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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147.此生告别

宿罪 清歌如觞 3674 2021-04-05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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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月将熬好的汤药沥出来,端了放到一边,然后轻轻将司夜离抱入怀中,让他的头枕在她的身上,再将吹凉的药舀了喂入他口中,他能喝进去的很少,多是被流了出来,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厌其烦的不停做一个动作,拿了绢帛擦去继续喂,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待这些做完,她才安静地守着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熟睡的容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她什么都没想,她只是想看看他,唯有在这静谧的独处中她才能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而不怕被他发现泄露的心事。她不敢扪心自问,她怕一旦问了理智就会不听自己使唤,可每每午夜梦回时难道就不曾在梦中思念过他,想要看看他这张脸吗?如果当真没有,又怎会在西关之战中猝然不及的看到他和沈暮娩在一起时,内心里会有压抑不住的情绪出现呢?那是埋藏了经年的痛,骤然间被翻出时的仓皇恐惧,还夹杂着历历清晰的心碎。她在绝望挣扎中将这种痛化为了恨,她明知道自己不管说得有多狠到最后依旧还是会下不了手去杀他,可她要自己明白直面痛苦才有一天有可能治愈自己。一个人一直在阴暗中行走惯了,难免也想要触到阳光,想要被温暖。而能救赎她的阳光,似乎只有自己。

  那日午夜帐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下的久了难免会有风钻进来,她觉得有些冷,照顾了他两日实在是有些困倦。他很安静,依旧在安睡着,只窝在榻上一角,不曾动过一分。半边的余榻显得很空落,她先是在床头趴了一会,趴得有些累了,到后来索性躺在榻沿一角,与他相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她认为的安全范围内。其实不过是她内心作祟,像这样的相处若是换了在天壑大陆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她避之他不及又怎会主动躺到他身边去。也许在这里他们举目无亲,成为了彼此互相依靠的唯一熟悉之人,哪怕怨憎还是遮掩不了这个事实。所以她心软了,她动摇了,她亲自照顾他不为了他人的闲言碎语,为的只是还他的恩情,她不愿欠他。

  夫妻相隔四年,再次同榻而躺,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很胆战心惊,她怕他醒来看到这一幕,也怕被他窥探到她的心思,以至于她一直保持着紧张不敢睡过去,直到后半夜才恍惚陷入迷雾中。那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依稀回到了小时候被关在往生岛上,她在恐惧惊慌中挣扎着想要逃,她不知道玄月宫的最高刑罚如此的残酷,会让她求生不能求死无门。她在现实与幻境中迷失了自己,瘴气的毒让她开始疯魔,唯一心中有道清晰的声音在对她说: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会来找你,把你带出玄月宫,等我。

  等他吗?等谁?谁又记住了小时候的誓言,念念不忘的执迷着想要追寻,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一场空。她在猝然间流下了眼泪来,低声道:“带我走。”她想要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中去,那时她还只是个丫丫走路的孩童,还什么都不懂,她想让阿爹抱抱她,于是朝他撒娇的伸出了手。然而阿爹并未抱她,哪怕是一次也没有。阿爹从来都是冷漠的看着她,教导她剔除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她是权臣官宦的后代,注定与那些个不谙世事的女子不同,身在权贵之家就该要有个权贵之家小姐的样子,格局要大,思路也要清晰,万不能被繁花迷了眼。就像那些在深宫中的女子,哪一个没有心思缜密的心计,否则又怎能安然当个权贵?到头来她却还是被繁花迷了眼不是,一心想要平淡,桀骜不驯的下场就是众叛亲离,而她一心想要追寻的情爱也终将抛弃了她。

  她在梦中自嘲的冷笑自己,她是何其的失败透顶才会逼自己走到画地为牢的境地,她也不过是世人口中的那种愚笨而已,又比寻常人好到哪里去呢?她只是觉得痛,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痛到不能自抑。那种痛入了骨髓,倾了灵魂,啃噬着她坚毅的内心,让她变得异常冷漠。

  当他在昏迷中断断续续听到她轻呼痛时,他又怎还不被她的痛呼声给惊醒。他睁开虚弱的眼,眼底不再是惯常有的寡淡疏离,被疼痛蒙上了一层柔和,但在目光触及到身侧所躺之人时,他的目光越发轻柔。

  她正面朝他侧躺着,蜷缩的弧度像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她以一种防御的姿势抵抗着别人,是否也将自己封锁起来?她似是被困在梦魇中,口中低喃着疼。他不知她疼在哪里,他想要起身去查看,奈何自己身子不听使唤,复又重新跌下,只能忍痛看着她被梦魇侵袭。他想摇醒她,或是将她从梦中叫醒,开口的声音只余下一片清浅的虚弱,他抬了抬指尖,迟疑了片刻,似是怕她会不喜,然后才缓慢的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触碰上她冰凉的手掌,不知是她感应到了安心还是即将要苏醒,她不再呓语噩梦,反而向温暖处靠了靠。她无意识的举动似是取悦到了他,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来,将她的手包裹的更密实。辗转四年,他想要的何尝不是这简单的温馨时刻,纵使前路艰辛饱受折磨,但只要身边之人还是她,于他来说那就不算是苦,而是甜。

  他自小颠沛流离,痛失娘亲,被父族抛弃,天堂与地狱的滋味他都尝过,他在华丽的外衣下筑起了一道无坚不摧的铜墙,他用温善的外表欺骗着世人,实则内心比谁都要冷漠。他不动声色的掠夺着他想要进攻的目标,铲除异己,称霸朝堂。为的不仅是他要替年少被抓入玄月宫的自己复仇,更是为了他内心的私欲。朝堂上的几经沉浮早已使得他手段沉稳,心思狠辣,己无人能再抗衡。除非是他想输,否则还有谁能掌控他。就像凤景行,不过是他故意放水想试探出他背后的目的和野心,只要他走的越高,必将会摔得越惨,这些都是迟早的问题。他一步步筹谋,一步步算计,看似无欲无求,不结党营私,不参与夺权,实则不过是最好的以退为进罢了。隔岸观虎斗这招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他只需看清形势,适时的添火加柴,就能坐等渔翁之利。事实也证明那些早被他看穿的皇子权贵们着实没多大的用处,他甚至都意犹未尽他们就宣告退了场,委实让人意兴阑珊。他这一生从来只有操控别人,妄想有谁能操控到他。唯独她,是在他人生中的意外。也唯独她,他怎么算都算不清自己的内心。以至于一步步跌进她的漩涡中无法自拔,越是想要将她从他的灵魂中拔除,越是发现生了根的疼痛连着血肉,每拔一下都痛不欲生。后来他懂了,原来他已在不知不觉中深爱着她,爱到超越了自己。他用四年的时间想将她忘记,她却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让他铭记一辈子,这场博弈注定是他输得一败涂地,所以他还能说什么呢,她掌控着他的情绪,只有找到了她他才重新获得了氧气,继续着活下去,而非是一个行尸走肉。这些她可曾懂过?她不是不想懂,她只是太恨了。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心中的恨何尝不是他心中那道难以弥合的伤口呢?伤在她身,痛在他心。

  阿月并未睡太久就醒了,她一直都警惕着时间给他喂药。然而当她醒过来时,察觉到手心被人握着,是她感到掌心中出了层浅薄粘腻的汗渍。她的手素来冰冷,会热到出汗到是一大奇事。正这么想着,像是发现什么般整个人都呆住,再朝着两人紧握的手看去,她的脑海中瞬间就炸裂般疼痛起来。她愤怒地甩开他的手,胸腔中溢满了被欺骗的屈辱,她认定他是有预谋的在欺骗着她,他的伤并没有他所展现出来的那么严重,否则怎还会有力气将她握的这么紧。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先前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做着噩梦,直至他握紧了她的手她才睡的安稳。醒来之后却当即翻脸不认人,简直比翻书还快。她的拉扯终于疼醒了他,他睁开眼,却是不愿放开她。

  帐外的天依旧是灰蒙蒙的,像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雨早就停下,积洼的泥地上有着凹凸不平的水泽,空气却是格外的清新,一缕缕飘散入帐,带着清冽的青草味。

  阿月没能挣开他的手,反到是笑了起来,笑容讽刺,像在无声的诉说着他的卑劣。两人面对面侧躺着,他是因为伤势,她却是迫不得已。既然不能随心所欲,她也放弃了挣扎,只因她看到了他的固执下那件新换好的白亵衣上渗透出点点血迹来,他的伤口又崩坏了,他却隐忍着疼什么都不说,好似只有她的手才是最重要的。这么一想,她心中的那点火气也被浇灭了,唯剩下茫然。她在心底宽慰自己,他是个病人,就纵容着由他吧,等他好后该还的债还清了,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 宿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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