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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生死之交

　　从前有两个人，他们是好朋友，曾经互相发誓，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后都要永不分离。可是，其中一个没过多久就死了；另一个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向一位农家姑娘求婚，得到她的同意。在他们举行婚礼那天，新郎走到葬他朋友的教堂墓地，用手敲他的坟墓，大声喊他的名字，可朋友没有来。他又敲了一次，喊了一声，仍然没有人来。第三次，他更加使劲地敲，更加大声地喊，说他应该出来和朋友叙谈一番。过了许久，终于听到了有人走动的声音，死者从坟墓中走了出来。

　　“你现在来了，真好。”新郎说，“我已经在这儿站了老半天，一直在敲着墓碑喊你。”

　　“我离得很远。”死者说，“因此直到最后一次，我才听清楚。”

　　“好吧，今天我要当新郎了。”少年说，“你大概还记得，我们以前约定好要互相陪伴参加对方的婚礼。”

　　“我记得。”死者说，“不过你要稍等一会儿，让我打扮一下，我这副样子可没法当男傧相。”

　　少年的时间很有限，因为他还要回到举行婚宴的农庄，接着他们很快又要去教堂。但是他不得不耐心一点，让死者像他所要求的那样单独在一个房间打扮一下，以便与其他人一样穿上去教堂的盛装。

　　死者跟着去了教堂，又一起从教堂回家，但是，当婚礼进行到取下新娘头冠的时候，他想离去了。为了多年的相识和友谊，新郎不顾婚礼而送他回墓地。去墓地的路上，新郎问死者是不是看到过许多稀奇古怪的或者值得一提的事情。

　　“是的，我看到过。”死者回答，“我见过许许多多这样的事情。”

　　“能看到这些事情将是非常奇妙的。”新郎说，“我很有兴趣和你结伴同行，一起去看看。”

　　“你当然可以去。”死者说，“不过你将会失踪一段时间。”

　　新郎认为，为了看到那些事情，失踪一段时间也值得。于是，他跟着死者下到坟墓里。但是在他们走下去以前，死者从教堂院子里抓起一块草皮，放在新郎的头顶上。他们在寂静的黑暗中走了很长一段路，穿过灌木丛和沼泽地，最后来到一座大门跟前。死者一碰那门，门就开了。大门里面有亮光，起初像是月光一般亮，他们越往里走，四周越亮堂。后来他们走到一个地方，那儿的山坡上长满了又绿又嫩的青草，一大群母牛悠闲自在地边走边吃草，然而不管它们怎样吃草，看上去都非常干瘦难看。

　　“这是怎么回事？”新郎问，“尽管它们一直抢着吃草，却还是那样干瘦难看？”

　　“这是暗喻那些虽然搜刮到了大量钱财，却永远嫌不够的人。”死者说。

　　接着，他们又走了很久很久，来到一个山地牧场，那里到处是光秃秃的岩石，偶尔可以找到这样或者那样的小块草地。这儿也有一大群母牛，全都长得膘肥体壮，非常漂亮，看上去一只只都在闪闪发光。

　　“真奇怪。”新郎说，“这些母牛在如此贫瘠的草场生活，却长得很好，这是什么原因？”

　　“这是暗喻那些得到很少就非常满足的人。”死者说。

　　他们继续走了很久很久，来到一个很大的湖泊前。湖水荡漾，光亮照得新郎难以睁开眼睛。

　　“现在你得坐在这儿，一直等到我回来。”死者说，“我将离开一会儿。”

　　说完，他就走了。新郎坐了下来，在他坐着的时候，瞌睡来了，对他来讲，一切似乎都在安稳的、甜蜜的睡眠中消失了。

　　不一会儿，死者回来了。

　　“真不错，你还坐着，让我找到你。”他说。但是当新郎想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已长满了苔藓和灌木，简直好像坐在树丛之中。他把身上的这些东西弄掉以后，死者就沿着原路送他到坟墓。他们在那儿分手，互相告别。新郎回到地面以后，直奔举办婚礼的农庄。但是当他走到那个认为该是家的地方时，他根本认不出来了。他四处找寻，询问了所有他遇见的人，然而他既没有听到，也没有问出任何有关新娘或者婚礼、亲戚或者父母的情况，他也看不到任何一个熟人。大家全都以惊异的眼光看着这个衣衫褴褛、到处游走的怪人。他一个熟人也找不到，只好去找牧师，告诉牧师有关他的亲戚的情况、有关他当新郎时的情景以及他在婚礼举行过程中离去等情况。牧师对这些都一无所知，但是他在查阅了古老的教堂登记册以后发现，那次婚礼是在很早很早以前举行的，他所谈到的那些人，都是四百年前活着的人们。

　　自那时候以来，牧师的庄园里长出了一棵又高又大的栎树。他看见那棵树，就爬到上面，想往四周看看，可是这个坐在天国里睡了四百年后重新回家的老人，没能平安地从树上爬下来。他的腰不灵便，腿也僵直了，这是可以想象的事情。当他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腿一滑，就从树上摔下来，折断了颈椎骨，摔死了。 讲了100万次的故事·挪威（全两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