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讲了100万次的故事·挪威(全两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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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掘墓工的故事

  到埃兹沃尔休假的人是闲不住的。我到那里后,第二天就去找一个叫拜尔·掘墓工 的人。他住在河南面的大芬斯塔。那里棚屋连片,密密麻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家。可是很不巧,他当时已经外出,只有一个老太婆坐在昏暗的屋子里纺纱。我打听拜尔的去向,她却不停地用目光上下打量我,我问了她第二遍、第三遍,她也仅仅回答:“嗯?”最后,当我问第四遍时,她才开口:“哦,得走四分之一英里,才能到格拉文那里。”

  “不,我是要找拜尔·掘墓工。”我大声说。

  “哦,格拉文在东边,得经过一个山沟。”

  后来我才明白,邻近的一个农庄叫格拉文。

  “祖母耳朵不灵。”待在墙角的一个小姑娘说,她手上抱着一个小妹妹。

  “能告诉我拜尔·掘墓工到哪里去了吗?”我问。

  “他不在家。”

  “上哪儿去了呢?”

  “一定是到斯蒂利的姨妈家去了。”

  “斯蒂利在哪里?”

  “东边。”

  “远吗?”

  “不知道。”

  “家里没有别人吗?”

  “没有,他们都去参加婚礼了。”

  “那边房子里也没有人吗?”

  “不知道。”

  后来,我在另一所房子里问清了斯蒂利的位置。我不得不赶快向那里奔去。

  到斯蒂利以后,我在凉台上找到那个姨妈——一个身材很高,面部干瘪的上了年纪的女人。她头发花白,戴着一顶黑帽子。

  “请进屋!”她热情地招呼我。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拜尔·掘墓工是不是来她这里了。

  她却反问我:“是不是要替谁挖坟?”

  “不,不是为了这事。”我回答,“听说他很会讲故事,我特地慕名而来。”

  “喔,原来是这个事!要是老尼克还在的话就好了!他是拜尔的父亲,很会讲故事,每次只要开口,总是讲个没完。”

  “能把老尼克请来吗?”

  “喔唷!他两年前就死啦!不过,拜尔也会讲故事。只是他这个人脾气有些怪,不大肯讲。唉,老尼克真会讲!他往往不要别人问就主动开口。可惜,到米克尔弥撒节那天他就去世两周年了。”

  “他帮不上忙啦。”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拜尔不在这儿吗?”

  “他曾来过这里,后来去教堂执事那里了。我想你能在那里见到他。他要是不在那里的话,就一定在教堂,或者在牧师家里。要么就是在教堂墓地上挖墓穴。最近,一个叫哈巴斯塔的老太太死了。”

  我耐着性子听她啰唆。看来,要找到拜尔并且撬开他的嘴巴,没有特别的耐心是不行的。

  我决定马上去找拜尔,可这时,那老太婆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灰蒙蒙的杯子,在里面倒了点酒,托在盘子里端给我,盘子里还有一块麦芽糖。她嘴里仍然唠叨着老尼克。

  我表示了谢意,马上与她告别。

  “拜尔肯定是在执事那里;不在的话,就在教堂;要么就是在牧师那里——要是不在墓地的话。”我走出栅栏门以后,她还在我身后大声地唠叨,听上去真像是在嘲弄我,因为这些地方我来时都已经去过了。

  我向着她所说的最后一个地方奔去,因为那是她认为拜尔去的可能性最小的地方。我穿过牧师花园黑乎乎的树荫向墓地走去。虽是夏季,却凉飕飕的,刚下过雨,风一刮来,树叶上就纷纷落下水滴。树顶上雾气蒙蒙。一座座坟墓和墓碑笼罩在惨淡的天色之中。这里没有一声鸟叫,唯有嘘嘘的风声。秋天的迹象正逼近这个偏僻宁静的地方。只有教堂直刺天空的塔楼和尖顶能给人一些安慰。

  我从坟场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听见了铲土声。掘墓工正在那里挖一个坟。教堂执事的一头健壮的山羊就立在旁边的土堆上,它仰着头,炫耀着羊角和胡子。

  我走近以后,一声不响地站着望他。他已经老了,很难说相貌怎么样。年纪并没有使他的脾气变得稍微温和些,他目光冷漠而凶狠。这种表情我似曾相识……它使我想起自己曾骑过的一匹马。他停下来休息时,目光才偶然地落到我的身上。

  “晚上好,掘墓工。”我主动打招呼。

  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在手心吐了口唾沫,继续挖他的土。

  “天气潮湿,挖起来很费力吧!”我不放弃与他说话的努力。“就是太阳下干这活也不会轻松。”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又干起活来。

  “你是在给谁挖坟?”我接着追问,希望能与他攀谈下去。

  “给魔鬼和教会。”他回答。

  我请他解释这话的意思。

  “魔鬼将得到灵魂,教会则得到钱。”

  “不,我是问谁将躺在这坑里。”

  “一个死了的女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通话的桥梁这时又断了。我对他生硬的态度感到恼火,对雨又滴滴答答地下起来感到烦躁。于是,我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我是特地来请他讲故事的,为找他已去过了好几个地方,他不应该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他应该为自己所讲的故事有忠诚的听众而感到高兴。

  掘墓工在我讲话时,曾几次向我投来马一样的目光。在我讲完后,他说:“我不在乎。别人是否相信我讲的话,都无所谓。我所听到的和我所知道的,都装在我自己的肚子里。我不会像东拉西扯的老太婆一样,喋喋不休地向别人唠叨,使别人心烦,即使国王来找我,我也是这个态度。”

  听他这么一说,气得想走;正要走时,他把帽子拉到头的一边,盖住一只耳朵,然后摸摸这个衣袋,再摸摸那个衣袋,像是要找什么东西。反复摸过几遍以后,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猜他是想找香烟,这就重新给了我一个机会,因为我刚好在盒子里放着一卷梯德曼烟厂生产的四分之一卷嚼烟。我假装在口袋里翻东西,故意把烟掉在他面前,然后低头去捡;这时,我发现他的脸上阴转多云,好似出现了一丝明朗的阳光。我一边卷烟,一边动着脑筋。后来我用烟草引诱站在土堆上的那个带角的朋友,并给了它一小块。

  “请问,到滕奥克尔有多远?”我重新打起精神问他。

  他嘴里嘟嘟囔囔的,说把烟草给山羊吃是浪费上帝的恩赐,但说话的态度比先前好多了。他说,到滕奥克尔要渡过海峡,然后再走大约四分之一英里路程。

  “到古尔瓦克呢?”

  “一英里。”掘墓工回答,然后又突然问我:“可你是从哪儿来的呢?”

  “上一站是大芬斯塔。我在那儿打听到了你的下落。”我又向公羊嘴里塞了一块烟草,然后把烟卷放回盒子。

  拜尔用劲挖土,一锹一锹地把土块石子和烂木块、骨头向上甩。一个女人的骷髅头滚到我的脚下。这是一个完整的头骨,要是勒秋斯先生看见的话,一定会把它当作典型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头骨标本保存起来。

  我捡起了它,仔细看了看。

  “这不是老太婆的头骨。”掘墓工主动说。

  “我看得出。”

  “她是一个女庄园主,出身高贵,很有些名望。”他继续说,态度显然不像刚才那样顽固了。这大概是由于一卷烟丝,或者说对烟丝的嗜好,起了神奇的作用。

  “不过,外面光,里面脏。”他补充说。

  我没有搭腔。

  “你铅皮盒里的烟卷看上去不错。”

  “这家伙也这样认为。”我说着,又掏出烟卷引诱公羊。

  “嗨,要是老尼克——我的父亲还活着就好了。”掘墓工急急地说,这表明,他又向我靠拢了一步。“他能给你讲许多故事,而我却讲不了多少。”

  “我想,你是不是要来一截烟丝,拜尔·掘墓工?”我说。“看,那里还有一些烟丝。如果你早说的话,我就把烟丝全都给你了。但你该给我讲故事了吧!”

  “好吧,我知道你是个正经人,不是什么滑头的人。”他收拾一下工具,从坑里爬了上来。“畜生!”他怒冲冲地把公羊赶开。“这种公羊最讨厌,有多少该杀多少!”

  等他平静以后,就在一块墓碑上坐下,开始讲故事:

  你不是第一个听我讲故事的人,信不信全由你。过去,这个村里有个农夫,他听别人说,每逢周末教堂里都要闹鬼。他不相信,决定亲自去看看。复活节那天晚上,他单独睡到教堂凉台上的一个棺材上面。夜里,不知从哪儿来了一支长长的队伍,领头的是一条黑狗。当他们走到教堂门口时,那条狗身体盘坐在后腿,用前爪挠门,那门立即自动打开,尽管它本来是锁好的。

  “你看见了吗?”走在狗后面的一个女巫对另一个女巫说。说话人就是她。(掘墓工指了指那个骷髅头。)

  “不,我还是不相信。”另一个女巫说。她也是村里一个顶呱呱的女人。

  队伍里的人很多,这个农夫数也数不过来,但他个个都熟悉。他没想到过仅仅埃兹沃尔地区的女巫就有整个罗马帝国的百姓那么多。她们成群结队,踩着供台和牧师的座位蹦跳,做尽了亵渎神灵的动作。后来,她们想不出更好的花样,竟把一头牛变到塔楼里,让它四肢朝天,从楼梯上滑下来。农夫对这头牛很熟悉——它是牧师家的。当女妖们闹够了,教堂恢复宁静,他跑到牧师家,发现那头牛浑身抽搐,大汗淋漓,嘴里直吐白沫。

  过了很久,有个人家举行婚礼,请来了不少客人。这个农夫到这家人家帮助烧饭。复活节晚上领头大闹教堂的那个女人也受到了邀请。吃饭时,大家请她先上桌——因为她名望高,可她却很腼腆,不肯先坐上去,弄得其他客人都不敢上桌。这时农夫走上前,在她耳边说:“你先上桌吧。我想,你向来很大方——上次复活节晚上我见你与老艾里克在供台和牧师座位上跳得很欢,一点也不腼腆……”他话没说完,那女人已“扑通”一声晕倒在地上。自那以后,她的身体再也没有好过。

  掘墓工讲完这个故事以后,脸上又露出沮丧的样子,我好言好语地说,他所讲的女妖的故事很有趣,请他无论如何再讲下去。他略微看了我一下,答应了我的要求。他说:

  过去,有几个猎人,在复活节晚上去看众鸟闹春。天刚亮时,天空突然传来忽忽的响声。他们原以为是一群大鸟向沼泽地飞来,可是天知道,当他们翻过山岗一看,哪里是什么鸟儿,明明是一群女妖在做复活节游戏。她们骑着扫帚、水桶、粪耙、公羊、母羊以及各种难以想象的东西从天而降。当她们走近时,有个猎人认出其中一个女人是他的邻居。

  “玛伦·米拉!”那个猎人大喊了一声,那女人立即从空中摔了下来,她先摔在一棵松树上,接着摔到地上,摔断了一条大腿骨。因为你知道,女巫一被人认出,就会晕头转向,无论在多高的地方都会摔下来。他们把她抓住,送交给司法官。司法官决定把她烧死。但在点火之前,她要求他们把蒙着她眼睛的手帕略微放下来一会儿。他们满足了她这个最后的愿望,但不许她看庄稼地和草场,只让她看远处的小山丘。结果,那山丘上的树木都被烧得一片焦黑。

  这个女巫有个女儿,他们把她送到居德布兰河谷的一个牧师家中。当时她才九岁,却会女巫的一切伎俩。有一次,牧师叫她从院子里搬一些木柴到厨房来。

  “嘿,我不用费力就能叫它们自己飞到厨房去。”

  “哦?”牧师说,“做给我看看!”

  只见她变出一股阴风,把木柴吹进了厨房。

  后来,牧师问她会不会挤奶,她说会,但她不愿意挤,因为她怕伤了牲口。牧师坚持要她做,劝说了很长时间,她只好答应。她先把一把小刀插入墙壁,再把奶桶放在刀的下面,然后用手去握那把刀,手一摸上去,刀里就立刻哗哗地流出了牛奶。

  过了一会儿,她想停下来,可牧师叫她不要停。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现在非停不可了;再挤下去,流出来的就不是奶,而是血了。”

  “尽管挤吧,我的孩子。”牧师说,“不管挤出的是奶还是血。”

  她仍不肯挤,可牧师非要她挤不可。她没有办法,只好继续挤。刀里流出了鲜红的血。

  “好了,我再不放手,牛就要死了——一头最好的牛!”

  她挤了好多血以后这样说。

  “挤!孩子,你不要管后果会怎样!”牧师命令她。他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大能耐。

  没多久,小姑娘紧张地说:“现在那头牛倒下了,快到牛棚去看!”牧师到了牛棚,发现最好的一头牛果然已经倒在了地上。

  后来,他们决定把这个小姑娘像她妈妈一样烧死……

  前面讲了一个坏女巫的故事,还有一个更坏的女巫的故事,因为她竟然在复活节夜里把自己丈夫从床上拉起,骑在他的背上从居德布兰河谷飞到卑尔根教堂。到那里以后,她和其他女巫一起与老艾里克在塔楼里戏闹,而让她丈夫赤裸裸地躺在教堂外面挨冻。当时,天上正下着鹅毛大雪,他几乎被冻得要死过去。天快亮时,他勉强撑起身体,浑身直抖,牙齿不住地打战。

  这时有个人从他身边经过。他问那个人:“天哪,请问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卑尔根教堂。”那人告诉他。那人看见他身上套着马勒,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那时候,每逢圣诞节和复活节,女巫们都要到卑尔根教堂来胡闹。那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过会儿,当骑你来的那个女巫走出教堂以后,你就用马勒对她背后猛抽一下,这样,你就可以骑着她回家了。要不然,你的身体会累垮的。”

  后来,他照这个人的主意做了,结果他魔术般地骑着老婆飞回了家,而且速度很快……

  “她身上没有带魔水角瓶吗?”我问他。

  “她自然不会忘记这一点,离家以前曾用魔水涂过身体。”掘墓工说,“你说起魔水角瓶,倒使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另一桩事。”

  “那就讲讲这桩事吧。”我说。

  在灵布的一个农庄里,有一个很坏很坏的女巫,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底细。一个周末的晚上,这个人到女巫家借宿,得到了她的同意。

  “我睡觉一向睁着眼睛,你不必害怕。”他对女巫说,“这是我的怪习惯,没办法改变的。”

  “没关系。”她说,“我不会害怕。”

  他睡着以后,鼾声如雷,但眼睛却没有闭。那女巫从壁炉的一块石头下取出一个牛角瓶,从里面倒出一些魔水,涂抹在了扫帚上。

  “从这儿到滕奥斯来回。”女巫说完,就穿过烟囱飞走了。滕奥斯是一个大规模的山中挤奶场。

  他听到了她离开前所说的话,想跟在后面看她去干什么,然而他却“滕奥斯”听成了栋梁木。他从壁炉的那块石头下取出牛角,用里面的魔水在滑板上抹了抹。“从这儿到栋梁木来回。”说完,他就在烟囱和栋梁木之间来来回回地飞了一夜,被折腾得半死。这就是听错话的代价。

  后来,他留在女巫家干活儿。一年以后的这天晚上,他修理雪橇时感到疲乏,就躺在长凳上睡着了,但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女人取出魔水抹了一下扫帚,然后穿过烟囱离开了这幢房子。女巫走后,他用魔水抹了一下雪橇,但没有说任何话,雪橇呼地飞了出去。从此人们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和那个雪橇。发生这事的农庄叫谢斯塔。至今人们还经常提起“谢斯塔之角”这个说法。

  再说一个女人的故事,她也是个女巫,住在多夫勒的一个农庄里。在一个圣诞之夜,她叫女佣为她清洗酿啤酒的桶。女佣洗桶时,女巫取出一个羊角,从里面倒出一些魔水把扫帚抹了一下,那扫帚立即托着她穿过烟囱飞走了。女佣心想,这真是了不起的本领,所以也用魔水抹了一下酒桶,结果那酒捅把她托起与主人一起飞到布劳考尔才停下。那里有许多女巫,准备听老艾里克说法。老艾里克开讲前先点名检查女巫是否到齐,于是发现了这个坐在酒桶里的女佣。他不认识这个用人,因为这个用人从未在他那里登记过。他问女佣的主人,女佣是不是需要登记。女主人回答说,她相信女佣有这个愿望。于是老艾里克把登记簿递给女佣,叫她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可是她拿过簿子后,却在上面写了乡村学生们练字时所常写的那句话:上帝以耶稣的名义维系我的生命。这样,老艾里克就不能再收回这个登记簿了。女巫们都慌张起来,吵吵闹闹的,像是翻了天,纷纷用鞭子抽打各自所乘的东西,腾空而起,乘风而去。这个女佣也拿鞭子抽打酒桶,去追她们。她们在一个山头上休息了一会儿。山下是一个湖,另一边是一座高山。女巫们休息好以后,飞向湖对岸。女佣也跟着飞过去,飞得很平稳。她很兴奋,说了一句话:“见鬼,这酒桶飞得真棒!”这话刚说完,那个登记簿就不翼而飞了,她自己也从空中摔到地上。这是因为她没有在魔鬼老艾里克那里报过名却喊了魔鬼的名字,因而从此不能像其他女巫一样飞了。她只能在雪地中跋涉,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回到家里……

  他讲完这个故事以后,我说:“与女巫们一起坐扫帚把和酿酒桶之类的东西旅行当然有趣,但也有不舒服的一面,就是在空中飞来飞去时,北风呼啸,寒气逼人,而且不小心会摔断颈骨。所以相比之下,观看女巫在教堂塔楼里的聚会,可能更方便些——只要割一块草皮,坐在上面就行。对不对,拜尔?”

  不,不是坐在草皮上,而是每只手悬空拿着一块草皮。割草皮时,走刀的方向必须迎着太阳,同时胸前要放一本赞美诗集,嘴里含三颗大麦粒。第一粒代表主,第二粒代表耶稣,第三粒代表圣灵。谁照这办法做了,老艾里克和女巫们就拿他没办法。听说有个人没有照这个办法做,结果差点被魔鬼抓走。这个人听别人说,周末晚上女巫总要到教堂塔楼里戏耍娱乐,他想亲眼看看,所以,他一个人在圣诞节晚上到塔楼,坐在一个角落里。当时他身上带着草皮。可惜他的方法大概不对,所以遇到了麻烦。那天夜里,女巫们一个接一个地穿过天窗飞进塔楼,有的坐在扫帚上,有的坐在铲子上,有的骑着公羊,有的骑着母羊,各人骑的东西都很怪。其中一个女巫是他的邻居。那女巫一发现他,马上冲上前,用小拇指勾住他的鼻子——像我们勾着鳕鱼的鱼鳃一样,把他拎到窗外的半空中。

  “你必须答应决不把在这里看到我的事告诉任何人,不然我就松手,把你摔下去。”那女巫说。

  “不,我绝不答应。”这人脾气很犟,“来吧,魔鬼,把我抓走吧!”

  那女巫见他不答应自己的要求,就松了手。他大叫一声,向地面摔去。这时,魔鬼乘着一辆窄雪橇及时赶到,把他接住,所以他连膝盖皮都没有擦破。接着,魔鬼送他回家。他就在雪橇上不住地挥拳踢脚,大吵大闹,使雪橇摇晃不已。快到农庄时,雪橇撞到一个水槽上,他和魔鬼都被撞翻在地,各自撞到水槽的一边。他要不是这样做的话,肯定逃不出魔爪。现在,魔鬼已对他无可奈何。

  “混蛋!”魔鬼说,“我如果知道你骗我的话,才不会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接住你这条贱命!你喊我的时候,我正在特隆赫姆以北二十英里的一个地方,扶着一个正在拧自己孩子脖子的女人的肩膀。”

  说到这里,拜尔·掘墓工关于女巫的故事讲完了。我趁他情绪正好,请他再讲几个关于鬼的故事。

  行。我曾听姨妈讲过一个鬼故事。她做姑娘时,曾在莫多姆地区的一个牧师家里当用人,记得牧师叫泰尔曼。泰尔曼种了很多庄稼。有一年春天,他要向地里运粪,从各处请了一些人来帮忙。为此,他要招待他们吃饭。某家的一个长工小伙子一贯哪里有吃就要朝哪里钻。当他的主人叫他第二天清晨驾马车去牧师家帮忙时,他高兴极了,一夜没有睡好觉。由于没有钟表,他不知道时间,大约午夜时分就到了牧师的家。当时,牧师家的人都还没有起床,其他运粪人也还没到,他只好在附近闲逛,以消磨时间。后来,他感到困了,就走进灌木林的一个小沟旁洗脸。当时天气比较暖和,沟里有水。他洗过脸以后,眼睛变得特别明亮,而脑子却变得特别迟钝了,行为也有些疯疯癫癫,因而被人叫作疯子。

  过了一段时间,这个长工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主人家。村里哪家请客或有其他什么事,他总是主动去帮着驱鬼。

  有一次,一个叫泼来斯特鲁的农夫举行婚礼,同一天,克姆派鲁德农庄的主人也举办宴会。到底是去哪一家呢?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决定去泼来斯特鲁农庄。

  他在泼来斯特鲁家待了一会儿以后,突然对厨师说:“你得看好食品和饮料。难道没看见魔鬼正在那个墙角喝啤酒桶里的啤酒吗?桶里的酒越来越少啦!婚礼中让我站在这里,我能把它们赶走。”

  “好,你可以待在这里。可你用什么办法赶他们走呢?”厨师问。

  “你到时候再看吧。”他回答,然后就把酒桶搬到地板中央,用粉笔在它周围画了一个圆圈。接着他对厨师说:“拿一个木槌来。我向你摇手时,你就对圆圈中心抡槌,不管我站在什么位置。”

  后来,他前前后后跑来跑去,做出各种动作,似乎是在把什么东西向圆圈里赶。厨师见了笑个不停。在场的其他人也认为他在发疯。然而,他们不久就明白,他并没有疯,因为当他向厨师摇手,厨师用木槌向圆圈里抡的时候,他们听到房子里到处响着鬼哭狼嚎的声音。一批从克姆派鲁德附近来参加婚礼的客人说,他们曾听见空中簌簌作响,好像一大群人互相交头接耳地说:“去克姆派鲁德!到那个宴会上去!去克姆派鲁德!到那个宴会上去!”

  拜尔·掘墓工的故事讲到这里结束了。他说,他这天晚上再也想不出更多的故事了,说完,他就赶着执事的公羊离开了墓地。 讲了100万次的故事·挪威(全两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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