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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世安楞了一下，问：“你是哪位？”

　　那边答：“我是辛蔚，你是找阿南的吗？”

　　听到“阿南”这么亲密的称呼，顾世安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整个人都蒙了，好不容易才恢复清醒，她眨了一下眼睛，问：“他不在吗？”

　　辛蔚“嗯”了一声，又问：“你是谁？”

　　顾世安声音平静地回答：“我是顾世安，他女朋友。”

　　电话那头的辛蔚忽然热络起来，笑着说：“原来是阿南的女朋友，他去洗澡了，不在这儿，等他洗好了，我跟他说......”

　　辛蔚似乎还在喋喋不休问着什么，顾世安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究竟是多么亲密的关系，才可以随便去接他的电话？她感觉太阳穴像被针刺了一下，又麻又疼，伸手扶住了栏杆，虚弱笑了下，道：“祝你新年快乐，再见。”

　　还没等那头的人说什么，顾世安就挂断了电话。阳台上有风吹来，她抬手一摸自己的脸，一片冰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因为一个女人接了他的电话就哭了，多么可笑啊，她什么时候已经这么没有安全感了？可是阿南，阿南，这是多么亲密的称呼，一般人会这样叫吗？就连她自己，都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一句。

　　泪水越流越多，怕被沙发上的四个人发现异样，顾世安赶紧用袖子用力擦几下眼睛，可是越用力，眼泪就越多，正在这时，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看了一下名字她就马上接起，里面传来的声音正是她想要听的。

　　距离让盛易南的声音显得更加深沉，两个简单的字却包含了很多无法言说的内容：“安安。”

　　顾世安吸了一下鼻子，问：“你怎么随便让人拿你的手机啊，里面就没有隐私吗？”

　　盛易南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顾世安忽然有种捉奸在床的感觉，等了会儿见那头还是没有下文，又问：“怎么不解释？”

　　那边的盛易南轻笑一下，说：“大年三十的，难道就为了我表姐接了你的电话，我们就要吵一架吗？”

　　顾世安大囧，赶紧跳过这个话题。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时间渐渐晚了，两边电话里面都传来烟花爆竹声，一声高过一声，人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互相道了晚安，两人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再见”，盛易南才从院子里面往屋内走。院子里面没有灯，辛蔚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隔着不远的距离，她却能感受到他很痛苦，很纠结，笑笑说：“哟，接电话还要背着我们，怎么回事，见不得人啊？”

　　盛易南看着隐在阴影里面的人，答：“不是打牌去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辛蔚笑出声：“牌什么时候没的打，八卦可不是天天有的聊的。刚我可都听见了，是你女朋友打来的吧，好像姓顾？”

　　后半句带了试探的语气，盛易南把手机收回口袋里，说：“是顾家的女儿。”

　　看他这么坦坦荡荡的样子，辛蔚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仰天长叹一声，道：“大过年的，这都是什么仇什么怨，让不让人好好过这个年了！”

　　今天晚上，盛易南爷爷盛政军家的四合院格外热闹，三个女儿女婿都回了国，四个孙子也都放了假，难得在大年三十这一天聚齐了，哦，除了大儿子盛经年之外，基本上是团圆了。看到三代同堂其乐融融的场面，盛政军非常欣慰，激动之余，抹了一把眼泪，看着坐在沙发上面的盛易南道：“除了你爸，今天人都齐了。”

　　盛易南苦笑了下说：“爷爷，今天过年，不谈我爸了。”

　　盛政军的视线在屋子里面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又落到了站在一边阴沉着脸的辛蔚身上，问辛蔚：“好孙女，刚刚还喜笑颜开要打牌，怎么现在这么一副愁眉苦脸样儿？这样的话，今天晚上铁定要输。”

　　辛蔚深吸了一口气，对众人说：“今天大家都在，有些事情是该弄清楚了。”

　　熟悉辛蔚的长辈都知道，这个丫头很少用这么郑重的语气说话，所有人听了都是一愣，辛父和辛母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自己女儿葫芦里面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只有坐在沙发一角的盛易南，好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又开口：“不用你说了，我自己说。”

　　盛政军看着孙子和外孙女，语气也严肃了点，问：“怎么回事？”

　　盛易南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拳头，说：“我有女朋友了，是顾远山的女儿。”

　　此话一出，就听到客厅里面的不同方向不约而同传来吸气声，然后就听到“啪”的一声响，盛政军摔碎了茶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盛易南，愠怒至极道：“你再说一遍，谁家的女儿？”

　　地上出现一摊水渍，辛蔚弯腰将地上的碎玻璃片捡起来还没放好，就又听见盛易南说：“顾远山的女儿。”

　　话音刚落，辛母一个茶杯也砸到盛易南脚下，咆哮道：“你忘了你爸怎么死的了？”

　　盛易南无意识地笑了下，平静道：“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没有想到是在大年三十这一天。”

　　辛母比盛政军还激动，想到自己大哥年纪轻轻就惨死，现在儿子还爱上了仇人的女儿，为大哥感到不值，恨不得上前打盛易南几个大巴掌，咬牙切齿地说：“你是失心疯了，失心疯了，找什么人不好，非要找这么个人！”

　　盛政军面无表情地说：“别打岔，让他说完！”

　　周围人都不说话，盛易南看向自己的爷爷，眼眶里面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他抬头把那东西逼回眼眶里面，红着眼睛说：“我爱她，哪怕她是顾远山的女儿。”

　　客厅里面的人都愣住了，好像他说的是外星语言，盛政军一下子爆发出来：“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平时我最疼你，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寒心的事情来，你爸你妈泉下有知，死也不会瞑目！”

　　辛母站起身来，扯着盛易南的衣服，大骂：“天下女人都死绝了，你也不能跟顾家的女儿在一起！”

　　等辛母骂完，盛政军威严十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辛蔚，去把门口的雨伞拿来。”

　　小年之后就开始下雪，家门口备着雨伞是以防有人出门用的，辛蔚迟疑了下，问：“外公，拿伞干什么？”

　　盛政军怒喝一声：“使唤你拿把伞都使唤不动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外公吗？让你去你就去，少废话！”

　　其实盛政军一开口辛蔚就知道了他的意图，这个外公是从部队里面出来的，一直深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说法，早些年从部队里面退伍之后，没少用部队里面的那一套教训自己家的孩子。狠起来的时候，雨伞、擀面杖、棍子、鸡毛掸子......手边拿到什么就用什么打孩子。他一共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唯一一个大儿子盛经年小时候没有少挨打，但是后来人走了，他也没人打了，尤其是一个孙子和三个外孙都格外听话，更加没有动手过了。有时候看他一脸和蔼可亲的模样，再联想到辛母平时跟自己说的大伯伯盛经年小时候挨打的事情，辛蔚都觉得不太可能是外公会做的事情。可是今天晚上，看到外公怒发冲冠的样子，她就知道辛母绝对没有说谎了。

　　见辛蔚呆立着的模样，辛母也发话了：“快去！拿把经抽的来！”

　　辛蔚在门口翻来覆去找，想找把打在身上不疼的，但是现在的伞全都是铁铝制作的，原材料都差不多，打在身上是一个赛一个的疼，磨磨蹭蹭许久，她找了一把看起来旧点的，希望等会儿最好抽几下，伞骨就断了，盛易南也能逃过一劫。自己只是想让这个表弟把话说清楚，跟那个仇人的女儿分手，可不是真的想害他。

　　雨伞拿过来，盛政军冷冽的视线扫向盛易南，说：“跪下。”

　　盛易南从容地跪下，脊背挺得笔直，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准备，啪一声雨伞就落了下来，结结实实抽在他后背上，火烧火燎得疼。看着雨伞一下一下带着风声抽下来，辛蔚也心惊肉跳起来，盼着盛易南求个饶，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盛易南天生肤色白，几下抽过去脸上的皮肤就变了色，通红通红，额头上也有冷汗冒出来。但是他又是个性子倔的人，认死理，自己认准了的事就要坚持到底，绝对不会轻易低头认错，更加不会求饶。

　　盛政军似乎打上了瘾，啪的又是一下，顺带吼了一嗓子：“我让你倔，让你倔！你跟那个女孩分手，给我分手！我们盛家的门，绝对不会让顾家的人跨进来一步！”

　　雨伞一下一下抽在盛易南脊背上，夹杂着盛政军的怒骂：“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管不了你了！”

　　盛易南没有吭声，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眉头紧蹙，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哼出一声。后背疼得好像要裂开了一样，雨伞每落下来一次，他就在心里面默默念一声安安，安安，安安，安安...... 一世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