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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五

　　状元娶公主只存在于戏曲中

　　古代民间故事，多以状元为英俊小生，而公主则貌若天仙，状元娶公主，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而戏曲若《铡美案》、《女驸马》等，亦以状元、公主为戏，唱尽人间悲欢离合，演者动容，观者唏嘘。孰不知状元多非英俊，而公主不皆倩美。且古人结婚年早，冠礼之年，多已为人夫为人父矣。且应考履历，结婚与否，皆一一填按，载记在案，故如陈世美瞒婚而娶公主，世无其事；而冯素贞以女流而招驸马，则更属荒唐矣。

　　又民间谓“皇帝女儿不愁嫁”，谓公主乃皇家娇宠，高贵矜持，玉叶金枝，当为万人奔竞，名流瞩目矣。然皇家女儿，骄奢蛮横，不修礼法，不事舅姑，难容夫君，洒扫应对，一不及手，且金闺一嗔，帝王震怒，轻则贬放，重则身家性命几于不保。豫剧《打金枝》戏中，郭子仪子暧，因其妻升平公主不拜父寿，故怒打公主，子仪绑子上殿，以求恕罪，虽为戏词，然亦颇具实录。故士夫才俊，非但不欲为此乘龙快婿，且视如畏途，避之唯恐不及也。

　　历按诸史，见于载记者，唯唐武宗会昌三年（842年）状元郑颢，宰臣白敏中奏选尚万寿公主，颢实所不欲，而又无可如何者。大中五年，敏中免相，为邠宁都统。行有日，奏上曰：“顷者，陛下爱女下嫁贵臣，郎婿郑颢赴婚楚州，会有日。行次郑州，臣堂帖追回，上副圣念。颢不乐国婚，衔臣入骨髓。臣且在中书，颢无如臣何；一去玉阶，必媒孽臣短，死无种矣！”上曰：“朕知此事久，卿何言之晚耶？”因命左右便殿中取一柽木小函子来，扃锁甚固，谓敏中曰：“此尽郑郎说卿文字，便以赐卿。若听颢言，不任卿如此矣！”敏中归，追感上恩，置柽函於佛前，焚香而事之。此本欲谀佞帝及帝婿，以为将来之地，不意马掌马脚，为郑颢所衔恨如此。

　　而万寿公主之尚郑颢，实亦凡事任为，不尽妇道。史载颢弟顗尝有疾，上使讯之。使回，上问：“公主视疾否？”曰：“无。”“何在？”曰：“在慈恩寺看戏场。”上大怒，且叹曰：“我怪士大夫不欲与我为亲，良有以也。”命召公主至。公主走辇至，则立于阶下，不视久之。主大惧，涕泣辞谢。上责曰：“岂有小郎病乃亲看他处乎？”立遣归宅。由是终上之世，贵戚皆兢兢守礼法，如山东衣冠之族。

　　又古来状元，貌美如潘安者，世罕其人。清常熟汪应铨，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状元及第。时年已四十余。身长面麻，腰腹十围。买家京师，有小家女陆氏，粗识字，观弹词曲本，以为状元皆美少年，欣然愿嫁。结婚之夕，于灯下见汪氏貌，大失所望，业已郁郁矣。是夕，诸同年嬲饮巨觥，状元量洪兴豪，不觉沉醉，登床后呕吐狼藉。陆女恚甚，未五更雉经而亡。有好事者送汪氏联曰“国色太娇难作妾，状元虽好却非郎”。汪氏才华发露，与时龃龉，罢官游楚，大吏聘修省志，犹有弹劾之者。后人称若“纪渻养鸡，主于不鸣，有以也夫”。此可见古往今来，多少纯男情女，皆为戏文所欺矣。 清学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