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伤(6)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猎物[朱朝阳x叶驰敏]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叶驰敏很烦,耳环丢了一只不打紧,丢的那只偏偏是刻着字母的,朱朝阳知道了一定不开心,这个时候她不想让他不开心,而且杨锐跟她跟的也太紧了,她不得不同小秦她们一遍遍解释真的不是男朋友,可谁都不信。
烦死了烦死了,那条蓝色发带此刻也显得分外刺眼,她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不想再看见这个东西。
还有二十天开学,到时候就好了,她想。可终究也不是最后结果,现在可以往学校躲,以后又能往哪里躲呢。
杨锐把当年的案件按照自己的设想重新复盘,觉得朱朝阳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游刃有余地跟所有人周旋,冷静地布局,冷漠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人世,杨锐想如果换作自己给那两个孩子开了门,他绝不会出卖严良和普普。
可这终究还是个死局,张东升迟早要除掉三个孩子,三只小鸡和狐狸,只能活一个。
“那以后初一十五,我也陪你吃素吧。”老马拿起筷子又放下,不安地看着盘子里的排骨和红烧鱼。
“下回再说吧,今天不讲这些。”周春红拿起他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
朱朝阳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俩人秀恩爱,记忆里小时候母亲也经常给父亲夹菜,但说话却不是这般温和,多是“吃个饭也说个没完,菜都凉了”或是 “快点吃,我还得刷碗呢”,她从来不会好声好气讲话,如今人过中年居然也变了,可见人是可以妥协的,只看到没到那个地步。
“朝阳,你也吃啊。”周春红见儿子一直看着他们俩,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结结巴巴很是喜感。
朱朝阳微笑,“马叔你多吃点,我妈今天为这几个菜忙了一天。”
老马心里美极了,“那什么,我又不是外人,春红你......”立刻觉得此话不妥,可又收不回去,涨了个大红脸。
“马叔说的对,您不是外人,”朱朝阳大大方方举起酒杯敬了他一杯,“那就趁着我在家,找个好日子把事情办了吧。”
周春红连眼皮都羞红了。
朱朝阳在这世上能相信的人只有周春红,这是一个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表示异议的人,在她心里没有原则,儿子就是唯一的原则,除此之外都是浮云,没想到老马也很上路,他一定是事先看过监控,可他为什么要看监控?
久违的阴霾又涌上心头,他打开手机,又翻到罗琪新发的一条九宫格,其中几张是穿婚纱的叶驰敏,一只戴着薄纱手套的纤纤玉手捂着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神态娇憨可爱,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因为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男人么?
她又为什么好端端的去试婚纱?
朱朝阳仿佛又看见了那辆灰色捷达车,停在她家楼下,既象站岗又象示威,......这都陪着试上婚纱了。
他等着小敏打电话过来汇报今□□程,可那边一直都很安静,楼下老马和周春红在看电视剧,看样子今天晚上要留宿,反正一把年纪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烦闷地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拿起来,却是保险公司打来的电话,气得他揿了关机。
叶驰敏觉得罗琪拍的照片看着有些怪,她单人的四张照片里三张都能看到杨锐的身影,什么意思啊......不过这几张照片拍的真是好看,到底是花大价钱请的专业摄影师,她想把没有杨锐的那一张发给朱朝阳让他看看,想想又删了,怕他误会,这人总是爱多心。
十一点了叶军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好久没这么安静了,她想看会儿小说,翻开,那些字却在眼前打作一团,心也是乱的。
白天试婚纱的一幕还在眼前,女人穿上婚纱整个人都变了,眼睛里的光都是和往日不一样的,再贵的衣服首饰都衬不出这种光,那一刻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很想结婚,想拉着一个男人的手,听他对自己承诺天长地久。
可这些话又怎么能对他说呢,她恹恹地放下手里的小说,关上台灯,这时手机跳出来来一条微信,直觉告诉她,这条信息是朱朝阳发来的。
很短,只有两个字,下楼。
她踌躇了一秒钟,回了句太晚了,我爸随时都可能回来。
朱朝阳又回了一句下楼,小孩子一般的执拗不肯让步。叶驰敏有些不乐意,他这样无理取闹不是第一次了,但那是在学校里,现在是在家,楼上楼下全是叶军同事,这个时候她要是下楼上他的车,就是不被叶军撞见,非让邻居从窗户瞧见不可。
她拉开窗帘,对着那辆宝马车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行,同时给朱朝阳发了一条信息,别生气,我明天去找你好不好?
这条信息没有等到回复,朱朝阳开车走了,这一晚上再也没有给她回复。
叶军拿报告的手有些发抖,他又看了一遍上面的结论,然后将视线移到杨锐的脸上,许是同熬了一夜的缘故,杨锐的脸色白里发青。
“准确率并不是百分之百,”叶军终于开了口,杨锐答了声是,又听叶军喃喃说了句太可怕了。
他说什么太可怕了,莫非叶军想的和自己一样,杨锐不敢问,也不敢想,此时,他心里沉甸甸的都是对小叶的内疚。
自己出现的太晚了,或许是这样的,如果当初不转学留在宁市,留在她身边,她或许就会爱上自己。
去河北的同事提审了王立同伙,知道王立初中时就把人肚子弄大了,后来两人分手,孩子交给王立的母亲抚养,是个男孩,今年应该也是十八岁。
当初朱永平的遗产分配对王家很不公平,王家声称要起诉,嚷嚷得很凶,但王瑶王立父母已经去世,剩下的远房亲戚见斗不过地头蛇,拿了点路费知难而退。
如果死者真是王立的儿子,那他当时只能继承父亲王立的遗产,不能继承王瑶的遗产,可按照最新通过的民法典,侄子可以代位继承姑姑的遗产,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时候蹊跷死亡。
可以说逻辑很通顺了,可还需要证据支持。
死者和朱朝阳有无接触,还有案发当日朱朝阳的一举一动,本来这些都可以通过调取六峰山监控得知,可惜监控录像已经全部损毁,老马受了处分,但他看上去也并不在乎的样子,因为他就要迎娶富婆周春红。
杨锐觉得这是自己的错,他不该在那个早上打电话从而打草惊蛇,也不该在那天一心扑在小叶身上,结果对朱朝阳的行为一无所察。
他很想抓朱朝阳,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手里跑了。
“快天亮了,”叶军伸了个懒腰,“你也去睡一会儿吧,熬一宿了。”
杨锐一点睡意也无,只是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想不出什么主张。
朱朝阳在海浪的拍击声中醒来,抬起头看见后视镜里自己额头印的方向盘印子,只觉得浑身酸疼,他居然在车里坐着睡了一夜。
手机关了静音,显示有十几个周春红的未接来电,没有叶驰敏的。
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他下车,把这可恶的手机用力扔进大海。浪花瞬间就吞没了那个小小的黑方块,然而他心中的愤恨却永难磨灭。
该怎样呢?他还有什么怕失去的呢?害怕失去的时候,其实已经失去了。她一边跟自己欢好,一边跟别的男人谈婚论嫁,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都是装的。
是谁都会选择父母双全的家庭吧,清清白白的身世,没有让人望而却步的过去,理智告诉他小敏做的没错,情感却叫嚣着让他现在就冲到她面前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掐死,然后再陪着她两个人一起死。
既然你不属于我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骗我!
他眼前发花,不得不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感觉好过一点,可车暂时是开不了了,他呆呆地坐在驾驶室里,眼前浮现起前天晚上的情形,就在这台车里,她在自己怀中宛转娇啼,一心只想要他快乐。
他就这样坐了不知多久,直到一辆警车停在旁边,叶军和杨锐从上面下来,叶军敲了敲车窗,朱朝阳如梦初醒,打开车门。
叶军职业性地笑笑,“朱朝阳,聊两句?”
朱朝阳点点头,“可以,您想问什么?”
叶军一只手放在他肩上,朱朝阳很不自在,又不好贸贸然抖掉,“六峰山的死者身份已经确定了,是王立的儿子,”叶军说,“这个你知道吗?”
朱朝阳点点头,叶军大为意外,“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朱朝阳的声音轻描淡写,叶军顿时火冒三丈,又生生地被他压了回去。
这小子竟然会耍着人玩了,可恶。
“王立的儿子,为什么要隐名埋姓呢?”叶军的反应让朱朝阳心里舒服了许多,他脸上露出诚恳求教的表情,周旋的快感再次控制了他的中枢神经,“当时他应该出来主张继承权啊。”
“当时继承法并不支持代位继承,”叶军等的就是这一刻,“民法典的新规定,两个月前才开始实行,这个,你也不会是现在才知道吧。”
朱朝阳厚颜无耻地点头,“我确实现在才知道,其实,我对法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朱朝阳的直白让杨锐吃惊地瞪着他,叶军人称铁军头,自己的爹是叶军上级的上级,跟他说话都要客客气气的,这小子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对叶军讲话!
“法律只规定了人能邪恶到什么地步才会被罚,在此之上,无论你多过分,都没有人会治你的罪,”朱朝阳淡淡说道,“一天打你一巴掌,打十年没关系,第十年头上你忍不了了起来反抗了,这时候法律出现了,把你拷起来,告诉大家你是个坏蛋,万恶不赦。”最后几个字说得恨恨不平。
叶军忍了又忍,“我不跟你辩这些歪理,我只问你,王冲放在房间里送的那封信,上面写的是什么?”
“我没见过任何信。”朱朝阳和叶军对视,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叶军的眼睛像两簇火炬,跳动着,却始终无法在幽深处照出一点光。
这时朱朝阳眼神一凛,他看见杨锐掏出手机的时候带出一个闪亮的小东西,金色,缀着珍珠水钻,在阳光映照下闪着璀璨的光。
他直直地看着那簇璀璨的光,脸色越来越白,忽然身子一震,大股鲜血从鼻孔里涌出。
王冲身份确定,但是没有其他证据,朱朝阳又不肯配合,调查进入僵局。
连着两天叶军晚上都没回家,叶驰敏猜到还是因为六峰山那件案子,朱朝阳的电话始终打不通,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下楼了,她后悔莫及,这边电话突然响了,她惊喜地接起来,却是杨锐的声音,“小叶,你的耳环在我这里,晚上给你送过去。 ”
“不要了。”杨锐听见小叶冷冰冰的声音,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叶,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了。”叶驰敏挂了电话,她觉得朱朝阳的反常肯定和他有关,这一天一夜她都像在火上煎熬,她再也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交集。
“叶军竟然查你?他凭什么?”周春红愤愤地跟着儿子上了二楼,把手里端着的红枣莲子羹放在书桌上。
“例行询问,没事的,妈,”朱朝阳脱下衬衫,“我这几天火大。”
五分钟后他换了件衣服下楼,把空碗放在厨房就又出去了,也没告诉母亲去哪里。
“晚上回来吃饭吗?”周春红跟在后面问。
朱朝阳回过头,面对母亲痛苦焦灼的眼睛,这焦灼刺痛了他的心。
“妈,如果当初掉下去的人是我就好了。”朱朝阳突然说道。
“那妈也就不活了。”周春红回答。
门在面前关上,周春红叹了口气,又回到厨房。
她把洗好的整只鸡放进砂锅里,里面已经放好了参片和各种补药,是中医开的方子,补也不能乱补,儿子还年轻。
刚刚那件带血的衬衫让她又想起五年前,王瑶来找他们娘俩闹,儿子被打破了头,身上滴滴答答的血点子,那时候还喝不起参鸡汤呢。
她心里乱糟糟的,搬了把椅子坐在煤气炉前面,眼睛盯着那一圈蓝色的小火苗。
老马的妈妈八十了,需要人照顾,现在住在老马姐姐家,老马每个月给两千块钱,她觉得这个安排很好,但是老马又说了,儿子这么多年没尽到孝道,结婚以后想把老娘接来,周春红觉得这话茬不对,怎么没儿媳妇的时候想不起来尽孝,有儿媳妇了,孝子也重新附体了?
她没接茬,老马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没有继续往下说,表情也有些讪讪的。
临走时候还是跟她解释,不是想让她受累,母亲接来住在他房子里,他伺候,而且朱家一分钱他都不会惦记的。话说出来了,周春红反而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便好言同他说凡事可以商量,自己父母早逝,既然是一家人,往后凡事做的不周的大家包涵吧。
老马很满意,周春红现在也想通了,接受一个人就要接受他的全部,他是有亲妈的人,难道还要让他舍了不成。若是他只顾自己享受不管老母死活,这个人该有多可怕。
想到这里心略宽了些,这时对讲门铃响了几声,平时谁来都是先打电话的,今天不知是哪个找上门来,她的一个想法就是警察来了,踟蹰了半分钟,门铃停了一会儿,又怯怯地响了起来。
终归是躲不过的,周春红一横心走到玄关处,看见一个红衣服小姑娘站在门口。
“阿姨,朱朝阳在家吗?”叶驰敏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也带着鼻音。
周春红愣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叶军的女儿,朝阳的初中同学,当时开家长会,这个小女孩总是一脸不服气地瞪着自己的儿子,仿佛他挡了自己的路一般。
她来找朝阳什么事儿呢?是和她爸爸有关吗?周春红犹豫了一会儿,打开了房门。
“他刚刚出去了,你打他手机。”周春红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孩,身材苗条,长相也中上,......比她爸好看多了。
“他不接。”叶驰敏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周春红明白了,她换了个温柔的口气请她进来坐,给她拿饮料,然后拨通了朱朝阳的手机。
响了十几声依旧没人接,“昨天我也打了好多遍,可能是手机丢了吧,”周春红以为找到了答案,“他刚出去,应该是买手机去了,你等等吧。”
叶驰敏抽泣着点头,她等了一个小时,人没有回来,电话依旧打不通,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这边出租车又不好打,她只好告辞。
周春红把她送到大门口,看着她上了出租车,心情极度复杂,叶军的女儿喜欢她的儿子,叶军知道吗?知道的话,为什么......
朱朝阳不知道该去哪,他想找叶驰敏,手机被他扔了,又不想去买,他这个时候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就漫无目的地开车在她家附近乱转,指望能在哪个街角来次偶遇。此时华灯初上,她的房间没开灯,没有客厅的光从里面隐隐透出来,捷达也不在楼下,说明家里没人。
幸好没人,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他颓然倒在方向盘上,张东升也曾经有过这样疯狂的时候吧,为了一个女人。
这时一只手快速地敲了两下车窗,他抬起头,看见夜幕下方丽娜夸张的大红唇。
叶驰敏一天没吃饭了,刚刚不好拒绝周春红的好意喝了两口冰箱里拿出来的饮料,这会儿胃里开始难受,车已经开到了市中心的商业区,她就让司机在这里停下,剩下的路自己走着回去,反正也不远。
她慢慢地走着,夜幕笼罩了整个城市,用闪烁的霓虹灯和炫动的广告屏幕将它装点成另外一个样子,周围都是快活热闹的人群,他们携家带口,或是成双成对,每张面孔都是欢喜安逸的,只有她孤孤单单一个人。
他从没对自己生过这么大的气,以前不管什么时候,他不开心,自己哄一哄,或是气急了掉几滴眼泪,马上就和好如初,只要和他在一起,总是有大把机会解释和台阶下的。
可他连自己电话都不接了。
真的不要她了吗?
一对年轻男女大声说笑着同她擦肩而过,男的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叶驰敏把眼泪憋回去,心想别在外面丢人了,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顺便吃个晚饭,吃饱了也许会开心一点。
前面正好有一家台式西餐厅,叶驰敏很喜欢他家的牛排,便向正门走过去,大玻璃窗里的两个人立刻吸引住了她的视线,那是方丽娜,她正得意地晃着手上一枚戒指,不是叶驰敏眼神好,是那颗钻石实在是太大了。
朱朝阳坐在她对面,低头似乎是在看菜单,方丽娜美了半天,不满于他反应的平淡,伸手拍了他一下,又示威似的做了个手势,朱朝阳终于抬起头,又点头说了句什么。
应该是说这戒指和人很配吧,叶驰敏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杨锐告诉过她,方家一直和朱朝阳走得很近,方建平的仗义是有私心的,商人眼里只有投资没有义气,她不肯信。
......如今看见了,她忽然象自己做了亏心事被抓住一样转身就跑,也不知道该跑到哪里去,一边跑一边哭,直到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她狼狈地稳住身体向那人道歉,却被他抓住了胳膊,“小叶,你要去哪里?”
透过模糊泪眼,她看清了杨锐那双关切的眼神,再也忍不住,在他面前象孩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
方丽娜满意地端详着这枚硕大的钻戒,“你真不要了?真归我啦?别反悔啊。下次找我朋友工厂定做,不一定碰到这么好的。”
朱朝阳点头。
“今天怎么了?”方丽娜觉得他情绪不对头,虽然看着很正常,但是眼神有点怪,象是......
象是初二暑假补课班,她发现他在日记里写下叶驰敏的名字时,他投过来的眼神。
“你去哪?”她见朱朝阳突然起身,面前的饭菜还一口未动。
“去杀个人。”朱朝阳说。 猎物[朱朝阳x叶驰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