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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易南止住了脚步，回过头目视得意洋洋的郑雯，“你什么意思？”
见自己的计划奏效了，郑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虽然我跟顾世安之前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是毕竟是大学同学，我回国之后就想跟她联系一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可以帮衬的地方，没有想到，她早就跟一个男人好上了，而且据我所知，她从那个男人身上得到了不少好处。”
这个男人是谁，盛易南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不动声色，等郑雯将接下去的话说完。
“本来这是你跟顾世安之间的私事，我不该多管，但是偶然之间，我发现那个男人不仅认识你，还跟你是同一个医院的医生，我真的很担心你受骗，所以必须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你个男人就是......”
“是陈清扬”，他抢先一步打断她的话，也打断了她的成就感。
他眸光深沉，看不出一点情绪，让她一时之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自以为掌握一个杀手锏，但是到了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自己手中这个所谓的杀手锏在面前这个人眼里究竟有多可笑。他仿佛像看一个笑话一样在看自己，眼角眉梢之间都传递出同一个信息：是啊，我就是知道顾世安曾经有过别的男人，但是那又怎么样，我爱那个女人啊。不，他不仅仅是爱那个女人而已，他还要为那个女人辩解。
“安安跟陈医生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陈医生的母亲很喜欢安安，还给安安介绍了工作。劳驾你煞费苦心查了这么多资料，真是幸苦了。”
最后半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她自觉脸上无光，难得不再纠缠，只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视线。
郑母披着毯子从客厅出来，见自己女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以为是跟“男朋友”闹矛盾了，走过去安慰道：“好了，年轻人哪有不吵架的，消消气，明天早上起来就没事了。”
她一把扑到自己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抽噎好久才抬头来询问一句：“妈，在他的眼里，我为什么就那么一文不值？”
盛易南从郑家别墅出来，直接开车上了高速，原意是直接回家，但是车子到了高速上某一段出口，右指示牌上“陵园”那两个字让他眼前一恸，车子便转了个方向，向陵园入口驶去。
他没有光明正大来祭拜过顾远山，但是曾经“跟踪”过顾世安一段时间，所以他对顾远山在陵园里面的位置还有些印象，借着手机上面的手电筒找了片刻，很快便找到了。
顾远山的墓非常干净，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有人打扫的。一束小雏菊上面还沾着几滴露珠，大概是顾世安或者方叶扬最近才来祭拜过。他依稀想起跟这个曾叱咤风云的男人为数不多的几次会面时的情景，从第一次见面，这个人就很清楚他是为了什么而来，也曾一再阻止他跟顾世安在一起，但是最后他赢了，这个人躺在了地下。
跟顾世安重逢以来的这段时间，他不止一次思考同一个问题：如果必须有一个人要为顾远山的死亡负责任，那么这个人应该是谁？是他吗，是因为他的复仇引发的蝴蝶效应，导致顾家家破人亡，导致了顾世安今天的悲剧吗？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复仇，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又会不一样？
他半跪下来，伸出右手揩了一下顾远山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他慈眉善目，完全看不出来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的人，怎么会是害死自己父亲的罪魁祸手。
“爸”，他艰涩地开口，低下头看着地面，“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应该来拜访你了，但是我一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主人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必须要你去做了之后，才知道是错的，以前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但是好像已经晚了。过去那些事情我要放下了，因为我希望给自己和她一个机会，希望你也给我一个机会，原谅我，可以吗？”
两滴眼泪掉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无声抽噎起来，那声音在寒冷的深夜里面随着风声四处飘荡，听起来格外悲凉。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四点，顾世安半卧在床上浅眠，手里还握着一本书，床头的落地灯开着。他上床的动作很小，但还是惊扰到了她。
本来就在浅眠的人一下子醒转过来，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嗓音沙哑着问道：“回来了啊？”
“怎么不躺下去好好睡，这个样子，明天腰又该不舒服了。”他给她掖了一下被子，又伸手把落地灯的光调暗。
顾世安坐起来，幽幽开口：“你从医院回来？”
如果盛易南对她还有一点了解，就应该知道，她是一个敏感的人。往大了说，敏感的人大多神经质，一点小事都被她们当作格外重要；往小了说，敏感的人大多心细，很多旁人忽略的细节都会被她们发现。医院是一个每天要消无数遍毒的地方，一个从医院回来的医生，身上不会没有一点消毒药水的味道。过去的的每个晚上，只要他稍稍靠近自己一点点，她就可以闻到他身上消毒药水那种特定的味道，但是今天晚上，她没有从他身上闻到这种味道。
他迟疑一下，心虚地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回了一个轻轻的“嗯”。
见她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样子，他莫名心慌起来，又接着自己的话补充道：“一个小孩，骑车摔伤了，家里人急得跟什么似的，我给简单包扎了一下，孩子父母不放心，又拉着我问东问西，耽误了好一会儿，要不然早就回来了。”
撒谎的人经常会忘记一个很重要的道理：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谎言越多，破绽就越多。其实他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所以他疏忽了很多问题，例如已经大半夜了，怎么会有孩子在外面骑车？又比如既然是简单包扎，何必劳烦外科室最出名最繁忙的医生亲自动手，一个护士不就可以做到了吗？这一刻，她有一点恨，恨自己为什么要做一个敏感又聪明的人，这样的人真的好累。
她很清楚，只消看一下他手机里面的微信聊天记录，她就可以知道今天晚上他究竟去哪儿了，但是她没有这样做。一个千方百计想隐瞒你的男人，即便你把他拆穿了，对你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也许他们之间永远都回不去了。
“再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你是洗个澡直接去医院上班还是再眯一会儿？”她微微笑一下，轻声问。
盛易南小心翼翼长吁一口气，“你先睡吧，不要管我了，我在沙发上窝一会儿就好了。你上班点迟一些，还能多睡一会儿。”
这次她没有多说什么，果真很快把书放到床头，躺下去睡了。她睡觉有一个习惯，喜欢把头全部埋进被子里面，从外面看只看得见一头乌黑的秀发，根本看不见她的脸庞。如果此时他一把掀开被子，就能看见一滴泪正顺着她的眼角，慢慢流到枕头上面。
第二天早上她醒过来，客厅沙发上面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踪影。一床毛毯整整齐齐叠放在沙发上，她走过去轻轻抚摸一下，上面依稀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
餐厅的长桌上面留了一张纸条：粥在砂锅里面，盛一点起来喝了，不要不吃饭就出门，对身体不好。
她把粥倒了准备出门去上班，电话在这时响起来，一个有点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响起来：“世安，可可生产大出血，血库里面没有RH阴性血了，你们俩是一个血型，你能不能来一趟？”
钥匙“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她一边穿衣服往门外赶一边回话：“怎么回事，人还好吗？我现在坐最快的一班飞机过去，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怎么不让苏伯伯或者苏伯母输血，要是我赶不过去会不会耽误事情？”
林高远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还是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了一遍：“直系亲属之间是不能直接输血的，那样会产生排斥作用。你尽快赶过来吧，我们也在向附近的医院求救，两手准备总算好一点。”
“好，我马上过去。”
她顾不得收拾行李，直接叫了出租车向机场走。
最终她没给苏可可献上血，附近医院的血库里面有备用，幸好及时调用过来，苏可可有惊无险生下一个女孩。那个小小婴孩被她抱在怀里，心底的某个地方不知不觉泛滥起来，好像有什么曾经失去的东西一下子被弥补了过来。
林高远见她泪眼朦胧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我这个亲爸还没哭，你这个干妈倒是先哭起来了，真的有这么感动吗？”
醒转过来的苏可可作势拍一下自家老公，示意他不要多嘴，“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安安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宝宝，当然很激动了。”
怀里的宝宝忽然睁开眼朝她笑一下，她的心都要化开了，好半晌才开口道：“如果我的宝宝生出来了，是不是也会朝我笑呢？” 一世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