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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能进地狱的铁匠

　　上帝和圣彼得去世界各地漫游。有一次，他们来到一个铁匠铺。铁匠已经和魔鬼订好契约，七年以后他将归魔鬼所有；作为交换，在这段时间里，他可以超过所有其他铁匠，成为打铁这门行业当中最出色的工匠。在这份契约上，他和魔鬼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因此，他在铁匠铺的大门上用很大的字写着：“这儿住着超过所有人的、最杰出的铁匠！”

　　上帝看到大门上的字以后，就走了进去。

　　“你是谁？”他问铁匠。

　　“看门上的字，”铁匠回答，“不过，你也许不认识字，等一个能帮你忙的人来读吧。”

　　上帝还没来得及答话，就有一个男子牵着马过来，想请铁匠为他钉上马掌。

　　“能允许我来给这匹马钉马掌吗？”上帝说。

　　“你可以试试，”铁匠说，“反正你若搞砸的话，我会把它重新钉好的。”

　　上帝走出去，从马身上取下一条腿，放进锻炉，把马掌烧得通红，又磨利其周围的尖齿，再弯过来钉好，然后把马腿完整地放回马身上。这条腿的马掌钉完以后，他又取下另一条腿，同样钉好了。把前腿都放回去以后，他又取来后腿，先右边的，接着左边的，把它们放进锻炉，烧红马掌，磨利尖齿，再弯过来钉好，然后把腿放回到马身上。

　　这段时间，铁匠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你是个很不错的铁匠。”他说。

　　“你这么认为吗？”上帝说。

　　不一会儿，铁匠的母亲来了，让他回家去吃饭。她又老又瘦，背驼得可怕，脸上全是皱纹，勉勉强强还能走路。

　　“现在好好注意你所看到的一切。”上帝说着抓起老太婆放进锻炉里，把她煅烧成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

　　“我还要说一遍刚才的话，”铁匠说，“你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铁匠。我的门上写着：这儿住着超过所有人的、最杰出的铁匠！现在我还要直率地说：一个人活到老，学到老。”然后，他回庄园吃饭去了。

　　当铁匠又回到铁匠铺，一个人骑着马过来，也想给马钉上马掌。

　　“很快就能钉完，”铁匠说，“我刚学会一种钉马掌的新方法。白天短的时候，这方法很合适。”于是，他开始用刀又切又割，直到把所有马腿都取了下来为止。“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一个一个腿钉。”他说着，把马腿全放进锻炉中，就像上帝做的那样，再添上煤，让徒弟快速挤压鼓风的皮袋。可是，结果当然是人们能够预料到的：马腿烧焦了，铁匠不得不赔偿那匹马。正在这时候，有一个穷苦的老太婆从铁匠铺前经过。铁匠就想：这件事没有办好，那么另一件事也许能成功。他抓起老太婆放进了锻炉。尽管老太婆又哭又闹，请求饶命，他依旧不停手。“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明白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铁匠说，“过一会儿，你就会变成个美貌的少女，我替你煅烧还不收你铜币。”但是，真可惜，老太婆这事也并不比钉马掌办得更好。

　　“干得糟透了。”上帝说。

　　“哼，反正也不会有人来问起她，”铁匠回答，“然而，这可是魔鬼的耻辱，因为我不再能遵守写在门上的许诺。”

　　“假如我现在能满足你三个愿望，”上帝问，“你会希望得到些什么？”

　　“如果是真的的话，”铁匠回答，“我就会告诉你的。”

　　于是，上帝答应他实现三个愿望。

　　“首先，我希望，如果我叫个人爬上铺子外面的梨树，他就必须始终待在树上，直到我叫他下来为止；”铁匠说，“其次，我希望，我叫他坐在店铺里面的椅子上，他必须一直在椅子上，直到我叫他站起来为止；最后，我希望，我叫谁钻进我口袋里的钢丝网袋里，他就必须永远钻在里面，直到我允许他爬出来为止。”

　　“你像一个坏人那样提出愿望，”圣彼得说，“首先，你应该希望自己得到上帝的保佑和友情。”

　　“我可不敢如此高攀。”铁匠说。

　　然后，上帝和圣彼得离开铁匠铺，继续漫游去了。

　　时光流逝，七年期限很快到了。魔鬼按照契约的规定，准备把铁匠带走了。

　　“你准备好了吗？”他说着，把鼻子伸进了铁匠铺的大门。

　　“噢，我先得把这颗钉子尖头打好，”铁匠回答，“你可以爬上梨树，摘个梨子尝尝。一路赶来，你肯定是又渴又饿了。”

　　魔鬼谢过他的好意，就爬上了梨树。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后，”铁匠说，“我觉得根本不可能在四年时间里把这颗钉子的尖头打好，因为这铁实在太硬了。在这段时间里，你不能下来，可以坐在上面好好休息。”

　　魔鬼在树上跪得像个薄薄的铜币似的，再三恳求允许他下来，可是毫无用处。最后，魔鬼被迫答应，在铁匠说的四年过去之前，不来打扰他。

　　“行，那样你就可以下来了。”铁匠说。

　　四年一晃就过去了，魔鬼又要来带走铁匠。“现在你大概准备好了吧？”他说，“我想那颗钉子尖头你也已经打好了。”

　　“是的，钉头已经打成，”铁匠说，“但是，你仍然来得稍微早了一点，因为直到现在，我还没能把钉尖打成，这么坚硬的铁我从来没有锻打过。我打钉尖，你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我想你大概也有点累了。”

　　“谢谢你的好意。”魔鬼说着，坐到了椅子上。但是他刚坐下休息，铁匠又说，经过一番仔细考虑，他根本不可能在四年之内打成钉尖。一开始，魔鬼还诚恳地请求让他离开椅子，不一会儿，他就生气了，开始威胁铁匠。可是，铁匠尽力替自己辩解，说是铁不好，这见鬼的东西实在太硬了。而且还安慰魔鬼说，坐在椅子上定会非常舒适和惬意，等过了四年，一定让他离开。魔鬼没有任何其他办法想，只得答应在四年期满以前不来带走铁匠。于是，铁匠说：“好，你可以站起来了。”魔鬼夺门而出，飞快离去了。

　　四年过后，魔鬼又要来带上铁匠。

　　“我想，现在你已经准备好了吧？”魔鬼说着，把鼻子伸进了铺子的大门。

　　“一切准备就绪。”铁匠说，“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不过，有一件事，我已经站在这儿想了很久，非常想问问你。据说，魔鬼想把自己变得多小，就能变多小，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魔鬼回答。

　　“噢，那你帮我一个忙，钻进这个钢丝网袋，看看袋底是不是还有洞。”铁匠说，“我很担心会因此丢失旅费。”

　　“十分愿意。”魔鬼说完，就把自己变得很小很小，爬进了网袋。可是他刚进去，铁匠就把网袋合上了。

　　“噢，网袋各个地方都很严实。”魔鬼在里面说。

　　“你这么说，当然很好。”铁匠回答，“不过我还是要防患于未然，为了保险起见，我想弄得更加牢靠些。”他把钢丝网袋放进锻炉，烧得通红通红的。

　　“哎哟，你发疯了！你不知道我还在网袋里吗？”魔鬼喊道。

　　“知道，可是我帮不了你什么忙，”铁匠说，“人们常讲一句古老的谚语叫‘趁热打铁’。”说完，他抡起大铁锤，把网袋放在铁砧上，用尽全力敲打起来。

　　“哎哟，哎哟，”魔鬼在网袋里连声高叫，“亲爱的，只要让我出去，我永远不再来了！”

　　“噢，对了，现在我相信这接缝已经够牢了，”铁匠说，“所以你也可以出来了。”他打开袋子，魔鬼飞快地逃出门外，连往后瞧上一眼都不敢。

　　过了一段时间，铁匠想，他与魔鬼为敌，实在太愚蠢了。“我现在进不了天国的话，”他想，“就有无家可归的危险，因为我和统治地狱的家伙闹翻了。”他觉得自己最好到地狱和天国都走一趟，以便知道他将来会过得怎样。于是，他扛着铁锤上路了。

　　走了很长一段路，他来到一个交叉路口，去天国的路和去地狱的路就在那儿分开。他赶上了一位手拿烙铁的裁缝朋友，裁缝正非常艰难地走着。

　　“你好。”铁匠说，“你要上哪儿去呀？”

　　“假如能进去的话，我就到天国去，”裁缝说，“你呢？”

　　“噢，那我们同路，不会太远。”铁匠说，“现在我想先去地狱试试，因为我以前同魔鬼打过交道。”

　　于是他们互相告别，各走各的路。不过，铁匠身材魁梧，体格壮实，走路远比裁缝快得多，没过多久，他已经站在地狱的大门口。他让守卫进去通报一声，说有人在门外，很想跟魔鬼说句话。

　　“出去问问，究竟是哪个人。”魔鬼对守卫说。

　　“请问候魔鬼，就说是那个有钢丝网袋的铁匠，他肯定知道。”铁匠回答，“请他快点放我进去，因为今天我早起打铁打到中午，后来又赶了很远的路。”

　　魔鬼听到后，命令守卫把地狱大门上的九把锁全部锁上。

　　“还得另外再加一把挂锁，”魔鬼说，“他要是进来了，会把整个地狱搅得乱七八糟。”

　　“看来在这儿是毫无希望了。”铁匠看到他们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便自言自语地说，“我还得去天国试试。”于是，他转身往回走，又回到交叉路口，从那里踏上了裁缝曾经走过的那条路。

　　他白白走了那么长的路，越走越生气，就使尽全力，大步流星地赶到天国。这时候，恰好圣彼得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让瘦小的裁缝能挤进去。铁匠离大门仍然有七八步远。他想：“还得赶紧跟上。”就在裁缝挤进里面的一瞬间，铁匠抓起铁锤，扔进了门缝。

　　如果他没能从这条门缝挤进天国的话，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里了。 讲了100万次的故事·挪威（全两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