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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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杨锐都不敢承认一个事实,就是他害怕叶驰敏比害怕朱朝阳更甚,朱朝阳是天生的坏种,但叶驰敏不是,所以就更可畏惧,人性到了如此地步,任何法律良知都无法撼动,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可怕。
可现在叶驰敏的女儿倒在地上,而他成了罪人。
他恐惧地抬起头,穿过围拢过来的人群,他看见眼睛通红的朱朝阳向自己大步走来,他看见叶驰敏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他看见朱家贝用力拍打尼桑车窗把车主从里面拽出来,女车主吓坏了,六神无主地解释,朱家贝大声打电话报警,班主任也冲了过来,帮助朱朝阳抱起孩子,没有一个人过来指责他,甚至没人注意他,直到所有人渐渐散去。
杨锐痴痴呆呆转过身看向儿子,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杨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刚才站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父亲的胳膊没有碰到宝宝,可宝宝下意识向后一闪,结果就被车撞倒了。
叶驰敏这边看到和杨岩正好相反,她看到杨锐一把推在女儿身上......她强撑着自己不要昏过去,不知谁扶着她的胳膊,她本能地抓住那只手,感觉自己的手像冰一样冷,她想跟上丈夫,两条腿却动弹不得。
朱朝阳回头跟她喊了什么,她下意识点头答应,然后就看着朱朝阳开着黑色奥迪一路双闪疾驰而去。
她开始害怕,害怕宝宝再也醒不过来,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承受不了,她转过身,失魂落魄的看着扶着她的那个人。
小雪见叶驰敏这个样子,同为母亲,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要碎了,贝贝站在他们面前,目光里没有谴责,只是冷漠,“阿姨,我带我妈妈去医院吧。”
小雪目送贝贝扶着叶驰敏上了出租车,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发现脚下躺着一串钥匙,应该是是叶驰敏手里掉下来的,她捡起钥匙,旁边白色卡宴的车门大开着,她把车锁好,又走向马路对面木头一样的杨锐,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去医院看看。”
“我回家取钱。”杨锐木然抬起头。
“钱不着急,先看看孩子怎么样了。”小雪红着眼睛瞪他,“你能开车吗?我开吧。”
杨锐蔫头耷脑上了副驾驶,杨岩坐进后座,杨锐从后视镜里看了儿子一眼,不安地请求:“先把岩岩送回家吧。”
小雪不理他,油门踩到底,连闯两个交通岗。
他们赶到中心医院的时候宝宝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叶驰敏靠在朱朝阳胳膊里,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脸色苍白,像是浑身的血都被抽干了,朱朝阳抱着她,眼睛盯着手术室上方的红灯。
杨锐竟然有些不敢上前,他不是凶手,可他觉得自己就是凶手。
班主任在和女司机说着什么,女司机连连点头,
朱家贝靠在墙上,看见杨锐一家人过来,他站直了身体,眼里射出仇恨的光,杨锐走到朱朝阳面前,清了清嗓子,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小雪站在丈夫身边,活像一对请求宽恕的罪人。
朱家贝指着杨岩,“你,过来。”
杨岩听话地跟着他走进男洗手间,朱家贝揪着杨岩的脖领子进了隔间,一脚将他踹进了水池,然后就是一顿暴揍,杨岩一声不吭任他踢打。
“你他妈是傻子吗?”朱家贝和父亲学的拳击终于派上了用场,只是对手不作任何反抗,这就不过瘾,打了一会儿他也累了,气喘吁吁去洗手。
杨岩狼狈地从隔间里爬出来,又被朱家贝补了两脚,“我妹妹要是醒不过来,我要你们全家偿命。”朱家贝冷冷撂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杨岩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他站在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小男孩,第一次如此痛恨这个身躯的瘦弱,并不是因为挨揍,他挨揍是心甘情愿的,他只是后悔为什么不能第一时间拉住宝宝,他的反应太慢了,他明明看见她身体失去平衡,可已经来不及了。
宝宝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他唯一想要去保护的女孩,可他实在没用,......要不明天开始认真练跆拳道吧,希望还来得及。
爸爸为什么会这样?他并不是个粗鲁的人啊。
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见宝宝被推了出来,她安静地躺在车上,苍白小脸在白大褂间一闪而过,杨岩扑过去想看清楚,推车拐进一条走廊,进了其中一间病房。
他抹了把鼻血,跟了进去,小雪看见儿子这个模样,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叶驰敏瘫坐在朱朝阳身边,朱朝阳握着女儿一只小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家贝本来乖乖地坐在爸爸旁边,看见杨岩进来,满脸怒色地指着他:“你他妈还敢来!"
杨锐脸色一变,叶驰敏突然抬起头,“行了!”声音绝望凄怆,像受伤母兽的悲鸣。
这一嗓子全屋都安静了,只能听见床头仪器工作的嘀嘀声。
小雪颤颤巍巍上前一步,“小叶,我们家老杨真不是故意的,他,他就抬了下胳膊。”声音也带了哭腔。
她听大夫说没有危险了,心下稍安,但也只是稍安,好好的孩子进了医院,耽误功课,说不定还要落下后遗症,这都是因为杨锐那个粗心大意......不,他是鬼上身了,干嘛要在那个时候抬胳膊!
叶驰敏靠在丈夫身上泪如雨下。朱朝阳放开女儿的手,把妻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抬起头,眼睛越过杨岩妈妈的肩,和杨锐的视线碰到一起。
“杨队,”朱朝阳的声音里蕴含着愤怒,“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好吗。”
“朱......教授,我不是......”杨锐结结巴巴试图解释,朱朝阳厌烦地摆手表示不想再听,“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孩子身上,还有,我也希望你的儿子以后离我女儿远一点。”
杨锐无话可说,只能点头,“医药费我负责。”
朱朝阳嘲讽地看着他,这边杨锐妻子被弄糊涂了,她的目光在自己的丈夫和铁青着脸的教授之间来回切换,“你们之间什么事儿?”
“他曾经追求过我太太。”朱朝阳目光平静,那平静里面隐藏着深深的厌恶。
“行啊老杨,你藏得够深的。”回去的路上杨锐妻子开着车,后排座位上的毯子底下蜷缩着只穿着内衣的杨岩,他的外衣塞在脚边的塑料袋里发出难闻的气味,但此刻谁也顾不上他,爸爸妈妈正在谈论一个严肃的话题。
“你听我说,我跟小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杨锐困难地开了口。
“你很有眼光,我也喜欢小叶,”小雪终于忍不住,“你让我觉得我像个傻瓜知道吗?”
“都过去了过去了......不是,压根就没开始,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你能不能听我说!”杨锐开始揪头发。
“继续。”小雪哼了一声。
“我和她是相亲认识的,当时她就拒绝我了。”
小雪心想这还用说,小叶会看上你这样的糙汉,......也就我眼瞎,“后来呢?”
杨锐闭了下眼睛,“她爸......和我爸是战友,好哥们,但我不知道她当时有男朋友,所以才会答应见面。”
“她爸知道她有男朋友还让她跟你相亲?”杨锐叹了口气,“果然是预审专业出身......”“少废话!”“她爸不喜欢她男朋友,他们就一直暗中交往,后来被她爸发现了,”杨锐突然想起儿子还在后面,回头,看见杨岩缩在毯子里一声不吭,叫了两声岩岩没反应,才放心地转过头继续,“她爸坚持让她分手,后来就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小雪眉头微蹙。
“她爸是溺水去世的,”杨锐咬了咬牙,“当时是夏天,他爸和她男朋友一起,在江心出的事。”
小雪向右打方向盘,将车稳稳倒入车库,“那个男朋友......”“就是她丈夫,朱朝阳。”杨锐闭上眼睛,再次吐出了那个令他厌恶至极却不得不面对的名字。
小雪拔下车钥匙先下了车,杨锐绕到后座把儿子抱下来,老老实实给孩子洗澡换衣服送上床,方才做贼似溜进卧室。
“我还是不明白,你跟朱朝阳到底有什么过节,”小雪拍拍床板,示意他可以上床,不必站着说话,“莫非......”她皱起眉头,“你查他了?”
杨锐点头,“他有很大嫌疑,可我始终拿不到证据,所有人都向着他说话,而且叶叔叔溺水之后一星期小叶就跟他去了美国,一去十年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他握着拳头一脸不甘,“我一直不明白小叶为什么会嫁给他。”
杨锐索性把初二那年的事也一骨脑倒了出来,他对朱朝阳的怀疑与警惕,叶军对朱朝阳的怀疑与厌恶,这一切绝不是空穴来风。
“我倒是觉得,你对她的丈夫太苛刻了,”妻子听完之后下了结论,“不过我能理解。”
杨锐霍然抬头,“你理解什么?”
“你对他的敌意,”小雪徐徐说道,“人证物证解剖结果,这些都具备,你才能断定他有问题,杨锐,你是嫉妒心在作祟。”
杨锐无语,索性蒙头大睡。
“我不是说你喜欢小叶那种嫉妒,你是嫉妒自己为什么不如朱朝阳。”妻子展开被子钻进去,留给他一个后背。
肋骨骨折,头皮下血肿,轻微脑震荡,可怜的宝宝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周春红和叶驰敏换班在医院照顾,宝宝恢复意识后第一句话就是,“妈妈,不要怪杨岩,不是他的错。”
叶驰敏点头,“妈妈知道。”
宝宝如释重负地笑了,慢慢地小脸又皱了起来,开始抽泣,“怎么了宝宝?”叶驰敏立刻提起了心。
“妈妈,疼。”宝宝指着肋骨的固定带,说着,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叶驰敏心疼得恨不得以身相代。
这时门被小声敲了两下,叶驰敏抬起头,看见一张小脸怯生生探了进来。
“阿姨。”杨岩站在门口,脚尖无措地蹭着水泥地面,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来,但他觉得自己必须来,这几天他放学后都会到医院看宝宝,每次都没等进门就被朱家贝发现拉到厕所打一顿,第二天继续,今天朱家贝去上奥数课了,所以他鼓起勇气敲开了房门。
孩子是孩子,大人是大人,叶驰敏分得清主次,只是女儿因为伤病疼得掉眼泪的时候看到始作俑者的儿子出现在眼前,任何一个母亲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勉强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垂下眼帘。
“杨岩。”宝宝惊喜地想坐起来,又碰到了伤口,疼得汗都下来了,杨岩立刻走到她旁边,“你别动,别动。”
“我没事了,”宝宝眼睛里噙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却还是努力地笑着,“你别担心,我哥今天打你了吗?”
杨岩摇头,
“杨岩,你怎么不躲啊。”宝宝心疼地看着他脸上的淤青。
杨岩依旧摇头。
这个执拗劲儿倒真像他爸,叶驰敏心想,正好周春红送饭来,看到杨岩这个小兔崽子也在,脸色便不好看,叶驰敏拉住婆婆,“今天晚上我陪宝宝,妈您回去吧。”
周春红瞪了杨岩一眼,没好气地走了。
叶驰敏等门关上了,转过头严肃地看着杨岩的眼睛,“杨岩,阿姨知道你和宝宝是朋友,也知道你从来不撒谎。”
杨岩用力点头。
“阿姨问你,那天宝宝是怎么摔的。”
“妈妈我说过了。”
“我要听他说。”叶驰敏打断了女儿。
事发后杨锐带朱朝阳去调学校门口监控录像以证清白,最近的摄像头因为角度关系,看不清是不是碰到了宝宝的身体,只看到杨锐一抬手,宝宝就摇摇晃晃倒了下去,看到这一幕的朱朝阳眼睛都红了,差点在监控室大打出手。
“不是我爸,”杨岩声音不大却很坚决,“他不是想推宝宝,他就是抬了下手。”
“你爸一抬手,宝宝就倒了是吗?”叶驰敏凝视着孩子的眼睛。
“是的,阿姨。”杨岩的眼睛里是成年人般的坚定。
叶驰敏不知道该相信孩子还是不相信孩子,因为她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也撒过谎......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她不想再追究下去了,“阿姨相信你,”她移开了眼睛,“不过,你以后不要来了,你爸爸会不高兴的。”
杨岩咬住了嘴唇,这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爸爸说明天来接他放学,所以他就不能来医院看宝宝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愧疚,所以拿出零花钱给宝宝买了个毛绒兔子,他把兔子从书包里拿出来递过去,“那我明天不来了,你要好好休息。”
宝宝接过兔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杨岩,你不用担心我,医生阿姨说我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杨锐不心虚却理亏,但他除了支付医药费以外也做不到更多,朱朝阳什么都不要,只要他背个处分,局长是杨锐父亲老部下,出面和稀泥,这边简院长也听说了,她来到医院探望可怜的宝宝,并且声色俱厉地表示,作为警察做出这样的事情不可饶恕,必须从严处理。
朱朝阳也知道是给他看的,他能怎么样,杨锐的父亲作东代儿子赔罪,他找到了当时停在路边的一辆本田车主,他的行车记录仪正巧录下了当时的过程,而面前端着酒杯的老头已是满头白发,昔日电视里庄严可敬的老领导如今目光殷殷地求他高抬贵手,到了这个地步,朱朝阳也只能说算了。
散席后简院长单独同朱朝阳谈了一次,说杨锐的父亲承诺他竞聘院长的事情上帮他出力,现任院长要调去临市当领导,朱朝阳是热门人选之一,朱朝阳不置可否,只说自己还年轻,资历不够,不敢奢望。
“我早就看出来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简院长笑容里含着深意,“小朱啊,阿姨永远都会支持你。”
杨锐被象征性停职一个月回家反省,扣除当月奖金,小雪反倒没骂他,只让他在家把早饭晚饭做了顺便接送孩子,杨锐勤勤恳恳做饭买菜接娃,朱朝阳却也没来找他麻烦,仿佛这事真的就此过去了。
他觉得以朱朝阳的小气记仇,不会就这么翻篇,又担心儿子在学校又挨揍,得知朱家贝去广州参加奥数比赛,不在杭市。
“你才是小心眼,小叶说了,孩子没事就好。”小雪白了他一眼,“岩岩今天怎么还没回来?”
“不是爷爷接吗?今天周三。”杨锐看了一眼挂钟。
“他爷爷党校活动去江西了呀,你忘了?”小雪放下铲子走到窗前往下看,“打车也该到家了啊。”
杨锐披上警服准备下楼,“你上哪找去?”小雪叫住了他。
杨锐回头,“学校啊。”
“今天宝宝出院,你去小叶家门口等着吧。”
杨岩一直躲在医院门口的报摊后面,看着朱爱宝在家人簇拥下坐进她爸爸那辆黑色奥迪汽车,她裹在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外套里面,小脸也被一圈白色毛毛围着,像个娇滴滴的小天使,他听医生说过什么后遗症,他当然不希望宝宝留下后遗症,他宁可自己骨折十回一百回......可如果真的留下后遗症,他想对宝宝说,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他痴痴地看着那辆黑色奥迪消失在夜幕中,头顶枝头,有春天第一朵玉兰花在风中绽放。
宝宝康复后,周春红和老马陪着太婆去寺庙烧香,给全家人求个平安,顺便回老家转转,老人刚出门叶驰敏就病倒了,高烧不退,西医检查白细胞偏高,却又看不出是哪里有毛病,中医说是心火过盛,让卧床休养清淡饮食,不要劳累不要激动就会康复。
朱朝阳请假在家照顾太太,可怜朱教授一向自理能力基本为零,找东西全靠喊,凡是没有摆在眼前的东西一概等于不存在,让他照顾病人就很难为,好在宝宝和贝贝都大了,支使着能做简单家务,用洗衣机洗衣服晾衣服,插花换水,又请了保洁员打扫卫生,每天订最近酒店的外卖送到家,一日三餐安排得还不错。
“孩子还要写作业呢,你让他们干活。”叶驰敏靠在枕头上,朱朝阳端着碗给她喂粥。
“我象他们这么大也是自己洗衣服刷鞋,聪明孩子不差个把小时学习,对吧儿子。”
“您说是就是呗。”贝贝笑嘻嘻地回答,灵活地躲开父亲飞过来的一脚,同时把晾干的床单放在床上,宝宝想叠,贝贝让她别动,坐着等他回来收拾。
“我都不发烧了,明天就可以去送孩子上学吧。”
朱朝阳不置可否,两个孩子已经上六年级了,家到学校走路五分钟,这个星期让他俩自己走路上学,感觉很轻松,而叶驰敏躺了一个星期腰酸背痛,只想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这时贝贝拎着一堆干洗店送来的衣服转回来,一件件摘下塑料套,分别挂进衣帽间。
多好,孩子就得多训练,朱朝阳很得意。
“妈妈的裙子真好看,象小公主。”宝宝双手合十,艳羡地看着叶驰敏的衣服鞋子,还有柜子上面一排排精致的包包,大部分都是白色的,镶嵌着珍珠水钻等一切女孩子们喜欢的好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每次送的东西都在我的审美点上。”叶驰敏笑着问。
她从前也问过不止一次,朱朝阳只是笑,脸上是“我无所不知”的表情,如今孩子都快上初中了,老夫老妻没必要再卖关子,便实话告诉她:“我看过你的美术本。”
算是值日生仅有的的便利吧,他本想偷偷看她喜欢谁,好拿着当把柄,很多女孩子都会在美术本上乱涂乱画,无意中就透露出很多秘密,比如方丽娜,而叶驰敏的本子里画满了大美人。
波浪一样的卷发披在肩头,脚下鞋后跟尖细如针,一字领或小v领连衣裙,腰收得极紧,下面呈伞形向四周展开,白色小皮包缀着珍珠链,胸口是一枚花瓣形状的项链坠,这就是叶驰敏长大后希望成为的样子。
还挺臭美的,他不屑地把美术本放回原处。
“你好讨厌,还偷看我什么。”叶驰敏嗔道。
再就真没有了,他那个时候对她并不感兴趣,或者说,兴趣只在于她今天会不会给自己找事,但他不想煞风景,便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看你的脚脖子,又细又白。”
叶驰敏眼皮都羞红了,拧他的胳膊让他闭嘴,贝贝已经干完活回房间写作业了,宝宝还在衣帽间里沉迷于各色首饰。
“本来就白......”嘴被捂住了,叶驰敏轻笑,“幸好比你白,要不然宝宝象你就糟了。”
宝宝听妈妈提到自己,好奇地转过身,“妈妈,我象你多还是象爸爸多?老师说哥哥象爸爸,总是考第一名,我就不能,是不是我很笨呀。”
叶驰敏最听不得这个,刚要安慰,朱朝阳轻咳一声开了口:“每个人的长处都不一样,哥哥擅长学习,可这个世界不仅仅有学习,还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总会有一样是你擅长的。”
宝宝点头称是,叶驰敏含笑瞟了丈夫一眼,把女儿抱在怀里,“你平时就是这么给学生讲大道理的?”
“我从不讲大道理,”朱朝阳对女儿使了个眼色,“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吧。”
宝宝恋恋不舍地和爸爸妈妈告别,乖乖回到自己小房间去了。
朱朝阳以前沉默寡言,能动手不废话,有了孩子之后他发现不能用对付老婆的方法应付孩子,要以理服人循循善诱,也怪不得母亲周春红那么唠叨,他走过去拉上窗帘,初春的微风送来玉兰花的清香,沁人心脾,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刚刚下过一场绵绵细雨,空气潮湿而甜蜜,让他想起他们厮守过的无数个日夜,伦敦,纽黑文,还有宁市那栋已经不复存在的老房子,所有这些回忆完整了他,成全了他,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朱朝阳,不再孤单,也不再恐惧。
他睁开眼睛,转身看向床上的叶驰敏,她缩在被子里,歪着脑袋,模样有些忐忑。
叶驰敏白天睡过了,此时并无困意,见朱朝阳眼神异样,心里发慌,提出想去阳台坐一会儿,欣赏一下十五的月亮,朱教授从女儿进医院就开始吃素,到现在整整两个半月,“看个屁。”温文尔雅的朱教授不见了,他关上灯,把睡衣扔在沙发上以防明天又找不见。
“我还病着呢。”叶驰敏试图反抗。
“给你打一针。”言毕大被一蒙,任她如何娇声反抗,只一心办他想办的事。
黑暗里传出嘀嘀两声,叶驰敏迷迷糊糊听见,“你电话响。”
“邮件,不用管他,”朱朝阳摸摸妻子的头,“睡吧。”
第二天早上他打开邮箱,发现一封群发给Z大所有教职员工的实名举报邮件,邮件中详细记录了理学院院长贪污二期工程款,时间款项金额经过陈述得清清楚楚,举报人是六年前跳楼的田教授。
邮件同时发到了新闻媒体手里,舆论大哗,又立刻被压了下去,杨锐同时也得到了消息。
这是一封迟到六年的举报信,他立刻想到了那封提醒男生女朋友和田教授出轨的邮件,两者之间看似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这封邮件是用田教授自己的邮箱发的,他设了定时,可为什么是现在?
叶驰敏病好以后神清气爽,又烤了一箱饼干去看望了简院长,放学接宝宝的时候遇见了小雪,小雪不好意思地跟她打了招呼,又问宝宝怎么样了。
“早好了,你不用在意的。”叶驰敏把饼干递给她,小雪腼腆地接了过来。
“那事真的是过意不去,我们......”“不提了,”叶驰敏笑笑,“都过去了。”
小雪点点头,两人提起马上到来的小升初,杨锐打算让孩子去三中,孩子爷爷家附近的学校,也是市重点。叶驰敏表示赞同,经过这场风波之后两家孩子确实不适合再在一个学校了。
“咱们还是朋友对吧,”小雪小心翼翼地问,“不管他们男人怎么样,我觉得......”“当然,咱们还是朋友。”叶驰敏微笑着伸出手,小雪高兴地握住摇了几下。
回到家,宝宝看妈妈和杨岩妈妈和往常一样,也放下了心,杨岩对她说虽然他要去别的学校,但是周末辅导班的时候还能见面,如果哪天老师请假,他就可以带她去游乐场,这次他们不玩淘气堡了,他要带她去坐太空船,吃冰淇淋,还有披萨。
晚上十点,周春红和老马正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您是......”周春红犹疑地看着这个穿着连帽衫的陌生人,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嘴唇,来人拉下兜帽,周春红立刻认出是方丽娜。
“丽娜,快进来快进来。”周春红热情地把她让进来,问吃饭没有,这时叶驰敏听到声音下楼来,周春红有眼色地领着老马回到自己房间,小黄在客人鞋上闻了一会儿觉得没有问题,慢腾腾地跟着周春红进屋去了。
“你老公在吗?”方丽娜问。
“他在书房,”叶驰敏没有犹豫,“我带你过去。”
“我们今天半夜的飞机,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方丽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故人重逢,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朱朝阳把准备好的恒生银行的卡递给她,方丽娜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过来。
“我拿着你就会放心,那我就拿着,”她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我也给你一份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还有这个人,”她从里面拿出一张名片,“他现在在深市一家进出口当经理。”
朱朝阳记得这个名字,是当时那个信贷科科长,当时方建平一手遮天,他一个小科长只能看着他在眼皮子底下玩猫腻,如今方建平倒了,如果杨锐找到他的话,说不定他会供出什么来。时过境迁,当初的事不足以打倒朱朝阳,但凡事就怕追究,一追究就不知道会查出什么来,他现在有老婆孩子,不得不为他们考虑。
“到那边来个信儿。”朱朝阳接过名片捏在手里。
方丽娜抬起头,没休息好的缘故她的脸色很差,头发随便绑在脑后,一扫往日的飞扬神气,整个人都颓了,她看着朱朝阳,眼里慢慢涌出泪水,“朝阳,我真不想走,我哪儿都不想去。”说着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朱朝阳亦觉心酸,他对方丽娜的感情和别人不同,他从未拿她当异性看待,尽管方丽娜是个漂亮姑娘,或许是彼此太熟悉了,或许是实在不来电,但他真的很喜欢这个朋友,甚至愿意跟她分享一些不能让小敏知道的秘密,如今看着这个老朋友人到中年还要漂泊海外,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临走前,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抱,无关男女之情,只是给这段友谊画个句号。
“幸好没嫁你,”方丽娜擦干眼泪,“不然把你也坑了。”
“想多了。”朱朝阳拍拍她的头。
“你说什么?”杨锐睁大了眼睛,“那个永平水产的会计跳海了?”
电话那边是宁市的同行,说方建平宣布破产,现在人已经不知去向,方氏集团非法集资的事情暴露,该会计也是受害者之一,借了亲戚一大笔钱无力偿还,方家破产牵连到的不计其数,这只是其中一朵无关紧要的小浪花。
杨锐不觉得,他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去宁市,
“朝阳,”叶驰敏敲敲书房门,“还不睡么?”
时钟指向十二点,朱朝阳如梦初醒,不动声色地把那张名片压到鼠标垫下面,叶驰敏对朱朝阳的小动作向来是装作看不见的,“妈说太婆家的宅基地拆迁,他们还要签字什么的,下个星期还要回去一趟。”
“挺好。”朱朝阳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叶驰敏把手放在他的肩上,“睡吧,太晚了。”
朱朝阳顺从地站起身,跟着她回到卧室,走廊里多了一幅宝宝的画,里面是一个穿着白色蓬蓬纱裙的公主,宝宝说那是妈妈。朱朝阳停下看了一会儿,觉得微微上扬的下巴颇有几分小公主当年的神韵,孩子的眼睛不会说谎,宝宝眼里的妈妈依旧骄傲美丽,他是一家之主,他要保护这份骄傲和美丽。
杨锐去了宁市,这个个王八蛋不是过嘴瘾,是真想弄死我,他关上灯,黑暗中,看见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影子,脸上挂着一丝古怪的笑容。 猎物[朱朝阳x叶驰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