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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世安有几分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仰视撑着伞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他右手撑着一把大号雨伞,在她头顶高高举起,明明是可以容纳两个人的雨伞,但是好像生怕雨伞边缘滴下的雨水会弄湿她,所以他全部把伞推到自己这边,一个人站在伞外,孤傲地与漫天大雨做着斗争。
三月份深夜的大雨里,他高大瘦削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为她撑起了一个世界。十年之前在脑海之中上演过无数次这样浪漫的一幕,到了今天,却成了啼笑皆非的笑话。
她不说话,保持刚才的动作,仰头看着他。
“为什么不说话?”他问。
“说什么?”
也许是看不得她这毫不在意自己的模样,盛易南心底隐隐升腾起怒意,语气更加严厉几分,道:“为什么骗我?明明就一个人在外面淋雨,为什么在电话里面骗我?为什么骗我?!”
到了后面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路过的人投来惊诧的目光,以为这对情侣吵架了,纷纷避而远之。
在她面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脾气了,过去在一起的时候,即便被他骂,也大多是自己太任性作天作地招致的。像今天这样怒发冲冠模样的盛易南,于她而言,久违多年。
顾世安轻笑一下,只用一句话就将他置之死地:“我是骗了你,可是你呢,你没有骗过我吗?盛易南,你有没有骗过我呢?”
他本来占据上风的气焰一下子沉寂下去,眸中黯淡之色又重了几分。他不敢看她纯粹干净的眼睛,满怀愧疚地低下了头。
见他这个样子,她还是不忍,心里面那句“是你先骗我的,是你先在我最信任你的时候骗我的”未能出口。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是能够伤害这个人的方法,哪怕是杀了自己她都会去做,为什么现在一看见这个人落寞哀伤的面庞,她就心软了呢?
“我不想吵架了,今天太累了,回家吧。”顾世安站起来,轻声道。
回家?这个词实在是太讽刺了。盛易南嗤笑一下,两个没有家的人痴心妄想可以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家,但是到头来却不约而同悲哀地发现,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家了,他们是两个可怜的人。每天睡在身边的爱人同床异梦,这场自欺欺人的闹剧究竟要什么时候收场?可是,既然她要演下去,自己就不能先放手,这是他欠她的债,他必须用余生偿还。
三月天来一场雨中漫步是一件十分诗意的事情,但是诗意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顾世安躺在卧室床上无不怨念地想:都烧到三十九度了,为什么还不死,就这样死了吧,死了不是很好吗?
简析放下从楼下花店买来的满天星,道:“易南哥说今天医院有个急诊,他实在走不开,所以就让我来陪陪你,免得你一个人在家无聊。”
看简析欲言又止的模样,顾世安客气地点一下头,便问道:“怎么了,你有心事?”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可是又不知道应不应该问。本来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无权过问,但是这几天我真的憋坏了,再不问清楚,我感觉自己就要发疯了。”简析快速说完这番话,随即低下头不敢看顾世安的眼睛。
听这番话里的意思,顾世安已经猜到,接下来简析要问的事情十有八九跟盛易南有关。她微微笑一下,平静开口:“你问吧,我有问必答。”
她这个平稳的样子让简析安心不少,吞咽一下口水,不确定地问:“安安姐,你很爱易南哥,对不对?”
简析的双眼里面写满了期待,迫切希望她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卧室里面沉寂了许久,见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简析又放低了期待,似乎只要她给出一个肯定的眼神,甚至轻轻点一下头即可,但是这些预料之中的反应,顾世安一个都没有给。
解决一个你不想回答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丢出一个令对方同样感到难以回答的问题,顾世安深知这一奥妙,微微笑一下问道:“简析,你喜欢他,是不是?”
自己隐藏许久的心事如此轻易被人看穿,而且看穿自己的人又是人妻的身份,这让简析窘迫至极。她羞得面红耳赤,嗫嚅着说:“我......我没有。”
顾世安从床上坐起来,握住简析微微发颤的肩膀:“你可以喜欢他,我不在意,没关系的。”
简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双眼睁得老大:“他是你的丈夫,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
“我不是十年前的顾世安了,现在的我,有什么必要在乎这个?更何况,喜欢一个人是你的自由,又不是犯罪,我有什么资格去在意?”
顾世安眼角眉梢之间不经意透露出来的不在乎,最是伤人,简析不敢想象,如果盛易南听见了这些话,该会有多难过?不仅仅是这些话,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难道都是真的?
想到这里,简析抬高了几分语调,极缓慢开口道:“前几天,我在一个酒会上面碰见林苗了,你知道的吧,她是高义的妻子,这个女人说了很多你跟高义的闲话,说你们......你们......”
“说我们什么?”顾世安低沉着声音开口。
简析鼓足勇气,道:“说你们有不正当关系。”
本来简析是不太相信林苗说的话的,但是偶然之间想起上次在公寓门口曾经见过高义一面,那个时候高义鬼鬼祟祟的样子太让人生疑,所以今天她才想问个清楚,希望能打消自己心里面的疑虑。
顾世安没有很快回答简析的问题,沉默片刻之后才回道:“我的确很坏,但是还没有坏到去破坏别人家庭的地步,我跟高义什么都没有发生。”
简析长吁一口气,心里面那块大石头落下地来,随即又有一个疑虑在内心深处升腾起来:“那我可不可以问一下,高义之前为什么要到你家来啊?”
这个丫头的确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什么问题都敢问,这是顾世安很欣赏她的一点。
看着她誓要一探究竟的架势,顾世安轻叹一口气,缓缓开口:“就是拿点药而已。”
“你生病了吗,怎么不找易南哥看一下,干嘛去找一个外人?”简析不放心地追问。
“我怕他担心,所以就没说。平时医院里面的事情已经够他烦的了,我不想再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又惹他担心。”
听了顾世安的解释,简析微微笑一下:“原来是这样。”
盛易南下晚班回家之后,简析已经走了。
他去卫生间洗了澡,在顾世安身边躺下来,开口问:“简析今天来了?”
“嗯。”一个极简短又干脆的回答。
“要不明天再让她来陪陪你吧,不然你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他小心翼翼建议。
顾世安闭上眼睛,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回道:“别总麻烦人家了,年轻人不喜欢整天闷在这儿的,而且我一个人也挺好的。”
“那好。”
两个人不再说话,卧室里面重新恢复了寂静。
最近他们之间大多是这种相处模式,有问有答,彼此甚有默契地对那天雨夜发生的事情缄口不提,大概这样,生活就能一直平静下去。也许他们今后一生的婚姻生活,也就这样了,这也不失为最好的结局。
某高级餐厅。
陈清扬找个借口从包厢出来,随即迅速逃离了这场名为两个家庭的友情聚会,实为别有用心安排的相亲大会现场。
萧母想抱孙子的心情太过急切,看着自己的好姐妹都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阶段,自己也忍不住心痒痒,变着法儿给儿子安排了一场又一场相亲。许是之前顾世安的事情让这位老人深刻认识到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吃亏的道理,只要听到姐妹们透露哪家的千金还是单身,老人就迫不及待安排相亲,让陈清扬叫苦不迭。
在北京这个诺大的城市,每天能凑到一起聚会喝酒的人不在少数,但是真想找一个静下来谈谈心的人却寥寥无几,陈清扬翻遍了手机里面的通讯记录,目光始终在那几个人的名字上面逡巡。
顾世安是令他心烦意乱的源头,如果约她出来,越聊下去自己只怕会越烦。盛易南曾经是这个城市里面跟他最交心的那一个,但是因为顾世安,他们二人之间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有很多话题是不适合他们再聊的了。
他又将通讯录前前后后翻了好几遍,最后终于笃定地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用带着几分酒意的语气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丫头,出来喝杯酒吧。”
简析到了酒吧,见陈清扬早已烂醉如泥的模样,皱了一下眉头,不悦地问:“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是叫我来赶下半场,还是打算使唤我把你抬回去的?”
陈清扬哂笑一下,看着简析皱起眉头的模样,眼前这个模糊的身影渐渐跟脑海当中那个朝思暮念的人重叠起来,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简析就笑了。
当年在美国,盛易南之所以对这个脾气暴躁的表妹付出再三耐心,全心全意照顾,难道仅仅是把简析看做一个普通病人?还是说,其实是因为简析跟顾世安有三分相像?从前他没有发现,现在细细看来,简析和顾世安长得真的很像,就连顾世安自己都曾经说过,如果是十年之前,她的脾气一定跟简析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陈清扬发现一切又更加难以理解了。盛易南当年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后来的自己卑微到连爱一个人都不可以,需要将那份求而不得的感情全部转移到一个跟爱人有几分相似的人身上,以获得那点少得可怜的满足感。
简析开了一罐啤酒正要喝,陈清扬忽然打断她,问道:“丫头,你知道他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吧?告诉我,我想知道。” 一世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