，“这诗是谁做的？倒是个妙人。”

　　“是韩海泽数年前的有感而发，但经属下探查，他不过一游山玩水的狂士，早在此事之前，他人就已在西域游玩。需要属下派人把他找来吗？”

　　周曜嗤笑一声，“不必，不过又是一出文人借古讽今的好戏。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用管他们。”

　　周昱错在他低估了他所谓的古人的智慧，又过分高估了他们的勇气和理智，自然会自食恶果。而他负责接待匈奴使节团一事，对他既是福也是祸。

　　一是用来制衡主和派，流放一事表面上影响的是主和派的名声，实际上得利的却是孙巩一及其门下弟子；二是这代表着周元对周昱的看中，也算是给他一次立功镀金的机会，进而来平衡她和周昱的势力。

　　若把握的好，在周元的有意放纵下，说不定周昱他还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只可惜，他之前动作过大，让自己站得过高，现在反而不好下台来。

　　她不明白周昱是如何让那些人心甘情愿冒着天下之大不讳的风险上书请愿，但比起他那宛若魔性的煽动力，显然她更了解人心，也更了解圣意，而这便足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3]。

　　在冲动之下，他们因为对他的支持而选择走上这条不归路，也因此而遭受惩罚。他们不会怪自己的草率，只会怨恨她这个提议之人，甚至连真正做决定的皇帝都不敢表露出半分不满。

　　但若是周昱和他们的想法相违背，不仅屈服于主和一事，还因此得利的话，相比于她于法有据甚至还有意减轻刑罚的决定，显然背叛他们的周昱更为可恨。

　　而周昱他遭受流言的反噬也在她意料之中，这便是庸人之恶。

　　所以说，只要在最初确定周元不愿开战的想法，后面的事也就自然而然的会在她预料之下发生，左右不过是她能得利多与少的区别。

　　“虽然系统你极为推崇请愿这一事，却忘了在这世上皇帝才是唯一的天，”周曜分出一分心思和系统001解释道，“也只有像周昱他这样顺风顺水的人才会如此……”

　　或许是因为已经看到周昱败局已定，今天的她格外的耐心，甚至于语气中还带着几丝对自己胞弟的惋惜和怜悯。

　　可惜了，他果然还是太激进、太天真了……

　　余下之音还未说出口，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便涌上她心头，让她下意识的终断自己与系统的闲聊。

　　她怎不知自己内心还有如此柔软一面，尤其是对周昱这种如山般压在她心上，如锁链般束缚着她的敌人。

　　要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有也只能有一个，那便是他死她活。她又怎会有多余的同情心去给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难道是周昱对她的想法做了什么吗？用他的那些妖术卡？不管真相如何，看来她都要尽快解决掉他了。

　　“安排人，我要周昱明天出游时亲耳听到这几首好诗，”想着，她神色一冷，命令道，“注意扫尾，这场流言的风波中，我不想见到半点有关我们的人的影子。”

　　“殿下放心，除你我之外，不会有第三个人清楚此事。”

　　哪怕是经历过周曜这么多年的磨练，在面对周曜算计周昱之举，系统001仍会因此而气得跳脚，宛若被自家原本乖巧的孩童突如其来的叛逆期梗到的老父亲般。

　　虽然周曜在他那从未乖巧过，但至少她也未曾骗过他。说不做任务，不愿扶持周昱上位，就绝不会跟他虚情假意，哪怕她本身也极为欣赏周昱。

　　没错，尽管周曜很快就止住话题，但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出她态度的软化。

　　果然阿曜还只是个即将毕业的圣母系学生，所以才如此刀子嘴豆腐心。对帝位势在必得不过是因为皇室的教育而误入歧途而已。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系统和宿主的磨合吧。

　　这么一想后，系统001他内心的愤怒骤然消失，甚至他对她之前的行为又有了新的理解，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叹息道，“阿曜，放弃吧，你改不了的。就像平叛之战，周阮的军队全灭是既定的命运，所以哪怕你选择在山中拦截也无法改变，不过是从水淹变成雪埋。你所做的不过是徒增伤亡，白费力气而已。”

　　闻之，周曜指尖微动。她终于明白雪崩时她感受到的违和感来自于何处了，是对雪崩毫无预兆的产生的疑惑感。不过几日积雪，怎会酿成如此大祸？

　　她不了解伊阙关的详情，驻守多年的何顾怎不知？只是当时情急之下不允许她过多的思考。而在洪水爆发等一系列的事接踵而来后，她便一时将这微不可查的怀疑遗忘在脑后。

　　如今倒也真相大白，雪崩一事并非她百密一疏，不过是命运作祟，人力不可及。

　　想通这一点后，周曜她内心对周昱的警惕再次加深。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哪怕它违背常理？”

　　“怎么可能？万事万物都有相应的基本准则，不可违背，不可更改。对于人而言就是天命，对于天而言就是规则，对于系统而言就是守则。”

　　系统001向来乐意向周曜解释命运的强大，他打起兴趣，继续补充说：“雪崩是因为暴风雪刚过的夜晚，雪层还处在不稳定状态，而你们又在树木稀疏的背风坡放牛，无数巧合之下，才造就了雪崩这一必然。”

　　系统的话让周曜稍感安心，有迹可循总比毫无逻辑而容易对抗许多。

　　再联想到之前让她感受到异常的浮木，周曜豁然开朗，之前困扰她许久的谜题顿时解开——雪崩或许占了天时地利等诸多巧合，但洪水一定是有人有意为之。

　　了解到想要打探的消息后，周曜拒绝李桦派人保护的请求，打算回宫去和正自以为春风得意的周昱来个偶遇，顺便再为这场好戏加上最后一把大火。

　　早就算准周昱会出门的周曜装作不经意地路过他宫殿，她有意忽略周昱，行色匆忙地向宫门外走去。

　　果不其然，深感扬眉吐气的周昱不愿放过这次炫耀的机会，他伸手相拦道，“皇兄，何事如此着急？”

　　“听闻俞家贵女近日有所好转，”周曜宛若刚看到周昱般，停下脚步，挂上客套的笑容，解释道，“情绪才一时有所失控，请三弟见谅。”

　　“也是，父皇将事物繁忙的匈奴使节团一事交予我，想必也是想给皇兄一个怜香惜玉、关心她的机会。为此，我可是牺牲良多。日后若是喜结良缘，皇兄可要好好的感谢我的成人之美啊。”

　　周昱的话落在不知情的宫人耳中，虽有些许古怪之感，但与周昱平日里张扬的做派相比却并不为过。只有周曜才知道周昱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所在。

　　他一是向她炫耀和亲的成果被周元分给了他，而她除了些坏名声外一无所得，二是暗讽她人生三大喜事之一的洞房花烛夜，还要靠他的施舍来迎娶他不屑于顾的女人。

　　好一个成人之美，若她真的深爱俞琼，面对如此夺妻之仇与落井下石之举，或许早就忍无可忍的与对方翻脸，然而她还真不在意这些。她要的又不是俞琼，而是俞家。

　　“承你吉言，”周曜面色不变，似是完全为听懂他言语下的讽刺，转而真情实感地道谢起来，“若真能如此，三弟功不可没。”

　　没在周昱脸上见到他想要的变脸后，周昱心生一计，他招手派宫人回殿取来一红绸包裹之物献给周曜。

　　“我前些日子在店铺里看到一块青翠欲滴的好玉后，就想起了皇兄你，所以特令人打了顶玉冠送给你，作为预祝皇兄抱得美人归的贺礼，”周昱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得意说道，“想来温润如玉一词，也只有皇兄这样的翩翩公子才配得上了。”

　　时人并不知绿帽这一词说法，所以周围的宫人完全察觉不到这场谈话地下的厮杀。而周曜则在系统001惊恐的眼光中，满不在乎地接过这一顶翠绿的玉冠，意味深长地笑出声，“这既然是三弟的贺礼，皇兄我可是会好生替你保存的。”

　　说完，她面色有些迟疑，若一位忧心弟弟而不知如何开口的兄长，半晌才轻声提醒道，“宫外的诗赋好像又有新的变化，三弟这几日若是带着使节团出行，最好还是避开那些茶楼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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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用：

　　[1] （清）纳兰性德 《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2] 《管子》

　　[3] （西汉）司马迁 《史记》 在男频文里当病弱反派[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