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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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小道士干嘛去了,我照着镜子发怔。
突然反应过来,我明明换了副皮囊,这家伙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当初在玲珑塔里的时候,山狼也只是觉得我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纠结半天,直到天色暗下,困劲儿上来,我放弃了继续思考。
不知道是不是此处大雪封山的缘故,现在不到申时,天便黑透了,只有火盆里散出一点赤红。
戌时,小道士端着托盘进来,霎时间屋子里便亮了,我这才看清他端的什么东西。
三碟小菜,一碗热汤,他另端过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放到我榻边的小桌上,道:“喝干净。”
我眼角余光瞥了瞥那碗乌漆墨黑的东西,嘀咕道:“我能拒绝吗?”
这个颜色,我合理怀疑它有毒!!!
小道士随手将调羹放进碗里,两两相碰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扯起嘴角微笑道:“不能哦。”
说罢,小道士撩起衣袍下摆坐下,风轻云淡地拿起筷子开始享用晚餐。
望着那碗黑漆漆的东西,我心说这种东西能入口吗。
我满心满眼都是拒绝。
默默合上双眼,我假装睡着了,顺着背靠慢慢滑下去。
小道士顿住筷子,语调稍沉:“小白?”
我嘀咕道:“我睡着了,我听不见。”
小道士悠悠道:“认识这么多年,我的脾气你多多少少也该了解一点。”
“……”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
我猛地爬起来,端起碗三两口把那碗黑不溜丢的汤汁给灌了下去。
别说,这东西除了苦,还真是没有其他的缺点。
我放下碗,小道士递过一方丝帕来,我接过帕子擦拭嘴角残余的汤汁时,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我之前拒绝小相公放了唐三藏的提议时说过。
“吃饭吧。”小道士若无其实地拆开桌上的油纸包,摸出颗淡黄色的蜜饯递到我面前。
我闻着甜丝丝的枣香,没接。摸着额上的染血的缎带,问道:“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
小道士将蜜饯复放回纸包中,懒懒拒绝道:“什么时候都不能。”
我道:“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命就一条,你最好乖一点。”小道士嘴角上扬,敲了敲自己的头,似有所指。
“吃你的饭吧……” 我将帕子扔过去,猛地拉起被子独自气闷。
没过多大会儿,我头上的伤处又开始由内而外的跳着疼,仿佛有人在我的脑子里拿着大铁锤拼命敲打一般。
我掀开蒙头的被子,闷闷道:“小道士,你是不是偷偷咒我了……”
小道士问道:“头疼?”
“嗯,”我死死捏着被角,手背上青筋暴起,被角都快被我扣出个洞来。
小道士眉头一皱,略做思考,将大拇指喂到唇边咬破,好半天才挤出一点赤红,摁在我额间的红印印上。
这操作看得我一愣一愣的,我怔怔道:“难不成你的血还能治头疼?”
小道士收回手,斩钉截铁道:“不能。”
我迷茫问道:“那你?”
小道士没说话,神色凝重地结印,十指在我眼前翻飞,晃得我眼花缭乱,
这结印手法有点眼熟啊!!!
突然,一道更加眼熟的红色花印直冲我眼前。
控尸印!!!
我气急败坏道:“你……”
一道控尸印不够,你还要再来一个么!!!
小道士自然垂手,解释道:“压邪。”
?
压邪?
我一个妖怪,本身就算是邪。
你压邪,压的什么鬼?
“我太难了……”事已至此,我是打也打不过,骂也不敢骂,我还能说什么?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与周公下棋去了。
梦中。
千里赤地上,狂风卷起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前方似乎有个人,嚎叫着在狂风中挣扎,我迎着风沙而行,想去问问对方是不是需要帮助。
走近之后,我看清那人模样,正是头天梦中见过的那个美人儿。
我果断地退后几步,美人瞧见我,登时柳眉倒竖,逆着风冲将上来,即将到我面前时,我眼前蓦然迸出一道红光,将她击退丈远。
风沙像是突然生了灵智,呼啸着冲那美人过去,围着她成了个圈儿。
美人凄厉嚎叫着。
“你等着……”
“再见面时……”
“你定将成为我的补养——”
我:……
我确定自己没见过这看起来很偏执的姑娘,却连着两天梦到她,而且她似乎还很执着于把我变成她的一部分。
我困惑地坐在地上戳沙子,搞不明白怎么回事。
随着时间的流逝,风沙逐渐退去,那姑娘安静地躺在沙子上。
我谨慎地凑过去,美人儿闭着双眼,似乎是睡着了,虽然她醒着的时候痴癫了些,但这会儿安静睡着的模样,与醒着时简直判若两人。
此时,她眉宇间的戾气清减许多,看起来安静,恬然。
虽说是梦,她在梦里对我也不够友好,但接连梦到她两回,也算是缘分了。她刚刚又被那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红光打伤,这会儿应该也没有再对我做什么的力气了吧……
我想了想,褪下外袍,小心翼翼地搭在她身上。
凝视着美人儿的模样,越瞧我越觉得她生得好看,耳边忽地传来一声不甚清晰的叹息声。
我抬起头来,那抹早已消逝在世间的胡清色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前几丈远。
我立时忘了地上躺着的美人儿,惊喜地站起身,奔到他面前,欢喜唤道:“相公,你到我的梦里来看我啦?”
看着他染血的衣衫,我心中蓦然蹿出一阵酸疼来,委屈问道:“相公,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他不理我,我偏头好奇道:“相公,你怎么不说话呢?”
小相公还是不搭理我,只是直直地望着远方。
“就连在梦里,你都讨厌我吗?”我生气了,伸手去抓他的手腕,他却突然散成了雾青色的尘烟。
“你回来啊,你别走……”
“相公……相公我知道错了……你别走啊……”
远处传来一道声音,缥缈至极,让人听不清晰。“什么都不懂,还不听话,现在不过一个应龙样貌,都险些让她要了你的命……”
“素素……”
这道叹息轻唤,真真切切地传进我的耳中,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又沉了沉神,我迷怔着睁开眼睛,天色泛出鱼肚白。
摸起枕边的镜子,发现自己额上的缎带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掉了。想起梦中的小相公,我又忍不住悲从中来,早先平复下去的悲凉思绪,此时又不知不觉蔓延在心头。
我爬下榻,坐到院门口,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他的画像默默观瞧。
这是我现今手边唯一一件关于小相公的东西,其他的都在白骨庄里。我心有忧思,清晨雾白的天色让我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望着画幅发呆,我很想知道吼天吕墨他们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那个狗仗猴势的死肥猪,会不会为难他们。
迎了个把时辰的寒风,小道士端个冒着热气的碗过来,扫了一眼摊开在我膝盖上的画,直直将碗递到我面前,不苟言笑道:“喝了。”
小道士斜靠在椅子上,脸上面无表情,手上将他的玉笛转出了花儿。
“哦……”反正也喝不死人,我也不想触怒他,便接过碗来,一口气将那苦到令人发指的汤汁灌了下去。
我把碗放回桌上,坐到火盆边儿取暖,小道士又瞧了瞧我的画幅,问道:“画上的人?”
我将画像展到小道士面前,缅怀道:“他叫闻如是,是我家相公……”
“让我瞧瞧。”小道士放下玉笛,冲我伸出只手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画卷递到了他手里。
小道士看得很仔细,半刻过后,望着我道:“你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这人也不过如此。”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懂不懂?”我一边伸手去夺画像,一边嫌弃道:“你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道士,肯定不会懂。”
“呵!”小道士将画像丢给我道,道:“人死皆成空,你倒是在意的很。”
“怎么会不在意呢?”我并不在意小道士的嘲讽,将画卷舒展开来,悬挂在榻尾,道:“昨晚梦到他了,我突然就很愧疚。”
小道士挑眉问道:“愧疚什么?”
“愧疚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个想给他报仇的自己偏执疯狂啊。”我转过身来,理所当然地说道:“所以,等我伤势好些了,我还是会去替他报仇,找到火灵芝给他做陪葬。”
小道士半晌无言,临出门前摇头叹道:“自作孽,不可活……” [西游]山下那只白骨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