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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他们带着人很快离开了别墅。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联合搜查活动。除了薛书窈和叶麟以外——谭曦被他们塞进了跑腿的搜查队当作眼线——工作人员中的女仆以及客人里的茜茜、宋盏与荷鲁斯也都没有离开别墅,好在他们似乎都对眼下的事态感到异乎寻常的紧张或者沮丧,此时全都安安静静地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并没有出来影响薛书窈他们的活动。
通往地下的暗门敞开着,但是地下室里陈列的艺术品早已被转移,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巨大房间,脚步声在四壁之间空洞地回响。
薛书窈用随身的多波段光源手电照向酒窖暗格的小门,虽然位置隐蔽,但门上并没有锁,只需找对了位置就能轻易打开,此时上面仍然干干净净的,保持着一副被人仔细擦试过的样子,与旁边积存的灰尘与蛛网的酒架泾渭分明。
这可真是件有趣的事情,一个设计好了漏水,算出了主办方反应并且借机顺利溜进了储藏室的凶手居然会忘记戴手套,还需要在事后再亡羊补牢地清理一遍指纹。
又或者这一切本来就是某个工作人员用来掩饰监守自盗的障眼法?
狭小的储藏间很快就被里里外外细致检查了一遍,但是正如暗格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能够指向特定人员的线索。
叶麟掸了掸衣角沾上的蛛丝,问道:“你觉得1号保安去取面粉是不是被人设计好的一环?”
薛书窈正要走上楼梯,闻言站定了:“你问的是我的推断还是直觉?”
“有什么不同吗?”
“缺少证据,没办法做出严谨的推断,”薛书窈平静地阐述,“而直觉上,我觉得这整件事都邪乎透了。”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于轻佻的语气嘲弄道:“孤岛,死人,被损坏的雕像,这是在排演《无人生还》吗?不亏是‘午夜剧院’,真是够有创意的!”
叶麟却没有附和她,而是说道:“但是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
“是啊,太顺利了,总让人感觉好像真的有个剧本一样。”薛书窈沉默了一下,“而且有可能是‘编剧’的人也太多了。”
所有人看起来都有嫌疑,也就等同于所有人都没有嫌疑。
所以说,证据真是个好东西。
“我有点后悔,也许昨天我听到走廊里脚步声的时候应该出去看看。”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昼夜的错位让人的记忆也产生了一点混乱,叶麟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指的是第一场拍卖刚刚结束之后、客人们刚刚在房间入睡的清晨时分。他微微一怔,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有些脱漆的楼梯扶手看了一会才干巴巴地说:“不是你的错,安全第一,那个时候谨慎一些是对的。而且,你听到的脚步声也未必与眼下的事情有关。”
薛书窈“哧”地一声笑了,摇摇头:“叶师兄,你安慰人的水平还是这么差劲。厨房就在我住的那一条走廊,而那个凌晨闲逛的脚步声出现之后,厨房柜子深处就多出了一根莫名其妙开裂的水管,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可惜有些机会稍纵即逝,甚至因为当时在二楼值班的1号保安在给面粉补货的途中失踪,他们连从他这个潜在目击者口中旁敲侧击一下信息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这还不是最让人惋惜的部分,最糟糕的是尼姆的房间已经被清理过了一遍。
虽然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们都声称很希望把杀人凶手揪出来,以告慰倒霉的受害者,但他们的方式却和警方查案遵循的流程大相径庭,反倒有点上世纪早期意大利黑手党的风格,充满了草率和臆测的意味,中间还夹杂着不伦不类的“人文关怀”,譬如把足以作为重要证物的尼姆的私人物品全都打包塞给了宋盏当作纪念,而102B那个惊悚并散发着腥臭味的现场则被洒满了清洁剂,连地板缝都洗得干干净净。
薛书窈讥讽地看着闪闪发亮的地板和壁炉,冷笑道:“家政公司应该高薪聘请他们去开个巡回报告会!”
叶麟:“……”
他只慢了半秒钟开口就被彻底地抢了想要说的台词,忍不住生出一种古怪的念头来,只觉面前的牙尖嘴利的薛书窈变得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几乎不像是一个人了,他轻咳一声,问道:“你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的?”
“啊?”薛书窈关上门,走到窗口往外张望起来,似乎并没打算回答。但就在叶麟都快要忘了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却突然用一种诚恳得过了头的语气说道:“你也觉得我当年特别活泼可爱,是吧!可惜我找的工作有点麻烦,岗位描述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刻薄缺德讨人厌,我冥思苦想了好久,结果发现我认识过的讨厌鬼里就数你最超凡脱俗——光是站在那儿就能让直径十米以内的人都感觉被嫌弃,一张嘴就能气死剩下那些逃跑不及时的,所以我想了想就决定向你学了,怎么样,效果拔群吧?”
叶麟听得眼皮直跳,十分想当场打死这个嘴欠的玩意,可惜时间场合不合适,他只能自己憋着生闷气,直到把别墅里的所有空房都检查完,都沉着脸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可惜对于他的愤怒,薛书窈毫不在意,淡定得宛如看着自家坏脾气猫咪日常炸毛的无良铲屎官。
“反正有正事的时候他自己就乖乖跑回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怎么走心地想。
别墅一二层的四条走廊里共分布着31间小巧的套间,除了5间被工作人员当作宿舍使用以外,其他都是客房,剩下的则是厨房、图书室、游戏室等公共区域。拜薛书窈丰富的开锁技巧所赐,两人很轻松就把所有的空房间都搜索了一遍。每一间房都和他们所住的那些一样,衣柜里挂满了各式各样主题的奇装异服,最特殊的甚至有几套僧衣。房间里的桌椅台面都落了极为轻薄的一点灰尘,似乎上一次的统一清扫还在他们入住之前,此后就没有人再进入过,当然也没有留下任何可疑人物的痕迹。
一切都看起来很合理,如果刨除有一具被放干了血的尸体就这么消失不见了的事实的话。
不远处,202B的房门突然响了一下。
两人下意识停住脚步看过去。
那是荷鲁斯的房间,他并没有参与其他人组织的岛屿搜索,而现在薛书窈总算知道了他躲在房间里做什么了。
体格修长健硕的年轻人此时正醉得东倒西歪,他斜靠在门框上,一条腿往外探着却半天没找准落点,单手临着空空如也的威士忌酒瓶做出个敬酒的动作,冲着正好经过他门前的两人笑得宛如一个大号的智障。
他甚至连面具都没戴。
“我,我跟你们说,这酒、就这瓶……特别带劲!”他英俊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个如同买到特价大白菜的菜市场大妈的笑容,生怕人听不懂似的重复了一遍,“带劲!”
他终于摇摇晃晃地成功迈出了房门:“我再去拿一瓶,嘿嘿,带劲!”说着就扬起一阵刺鼻的酒气,从两人面前晃了过去。
叶麟掩住口鼻的位置,用一种充满厌恶的眼神目送他走向酒吧,毫不留情地讽刺:“他的语言中枢是被酒精溶……”
话还没说完,薛书窈不久前对他的评价就又在耳边回响起来,他立刻生硬地闭了嘴。
虽然隔着面具,但薛书窈几乎能想到他此时精彩的脸色,她突然就觉得十分愉快,憋着笑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叶麟:“哼。”
见他被惹急了,薛书窈连忙追上去顺毛:“我没开玩笑。我看他脑子确实不好,之前他都紧张得快缩水了,几瓶酒下肚就又浪成这样……”
话说到这,两个人同时一愣。
倒不是因为说的内容,而是这种一个人莫名其妙地闹别扭,另一个人在后面追着哄的奇特模式实在太过熟悉,明明已经相隔了许多年,却真切得仿佛就在昨天。
两人五味杂陈地对视了两秒钟,同时转开了视线。
叶麟转身大步离开。
但薛书窈却立刻回过神来,一只手拉开门,另一边赶紧拽住他的胳膊:“哎,你去哪?”
“我……”叶麟被她拉着一回头,当即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她拉开的不是无人居住的空屋房门,而是荷鲁斯刚出来的那扇!
薛书窈完全没有鬼鬼祟祟摸进别人房间的自觉,淡定道:“他出来的时候忘了锁门,我帮他看看屋子里丢东西没有。”
叶麟:“……”
但这间房就在发生了凶杀案的102B正上方,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发现。他犹豫了一小会,就在薛书窈眼神的催促下狠心舍弃了原则,也跟了进去。不用交流,两人就立刻默契地分头查看起来。
薛书窈仍然直奔正对面那扇老式的窗户,片刻后轻声说:“102B的窗锁被动过手脚,只需要一根细线就能从外面锁上,啧,早让人玩腻了的小把戏,不过这屋子不一样。”她晃动了几下窗子,评价道:“挺结实的,窗缝也塞了密封条。”
叶麟语气平板,听起来似乎仍然在对摸进别人房间这件事感到十分不爽:“柜子和抽屉没有特殊之处,地板也一样。”
“壁炉没有点燃过,内部很干净。”
“房间供热的管道与楼下连通,和厨房的情况一样,如果碰巧的话,有可能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
……
“等等,荷鲁斯之眼挂饰被塞在了脏衣服堆底下!”
两人一人一句地交流着彼此的发现,突然,叶麟在墙角胡乱堆着的脏衣服最深处发现了一抹金光,他的声音沉了下去:“这不对劲,他当初很喜欢这东西,怎么会随处乱扔!”
“当然不对劲。知道荷鲁斯之眼代表着什么吗?”薛书窈从房间另一边走过来,弯腰翻了翻那堆衣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她站起身,自问自答,“全能全知之眼。”
这个象征意味真是饱含深意。
叶麟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你说你高中历史学得很糟糕。”
薛书窈耸耸肩:“本来历史课也不教这个啊,多看几本《霸道法老和他的小宠妃》就知道了。”
叶麟差点连面具都憋绿了。
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跑偏的思路拽回来,生硬地说:“他不喜欢荷鲁斯之眼的象征含义,而且应该是突然开始的。”
薛书窈笑了:“岂止是不喜欢,他这是恨不得把它塞到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如果不是这东西贵得要死,恐怕早已经被从窗户扔出去了。”
叶麟没有反驳,显然也有同样的感觉,继续板着脸猜测道:“让他突然这么抵触‘全知全能’的,会不会和楼下的房间有关?”
薛书窈:“这还不简单,问问就知道了。”
于是两人就大摇大摆地往外间客厅的沙发上一坐,一个毫不心虚而另一个则是破罐子破摔地等待房间真正主人回来。
荷鲁斯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提着酒瓶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歪着头确认了下门牌,又看了看沙发上的两人,再确认一遍门牌……反复了三四次之后,他那一团浆糊的脑子里终于勉强拼凑出来了个念头,大着舌头说:“这屋子,我的!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他猛地一拉门,差点把自己拉了个趔趄,晃了晃脑袋:“是我的屋子……是吧?”
叶麟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小天使,对蠢货的容忍度至少比海平面低两千米,尤其在心情不爽的时候更是如此。荷鲁斯还颠三倒四地嘟囔,他已经起身一把拽住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扯了进来,顺便甩上了门。
他拎着荷鲁斯脖子后面的衣料,半推半押地把人怼进了浴室,单手抓起花洒,开关按下,冰冷的水流喷溅而出,瞬间就打湿了年轻男人的头发和衣服。
荷鲁斯“嗷”地惊叫一声,差点蹦起来,哆哆嗦嗦地往后缩起身体,似乎想把高大的身躯塞进墙缝里,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好在,这么一折腾,他蒸发得差不多的理智终于冷凝回来了一点。他惶恐地瞪向面前的一男一女,认出了其中一人是昨天差点把他手腕掰断的男人,顿时手一软,酒瓶子骨碌碌地滚到角落,他却浑然不觉,双手一直在四周胡乱摸索,像是要抓住什么无形的救命稻草一般。
薛书窈从叶麟身侧挤上前来,两根手指捏着一只面具上的系带,在荷鲁斯面前晃了晃,语气轻快:“请问你是在找这个吗?”
荷鲁斯被冷水淋得发白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冷水暂时将酒意压了下去,他磕磕巴巴地问:“你们到、到底要干什么?”
薛书窈将面具扔给他,看着他胡乱把它扣在脸上,才又展示了一下另一只手里的荷鲁斯之眼挂坠:“别紧张,我们只是来听故事的,比如一个叫做‘有个冤大头突然就不喜欢刚刚重金买到的荷鲁斯之眼了’的故事应该就很有意思,你说是吗?”
荷鲁斯剩下那一半酒意也醒了。
他慌张地转开视线,想要回避对方的逼视,可惜早有预料的闯入者用一句话就打破了他本就不怎么牢固的心理防线。叶麟凉飕飕地问他:“我们能找到你,你猜凶手呢?”
“可是……”
“嘘。没有什么可是。”薛书窈温柔地微笑道,“就算凶手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也总有办法可以让他知道,不是吗?”
那个身高体壮的年轻男人浑身僵住,他用力揪着自己乱糟糟的短发,胡乱绑起的面具滑脱,脸上的表情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但最终,在对面两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下,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出了对方需要的答案。
十分钟后,薛书窈体贴地把花洒调成了温水递给荷鲁斯,礼貌得像是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辛苦了。请不要胡思乱想,洗个热水澡吧,然后去睡个好觉。”
她转身出门,等在门外的叶麟忽然说:“我觉得咱们有点像反派。”
薛书窈乐了,拍拍他的胳膊:“别胡思乱想,咱们本来就是。”她迈开步子:“现在咱们就再去做点反派该做的事情。”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