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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那么明显的动作想要抗拒火源的诡异姿势都没能逃过两个男子的眼睛,本来也是,这个破屋就这么点地方,除非是他们眼睛出了问题才察觉不到。不过显然那两个男子还是被吓到了,原以为死去的人莫名的动了怎能不令他们在漆黑的夜晚害怕,也只是一瞬他们就明白过来她根本没死,心中原本的大石落下,再次举了火把想要将她看清。但火把刚凑近,朝夕整个人颤抖的幅度更大,她忍着疼翻了个身朝着黑暗中匍匐攀爬,其实她连爬的力气都没有,右脚被当时砸下来的梁柱给压断了,熏烫的浓烟中有着鲜为人知的毒药,被浸泡过的木头在火势猛攻下散发出来的毒烟熏伤了她的眼睛,她也想要努力的睁开来看,但只要轻轻一动就会灼烧般疼痛,化着血泪往外流,时间久了她也就瞎了。那人是真的不想她再活着,才会堵住了她所有可能的路,连一丝希望都不给她留下,就是这样没想到她竟还能活下来,怕是连他都想不到罢。她就那么背转着身趴在地上,索性泥地倒也不冷,就是一股子霉掉的味道。
两个男子狐疑的半蹲下身去看她,总算从她那烧得黑焦的衣衫和半短不长的头发上看出是个女子来,忍不住啧啧叹息,一个女子容颜尽毁,半死不活的剩一口气活着也是挺糟心的,估计自己也觉得痛苦罢。
一人拽了拽另一人的衣袖小声说道:“莫要管这等闲事,仔细惹祸上身。”
那人想了想也是,这个女子的容颜已然看不出原本的面目,辨不出是否熟悉之人,但想来是被人烧成这样的,能将一个女子烧成这般若非是有多大的仇恨怎能下此毒手,然若他们多管闲事怎不就惹祸上身了,想着也就作罢。两人再次回到原地烤着火,望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子身上,眼神暗暗交流揣度着。
就那么过了一夜,到得次日,当白昼的光照向破庙时两人理了理身上粗布的麻衫,将最后的一丝火苗掐灭,准备赶路。一人刚要走到门口,另一人见到角落里的女子心中一直都有个想法隐隐成型,若这么就此走了甚为可惜,于是向那人提议道:“反正招募修建要道又没说设有门槛,我姨丈给的推荐信上只说按人头来算工钱,届时我们将她弄过去也充当个数,她的那份钱和粮食由我们来领,不是很好?”
那人一合计觉着是个好主意,可又犹豫道:“不成,就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算到得监工大人面前也混不过去,谁会要她,你别脑子犯浑。”挥着手将他往外拖,他们即使为了多混口饭吃也不至于蠢到拿个废物去充次,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受么。
“我说你才脑子犯浑,我们将她拾到拾到怎么就不能混过去了,修建要道需要的人数众多,分的余钱就那么点,我们只要将她拖着拽进去,等她到了那便是即刻死了那也同我们无关,每日做苦力那么辛苦谁知道要死多少人,熬不过去是常有之事,再说你怎知道这其中发下来的赏银就没有被监工克扣?说不定他们也指着多一个人多拿一份好处呢,咱们就试试呗,真不成就将她丢在那,反正就是花费点力气,咱哥们有的是力气。”
“成。”那人被说动附和道,两人又重新走入破庙将躺在地上的朝夕给架起来拖着走。她身上被火烧焦的衣料都粘在肌肤上,摩擦间俱是钻心的疼,可她似又恢复了那个毫无人气的幽魂,不喊疼也不哭泣,安静地任他们摆布,仿似昨晚那个被火靠近而有所触动的女子不曾存在过,只恍惚在他人的梦境中。
男子见她没反抗心中反倒是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管不了这许多,只将她拖着往前走,两人一人一只手,朝夕整个身子都被泥地上搁起的石子磨损着,她后背的衣衫本是黏着皮肤但因着长时间的摩擦而破败不堪,露出的大块肌肤渗着血丝,被火烫烤过的地方有些是乌黑,有些则混着泥石,几无完整的好肉。
她感觉到好像有阳光炽热洒在她身上,她从前很喜欢阳光的味道,那是因为常年在黑暗中游走,可如今她却害怕这些温暖的东西,她宁愿身处在寒冬中,便是灵魂永坠地狱那也好过被人亲手温热了再打入地狱的强。也许真的是她错了,妄想得到不该属于她的,拼了命的想要握紧在手中,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可笑一场,而她连笑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是失败者。这么活着也好,她本不该那么轻易的死去,哪能那么容易就偿还了她欠下的债,是非因果总要有结束的一天,她就等着那一天到来就好。
“哐当。”正当她想着何时能解脱时,整个人就给丢进了田埂间的小水沟里,由于干旱的厉害水沟里并没多少水,可就这种程度她身上被浸湿不说,额头还磕在小石块上,磕出了不少血。然后他们又将她拖起,拽着往前赶路,口里喃喃道:“总算是比先前看着好些了。”也不知怎么个好些法,她身上湿哒哒的水珠往下滴着水,很是寒凉,被太阳一炙烤有些被蒸发掉了,有些黏在身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索性她是被他们拖去换钱的,知道她腿断了到没强迫着她走,反正她眼睛看不见想走也走不了,免去走路的折磨,但一路被强行拖着后背没有一块完整的肉不说,伤口浸了污浊的浑水再加上先前的烧伤未处理过竟是有些低烧,她已对疼痛麻木,所以并未感觉到自己是在低烧,只浑浑噩噩的昏迷着,偶尔清醒是被痛醒的,实在是太痛她也是能感觉到的。就这么一路被拖到了人声鼎沸之处,这里已是通州、邬州和北魏交界之处,再往西就是荒漠。风有些大,夹杂着沙子间或拍打在脸上微微泛着痛意。自快到边境时他们就象征性的将她身上套了件旧衣服,还是问路上遇到的农妇讨来的。就那么将她一人一边拽在怀中拖着往前走,反正在他们看来她是个又聋又哑的瞎子哪里会什么反抗,遇见有好奇者也不过是巧妙的应付过去。朝夕一个腿着实没办法走路,另一个腿连站着都是钻心的疼,更别说是动了,被他们硬拉生拽的往前挪,她额头上冒着汗珠不停往下淌,手脚紧似一阵一阵的发冷,额头却是滚烫的,脑子混沌而虚弱的听着周遭的声音。
有监工拿着男子手中的信笺瞥了眼他们三人,又往朝夕身上看了几眼,身后是漫长的队伍等着,周遭是干活的声响,叮叮当当搬运着石块和呵斥声。虽是如此监工也未立即放他们过去,男子腆着笑道:“我这妹子在来的路上染了风寒,过几日就能好,让她去后营打杂什么的不成问题,还请大人行个方便。”男子凑近了监工压低声音道:“给她的工钱少些给我就成。”
朝夕的头被压的很低,监工也没仔细去看她的容貌,听了男子的建议笑眯眯往身后记录之人说道:“三人。”算他有眼力。
男子高兴的往另一侧去领粮食和铜板,而另一人则将朝夕往里扶,去往人迹稀少处,免得被人看出端倪。男子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就将朝夕往一处凹地上推下去,她已没什么利用价值,留着只会给他们添麻烦,谁要好心就让谁给救去,他们可没这个良心。男子拍了拍手,几个铜板被他抛在掌心中,心满意足的哼了哼。
朝夕像是块破布般被丢弃,摔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翻滚着往下落。索性她跌下的地方并不高,除了擦伤并未添更多致命的伤痕,但她已然是奄奄一息,就算再伤又能伤到何种地步。她只盼望着能将最后的这段折磨度过,早日了结的好。
坡地上有人搬运石块传来偶尔小声的交谈,说贤王修建要道是为了防止北魏攻打进来,也是为了同北魏彻底的隔绝,阻断了两国边疆贸易的往来。
另一人说着很是愤慨,北魏人明着说是交易,暗地里不知动过多少手脚抢过多少东西,赫承郡中不少城池的百姓都受过北魏人的欺压,他们仗着自己彪悍能打时常跑来西凤抢夺,故边疆常有众斗事件发生,便是连郡守都无法镇压,早年由宁浩的下属镇守时尚算好些,为着他的名号都不敢大张旗鼓的扰乱,后来西凤帝忌惮宁浩,怕他的人同他国有暗中往来从而威胁到国本就将其尽数撤回,这里守城的就成了西凤帝的心腹,然则没什么震慑和威望。如今北魏由太子苏映寒掌权后重又对西凤发动攻击,不知是否是身为定远将军的宁浩被除而使得他们毫无忌惮,还是太子想要趁着西凤重创时借此乘胜追击攻打西凤夺其城池呢?总之两国的战火并未有多久的停息就又要重燃,边疆已是人心惶惶,近来争斗不断,祸事四起。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