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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段秋明在江澈身边坐下，江澈下意识的想起身，却被段秋明一把按住。
江澈白了他一眼，安安分分的坐在那儿。
叶观把他们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但终究是没戳破，开口道：“你觉得那是我临时编的理由？”
段秋明一听，立马转头瞪了一眼江澈，江澈没搭理他。
“我临时编理由哄你，图什么？”叶观透视般的眼神看着看着段秋明，仿佛是要给他看出个分明来。
段秋明此刻满心都是尴尬，江澈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兄弟情呢，十几年的兄弟情呢，没爱了吧。
“没有，师叔你要说那是真的，我肯定信。”段秋明尬笑了两声，接着彻底笑不出来了。
叶观明显不相信他那套说辞：“我说，你就信的话，你怎么还会有那种想法？”
段秋明再次被他问住了，如鱼梗喉，一句话没说出来，叶观接着质问他：“是什么让你觉得，在我这里，面子比命重要？”
“你脑子里全是条条框框，可古往今来，人们不都提倡什么舍生取义什么的，如果你一直遵循着什么条框，你脑子里塞的也差不多就是这些了。”段秋明自顾自的点点头，脑子里的想法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我就觉得你不像为了活命下跪的人。”
叶观歪头，眼里藏着不可言说的情绪，轻轻勾起唇角，道：“你会吗，如果现在朝廷说，跪下归顺他，就放你一条生路，你答应吗？”
段秋明怔了半天，江澈也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段秋明最终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答应。”
“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你是对我有什么其他意见吗？”叶观抿了口茶，饶有兴趣的看着段秋明。
段秋明沉思良久，可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这么久到底想了些什么，最终摇了摇头：“我没有，我只是很排斥你说我的那句，你什么都不懂。”
“段秋明。”叶观的眉头这才皱了起来，“你见过的人很多，你会茶颜悦色，这本事也固然重要，可既然你走进了江湖，你背负的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命。”
段秋明抬头，洗耳恭听。
“江湖上的人，仗义归仗义，可手段也是颇多，你怎么能保证，那些要害你的人不会通过你身边的人来动手，就像林烨要抓你，却给我下毒，就像林烨想要朝廷的中用，却害了虚华门。”
“江湖上，很多东西都是看不透的，就算你看透了他想干什么，你未必能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你杀了一个，后面有十个一百个在等着你，可能会追着你一辈子。”
叶观在段秋明眼里，第一次像一个师父，第一次让他心生敬佩，但不是第一次，如此的让他移不开眼。
叶观认真给他讲道理的样子，就像掏心掏肺的给一个屡教不改的学生讲道理，分外的想把他往正道上引。
段秋明坚信这种神态，是永远不可能装出来的。
“谨遵师叔教诲。”段秋明颔首，留下了一个无比乖巧的头顶和后脑勺。
叶观轻声“嗯”了一下：“那，房间可以搬回去了吗？”
段秋明没想到叶观还念着这件事，猛的抬头，愣了半晌，使劲点头：“可以，可以。”
段秋明在屋里捯饬了半天，又把东西全部搬回了叶观的房间，江澈连推带踹的给他扔出了门，又一脸不悦的看着韩冥走进来。
要不是叶观说一个人住会有危险，他怎么可能跟这人住在一起。
可显然后者也是这么想的。
相看两厌吧。
段秋明正想着怎么把泻药灌给林烨，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叶观先他一步打开了门，看到了门外的诸葛亦。
“你来干嘛？”叶观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但这两个人没吵起来，怕是已经是万幸了。
诸葛亦从他身边的缝挤了进去：“哎，段秋明，出去找那个姑娘。”
段秋明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想自己近来招了什么桃花，这才想起诸葛亦说的是那抛绣球的姑娘。
正站起来，叶观拉住了他：“什么姑娘？”
段秋明愣了两秒，咧开嘴一笑：“诸葛亦的桃花。”
段秋明跟着诸葛亦出了门，江澈和祁画正在外面等着。
段秋明看得出祁画打扮了，怕是用的他那天乱七八糟买的一堆，不得不说……打扮起来还是很漂亮的。
段秋明走到他们两个跟前，闻到了一股桂花的香味，问道：“谁身上的味道？”
“我，那是我自己调制的香水，桂花味的，好闻吧。”祁画得意的笑了笑。
可最后那句“好闻吧”，明显是对着诸葛亦说的。
诸葛亦笑着拍了拍她：“挺好闻的。”
薄荷味。
段秋明忽然就想起来了这个味道。
那是叶观身上的味道。
段秋明不禁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旁边的江澈看他不对劲：“你怎么了？”
“你闻没闻到过，师叔身上的味道？”段秋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道。
江澈一脸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味道？我连你身上有什么味儿都不知道。”
“我一身男人味，你闻到没？”段秋明故意往江澈身上蹭了蹭，“给你这个娘炮分享一点男人味。”
江澈一记眼刀过去：“谁娘炮？谁昨天买了一堆胭脂水粉？是我吗？”
“是我，是我，澈澈我错了。”段秋明树懒一般的挂在江澈身上，“你最有男人味了，你看看你身上这阴柔，呸，阳刚之气，啊……深深的吸引着……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澈的手捂住了脸，硬生生的从身上掰了下去：“你有完没完。”
四人顺着原路，找向那家姑娘的住处，祁画叹了口气：“那姐姐那么不愿意嫁，也不知道最后家人有没有强行送她去。”
“就看男方，是不是善解人意的人了，若不是，那姑娘可能要吃亏了。”诸葛亦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那姑娘挺好的。”
是挺好的。
无缘无故被拉去，做了活祭，成了邪.教的试验品，为了复活一个在江湖上名声根本不怎么样的人。
若是这样死，黄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吧。
若是还好好的活着，这姑娘或许也真的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过上想要的生活。
段秋明想着想着就替这姑娘伤心。
这镇上又有多少少男少女，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却死于邪.教，硬生生的被拖走。
重新回到这人世间，半死不活，被当成鬼，彻底没了希望。
仇恨支持着他们活下去，他们必须去仇恨，才能在这世间多停留一秒。
仇恨消失了，他们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谁会忍心让自己魂飞魄散，彻底消失于世间，就算有投胎转世，在世间，曾经的那个名字，也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段秋明的手指咔嚓一声，再一次引起了江澈的注意：“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秋明？”诸葛亦靠过来问。
段秋明没有在意诸葛亦对他换了个称呼，道：“没事。”
然后远离诸葛亦，走在江澈身边：“要是你，是选择用仇恨支撑自己当个鬼，游荡在人世间，还是放弃仇恨，重新去投胎转世？”
江澈倒还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仇，必须要报，报了仇再投胎转世也来得及，当个鬼游荡在这世间，也挺难受的吧。”
“我倒觉得，不投胎转世也挺好。”段秋明低声说，“你看啊，要是当个鬼，就只用想着，我要保留着仇恨就好，可如果投胎转世再当个人……各种人情世故，各种勾心斗角，还不如当个鬼痛快。”
江澈忽然笑了起来，搂住段秋明：“你知道吗，那是你还没遇到，你下辈子还想遇见的人。”
总有一个人，你遇到他之后，觉得这一辈子跟他在一起都不够。
你开始贪婪。
贪婪下辈子也遇见他，巴不得他不喝孟婆汤，投胎转世之后直接来找你，接着和你在一起。
当遇到这么一个人，仿佛所有的人情世故都小于和这个人在一起。
那些东西都不算什么。
只是缺乏一个让你下辈子还想遇见，还想见到你的人而已。
“我爸妈……”段秋明垂下了眼眸，“现在十几岁了吧，说不定哪天我碰上的龙凤胎，就是我爸妈呢，我爸妈那么恩爱，肯定投了一户人家。”
“那也不一定。”江澈道，“你要是碰见定娃娃亲的，两个人从小就特别亲昵也，可能也是你爸妈。”
“那我早点死，投胎以后，会不会是他们的孩子？”段秋明想了想，“你晚点儿来也行，过来给我当弟弟，我肯定好好照顾你。”
“你不想着当鬼了吗？”江澈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段秋明哈哈大笑：“你说得对，不想了。”
那叶观呢。
段秋明脑子里忽然有个声音响起，震的他一瞬间脑瓜疼，随即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叶观呢。
要是有下辈子，叶观会是你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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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下辈子还是你老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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