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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158.碧落黄泉

宿罪 清歌如觞 4074 2021-04-05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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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这次到我们铬水来征召的并非是去前线打仗的兵,而是给边疆修建要道的,到我们这里来征召一是为方便,二是我们熟悉地形,好像给的工钱还不错。”另一人说道。

  铬水?她自问自己对各国形势都了解过不少,但各地分布却是不熟的,大大小小的城池她哪里会记得那么清楚,铬水又在哪里,是已经出了西凤在别国?听他们的话她似乎是在边疆,可边疆那么多她又处在哪?

  正想着,有人推开门,挥了挥空气中破败潮湿的霉味,光线就着他们而入,浅薄的笼罩躺在地上的人身上。那是一间已经常年失修的破屋,窗棂上被糊着的杂草稀稀落落,半扇挡不住风透着几个窟窿的木门支离破碎的横挂着,似只要被人轻轻踹上一脚就会坍塌。泥地上散落着枯败的稻草,横木梁上结着宽大的蜘蛛网,脚下有蟑螂老鼠不停跑动,屋子的一角裂了条长缝,碎屑尘土飞扬,空气很是污浊。

  男人陡然发现破屋中躺着个人,靠近了细看却是吓一跳,那还能称之为人么?整张脸几乎都被烧毁了,烂肉化着脓水往外流,焦黑的伤疤上有几只蟑螂在爬动,睁着两个空洞洞的眼球望着半空,一只脚软趴趴垂在地上似是断了,而她身上的衣服也是乌黑看不出颜色,大片的肌肤紧贴着布料,被烧的不成样子,感觉撕扯一下都会泛着疼。其实也分不清是男是女,连发丝都被烧掉了一大块,只到肩膀处,看着像是个小子。男子抬手朝他比划了下,竟发现他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他朝着他踢了踢立马缩回了脚,他感觉自己都下不去脚,实在是太脏太恶心。

  然后男子对他的同伴说道:“是个又聋又瞎的瘸子,你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朝夕身处在黑暗中不知他们说的是她,乍然之下总算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没死,那一刻她竟然没有过多的感觉。或许于她来说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只是这样一来她原以为的那个梦就成了现实,那只小狐狸白羽真的就救了她。似真似幻间她仿佛还能隐约看到白羽缩在她怀中的场景,小狐狸微仰着毛茸茸的脑袋对着她笑,仿佛在说主人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她当年在苍梧山救下它时并不知它是只灵狐,也从没想过要它报恩,白羽你这么做真的不值得,我一心求死是因为我对这一切都不再抱有期望,我曾经追求过的信仰过的东西当有一天狠狠将你抛弃时,还有什么是能让你再坚持继续下去的勇气?前路缥缈未知,情爱带来的痛不是一阵一阵的,它犹如跗骨之蛆,不停歇的啃噬,疼得深刻,疼得细致。她享受过这世间最极致的爱,却在辗转经年间承受这最深的苦痛;灵魂在地狱中游荡,找不到归途。

  男子见躺在一堆枯败稻草堆中之人一动不动,心中有些害怕,竟无甚底气,从旁侧寻了根细短的木棍拿在手中对着她身上戳了下去,木棍先前是用来给这破屋子挡风用的,所以在头上有着两三根细小生了绣的铁钉子,但这里实在太过简陋,常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又无人问津,木棍自然也就不牢靠掉落了,现下被男子用在她身上,力气又没个准度,生了绣的铁钉就那么被扎入了她的皮肉里,然而躺在地上之人却像是真的死了般感受不到疼,连着闷哼声都听不到,就这么躺在那连丝多余的表情都未有。

  男子分不清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到底是男是女,但他自然也是感觉到了木棍上有铁钉,因为随着他抬起的手腕间能很清晰的看到带出的一串血珠,自木棍底下滴落,铁钉上还挂着鲜红的血液。男子手一抖,将木棍丢了出去。他只要一想到这玩意儿扎在身上那种感觉就冷不住冒冷汗,哪有人活着还能不疼不吭声的,这他妈太晦气。

  男子打了个暗示给另一人,示意他这是个死人,赶紧的走。这身上的肉都开始腐烂了能不死么,他可不想面对这腐尸继续待下去,哪怕没地方躲避就是站在外面也好过同个尸体在一起的强。

  轰隆隆。

  外面已有雷声大作,眼看着就要下起雨来,另一人胆子大些不肯挪动脚步,推着男子往里走,若真是死人又何惧,“这年头苛政猛于虎,活着已是不易,莫不是死人比活人还要可怕?”这么说着两人均是一声长叹,无声的挪到另一侧墙头躲着去了。

  “说的也是,这莫说是打仗战乱,就是过的几年安生日子又哪里真能活得那么容易的,去年黔郡水灾瘟疫还不是死了许多人,今年刚开始就轮到我们邬州发生大旱了,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活,这繁重的苛捐杂税又要怎么交。”言词间隐有哀叹。

  “依我说那是当今圣上无能才会令天地不仁,施暴于百姓,可我们有什么错,要把这些加注在我们身上。”另一人也是忿忿不平。言谈举止间竟也是个读过书的文化人,奈何被生活逼的落魄不堪,最后也只能做些苦力活来维持生计。

  朝夕其实并不想听他们谈论这些,因为只要当他们说起有关西凤之事她就免不了要听到她不想听到的事,而她也清楚了她继续活在西凤的事实。说起邬州她到是有些印象的,邬州是离脉脉荒漠不远的一个边疆小州城,因先有军事要地赫承郡扬名在外,又有通州声名在内,其繁华热闹边境往来贸易都以其为主,相反余下的州城到显得凋零落败,有能之士的百姓也纷纷往通州赶,才令得邬州更显颓后。算起来像邬州、闵州、蕲州等都是所属赫承郡,但百姓之差距天壤地别,不可相比。原来她竟是误打误撞又来到了离荒漠不远的地方了,可这一次她却是没有了远避凡尘之心,于她来说曾经的一切早已如沉烟般随风而逝,她也早回不去,就算回去那里也是一片黄沙,早被人烧为灰烬。

  轰隆隆。又是轰鸣声不断,却是等了许久都未见雨声,想来那两人说的不无道理,他们所期盼的大雨未如期而至。大雨是没等来,等来的却是天黑,这里离他们居住的村子尚需些距离,要想回去要走上好些路,算下来还不如在破庙中将就一晚。于是打算寻些干柴木棍来点火烤手,边在地上翻找边继续谈论道:“还是贤王好,你看这贤王一掌权就下令修建要道,比之另一派的国相可是好太多了,至少我们还能去谋个苦差事干,要是征召兵力去打仗,那还能不能回来还不好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行军打仗是建功立业,万一能出人头地将来封官拜将都是指日可待之事,甭愁吃穿了,想要什么没有。”

  “这种事博的就是个机会,可你有那个胆量不?哈哈哈。”另一人嘲笑他道。

  蓦地听到国相两个字朝夕耷拉在泥地上的手指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下,但很快她就又恢复平静,似不曾听闻般无动于衷。

  “所以于我们来说吃饱饭才是首要之事,且不管贤王与国相在朝中各自势力如何,盘踞一党,政见相佐,派系相抗,贤王毕竟是皇室之人,就算将来圣上真要将皇位传给谁,自也是拥护自家人的,跟着贤王总没错。”

  “说的也是。国相再有能力都不可能撼动皇位,还是贤王更深沉心思狠辣些,否则怎会在圣上身边藏匿多年都韬光养晦,取得圣上的信任从而一举成为圣上最依赖之人。”

  “那你可否闻听朝中两位皇子之事,虽是皇家禁忌,但最后两位皇子落得的下场会不会同贤王的崛起有着什么关系呢?”

  那段旁人无法参与的过去就像是前世之事,如今从旁人的口中听来竟也变得那般不真实起来,仿佛真如他们猜测般变得虚幻,但其实那段轰烈纠缠的过往,为了皇位斗争的尔虞我诈真的会随着故人的远去而沉寂吗?她唇瓣微有讥讽的笑痕,他们身为大皇子一党最有实力的角逐者,最后还不是随着凤云殊被贬为庶人而彻底的被连根拔起,如果说凤景行的目标是他们,那这其中西凤帝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是默认还是忌惮?那么身为国相的他又在其中起着什么作用,而她这颗被走为死棋的卒子又意味着什么,大概也不过是皇权斗势下一颗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的残子吧,活着毫无用处,死了才会锦上添花。

  两人正说着将干燥的枯草堆积起来,用手中的火石点燃柴火。火光升起的那刻有余热散发到周围,破庙并不大,纵使他们已然离她坐的远,但她依旧能敏感的感觉到火苗带来的恐惧感,那是被火灼烧过残留的不可磨灭的阴影。她像是忽然被触动般颤抖了下,整个身子都不可揭制的疼痛起来,引得她忍不住想要蜷缩,但身上一阵似一阵传来的疼痛使得她连动一下都那么艰难,每动一下都牵扯着溃烂的伤口撕裂,流出更多的脓血,她身侧攀爬在伤口上的蚂蚁虫子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对着她流出的血兴奋的爬动啃噬着,她隐忍着咬住唇不让自己的闷哼声惊动到屋里的人。 宿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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