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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到后来，盛易南心里面只专注地想着这一个人，以至于感官功能都衰竭了，雨伞一下一下抽在身上好像也不痛了，耳边接连不断传来雨伞抽下的破空声，但是他的思绪却越发模糊。

　　突然，一个愤怒且不屑的声音传来：“你还跟我倔，看我老了，教训不了你了，是吧？今天我就打死你，你们一家子刚好在年三十这天团圆了！”

　　盛易南被盛政军这样一吼清醒了很多，他攥紧了拳头，却发现手掌心里面全都是黏稠的汗水，稍微愣神一下抬头对盛政军说：“爷爷......”

　　盛政军拿着雨伞的手又挥了下来，在一旁沉默许久的辛父自知今晚这一切都是自己女儿起的头，站起来一伸手准确地抓住雨伞柄，死死不撒手，气得盛政军大喊：“怎么，连你也要反了？”

　　辛父抬头看一眼后背已经一片血红的盛易南，语气郑重地说：“爸，今天是大年三十儿，多好的一个日子，就算是教训孩子，也用不着在今天。等今天过了，明天我再好好跟他聊聊，易南从小跟我亲热，我说的话，他还是能听得进去一点的。”

　　辛蔚也把身子转向盛政军，道：“外公，您真要打死他吗？今天晚上他半条命都没了，您心里不也痛吗？”

　　有这两个人起头来劝，客厅里面站着的其他人也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开口，纷纷替盛易南求情。他在地上已经跪了快一个小时，膝盖全都麻木了，稍微一吸气就感觉到后背火烧火辣的痛。客厅里面开了空调，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条纹衬衫，汗水夹杂着鲜血已经把衬衫印湿了，有几处因为雨伞频繁的抽打而磨损，看得人非常揪心。

　　两个小姑姑站在一边直掉眼泪，实在受不了这个，也冲上来抱着盛政军高举着的胳膊，带着哭腔说：“爸，别打了，别打了。”

　　盛政军低喝一声，挥开女儿女婿的手，嚷道：“他分不清轻重缓急，你们也被猪油蒙了心，不知道事情厉害了是吧？这是小事吗，你们问问他，这么做，对不对的起他九泉之下的父母！你们一个两个跟在后面瞎掺和，再拦我一下试试，一起教训了！”

　　辛蔚一低头看到地上痛得嘴唇发白的盛易南，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急得没法子，也跪下去抱着盛易南，哽咽着说：“外公，你连我一起打死好了，今天晚上的事情是我惹的，要是他真的没了，大伯伯大伯母不会原谅我的，我也没颜面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你要打的话就连我一起打好了。”

　　辛母像是吃了火药一样怒不可遏，立即提高嗓音大声喊着：“你少在这儿给我瞎掺和，现在轮不到你发言了！”

　　一听到自己母亲这样说，辛蔚脸色一僵，轻声喘息了几下，咬着牙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多嘴，都是我的错，你们打死我算了！”

　　辛蔚话音刚落，两个小姑姑就也跪下来，像老鹰保护小鹰一样将侄子侄女收进自己的羽翼之下，眼圈红红地继续求情：“不能打了，不能打了，这两个都是好孩子，不能打了......”

　　盛易南跪在地上听着耳边传来的暴怒声和求情声，想开口说自己没事却浑身发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睛又酸又胀，大力咬了一下嘴唇，仰着头道：“别吵了，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对不起我爸我妈......”

　　被盛易南这样一说，盛政军心里也难受，高举着的手怎么也挥不下来了，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外面是连绵起伏的烟花爆竹声和欢声笑语，可是客厅里面全都是女人们呜呜的哭声，地上还跪着一个，嘴唇已经咬得出血，三个女婿像傻了一样看着他，他摆摆手，叹息一声：“冤孽，冤孽。”

　　大概是真的劳心劳神了，盛政军向来健壮的身子骨居然晃荡了一下，辛母被吓到，赶忙上前一把扶住，离开客厅。

　　回到卧室，盛易南趴在床上，辛蔚帮他脱下衬衫，后背已经跟衬衫黏在一起，衬衫脱下来时好像生生撕去一层皮，疼得盛易南倒吸一口冷气。

　　辛蔚一看见他血迹斑斑的后背，一股强烈的悔恨和内疚感涌上心头，问：“疼吗？”

　　盛易南强忍住涌上心头的疼痛，安慰道：“没事。”

　　辛蔚楞了一下，打开药箱小心翼翼给他上药，接着说道：“对不起，我没长脑子，太冲动了，都是我害的。”

　　盛易南听了笑出声，故作轻松答：“真看不出来，你也有低头认错的时候，百年难得一见，我这顿打，没有白挨。”

　　药上好了，辛蔚沉默一下，淡淡问：“天底下那么多女孩，你们两个怎么就偏偏遇上了？”

　　盛易南愣了愣，说：“老天爷就是这么坏，你第一次发现吗？”

　　辛蔚不由地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儿，就这么好，你非她不可了？听着接电话那声音，娇滴滴的，再看顾家那个家世，肯定也是个大小姐脾气的，你从前不是最受不了这种人吗，怎么现在死心塌地了？”

　　盛易南指了下床头的手机，笑着说：“帮我拿一下，里面有她的照片，我给你看。”

　　等到辛蔚把手机拿过来，盛易南在手机里一个命名为“Mylove”的专属相册里面翻了翻，指着一张最新拍的照片给辛蔚看：“放假前我给她拍的。”

　　辛蔚看了一眼那照片，仔细端详了会儿顾世安的五官，道：“是挺漂亮。”

　　盛易南笑了笑，合上手机盖，说：“就是脾气大了点。”末了，又像想起什么一样补了句：“不过美人嘛，都是有点脾气的。”

　　“你谈恋爱就是这个样子的？我都快不认识你了。”辛蔚惊讶地说。

　　盛易南叹口气，漫不经心地说：“是吗？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辛蔚认真看了他一眼，问：“今天晚上这么一闹，你打算怎么办？分手吗？”

　　盛易南的眼睛里面掠过一丝慌乱，自言自语道：“过一天算一天，以后的事情，哪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了的。”

　　看他这个样子，辛蔚的表情露出了担忧，闷闷地说：“你怎么这么命苦，哎。”

　　盛易南微微颤抖着嗫嚅道：“反正从小到大，我也没什么好运气。”

　　等辛蔚离开，盛易南又把手机里面那个相册翻出来看了好久，想到今天晚上的事情，再看这些自己拍的照片时，他的眼神里面就多了些深邃。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跟顾家的血海深仇，但是上一辈的恩怨，真的能怪罪到下一辈人身上吗，他们又何其无辜？今后的路究竟应该怎么走，没有人能告诉他。

　　顾世安在家里面呆到正月初六就失去了耐心，每天听顾远山跟方叶扬在她耳边念叨今年谁谁家女儿订婚了，谁谁家又添了一个外孙，她就觉得头疼不已。翻过年来自己也才二十一，怎么就这么着急呢？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对盛易南不满意，旁敲侧击地暗示她分手。想想还有十天就能回学校了，她就暗暗松口气，每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面，家里来人拜年也不见，除了下楼吃饭之外就是画画，每天早晚两遍跟盛易南通电话，跟对方抱怨在家待着多无聊多没意思。

　　初十那天，盛易南突然打电话告诉她：“我到北京了。”

　　在火车站接到人之后，顾世安惊讶道：“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都没有准备！”

　　盛易南笑笑：“不是说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嘛，今天初十了，我家里那边亲戚都走的差不多了，几个姑姑姑父初八就又出国了，家里面剩下爷爷一个人，昨天跟他一起去我外婆家住了一晚，把他送回家，我就直接来北京了。”

　　顾世安小声说：“你外婆是住乡下那个吗？他把你从小带到大，你们感情肯定很好。还有你爷爷，肯定也很疼你。”

　　想到年三十那天晚上的事情，盛易南一愣，昨天跟他爷爷一起去外婆家，两个老人背着他在房间里面谈了很久，一出乡下，他爷爷就转变了态度，道：“马上开学了，趁着还有几天，约人家出去玩玩。平时在学校里面要忙学习的事情，也没时间，难得现在有机会。”他不知道外婆怎么说服了爷爷，但是心里面却是松了一口气，感到万分庆辛。

　　盛易南上前摸了一下顾世安冻得红彤彤的脸，道：“东道主，给我介绍一下北京有意思的地方呗。”

　　春节期间最热闹的当属北京的庙会，一找到下榻的宾馆，顾世安就不由分说将盛易南往朝阳公园带。这儿的庙会氛围很浓，公园里面大大小小的空地上摆满了造型各异的小摊子，许多外国人慕名而来，纷纷上前去跟这些具有中国味道的小摊子合影。到处人山人海，一片喜气，树上挂满了一盏盏大红灯笼，好多人围在一个小摊子前面猜灯谜。

　　顾世安拉着盛易南往人群里面钻，在这个小摊子前停下来，瞧了一眼上面挂着的一个个大红灯笼，不禁跃跃欲试：“我们也才猜几个玩玩呗。” 一世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