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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在紧闭了三日的宫门从内开启,陆续有宫女捧着梳洗的铜盆进入,芷澜随着伺候的宫女一同走入时见到的就是阿月伏在案上落下最后一笔起身的样子。她将帛锦折好交给宫女,随侍的宫女大概从她的动作中已能猜到她的意思,脸上绽出一抹笑容,向她福身请安,行的是个恭敬的大礼。芷澜当然不明白那名宫女背后的意思,只是在替阿月梳妆的时候随口问起怎么回事,为何她会被司夜离软禁起来,问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何事。
她那状似无意的问起到让阿月有丝好奇道:“这些年你在相府可好?”她这么问无非是想知道芷澜态度的改变,他们之间素来亲厚,可芷澜却并非对当年她的死耿耿于怀,依着她那耿直的脾性来说不像是她的风格,怎么都会对她打抱不平。
芷澜梳头的手略停顿了下,从铜镜中能看出她一闪而过的紧张,或许是为自己不能替她报仇的负疚感使得她心生愧疚,她放下木梳,跪在地上时眼里已有了闪烁的泪花:“小姐,我虽不知当年那件事是谁做的,可相爷待您却是从未变过,就连您住的春暖阁他都不允许旁人靠近,只有奴婢这些年来陪相爷等待着,他虽不说,可奴婢知道您一定还会回来。即便您放下所有过往,又怎会忘了相爷的这份情呢?况且害小姐的凶手未能抓到,小姐怎能放过那些人……”芷澜的这些话说得声泪俱下,她内心却渐渐起了些波澜,好似那些被她刻意压制住的往事又浮聚起心头,难免不大舒服。
她压下这股不舒服,对芷澜绽出抹笑容来,轻声道:“替我梳个好看的妆容,今日不说那些。”她的神情很轻松,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到是芷澜略显尴尬和奇怪,她轻轻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慰,两人就再无多话。相比于芷澜的忧心忡忡,阿月长久以来的心情似乎只在今日绽开些颜色来,她从推开清月宫的宫门时就一直在笑,那笑容虽浅淡,可不难看出她的心情是好的。至于为何会好,旁人是不得而知了,只隐约猜测着个中大概,不敢挂于嘴上。其实自从西凤被司相彻底接管后,宫中的管控比之前更为严格,闲言碎语鲜少能被听到,估摸着近来事情发生的太多,是被下了严令的,就怕流言蜚语的动摇人心。
就在阿月将那张写了字的帛锦差人送出去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驻守在清月宫外的守卫太监明显就减少了一半,那暗示了什么阿月自是清楚不过。她在芷澜的伺候下换了身明艳娇嫩的宫装,连发饰都简单典雅,相较于之前的朴素简直天壤之别。这些年除去曾在相府中的日子打扮得稍显雍容,往日里会饰以几支簪子珠翠,她的身上几乎没什么贵重的首饰,一来是不喜,二来也是养成了习惯,配上那些着实不方便。她从铜镜中再次看到那个久违的明媚女子时乍然还有些不适应,她依旧还是那个容颜无甚变化的女子,可心却早已千疮百孔,变得破败不堪。她看着那个笑容完美无瑕的女子,神情有一瞬间被剥离而出,自此后她就要戴上另一副面具生活在这里,就如从前那些她厌憎的每一日般以虚假的自己而活,可那有什么关系呢,她最擅长的不也是如此么。掩藏在那张虚假面具后的她才能更好的揣度人心不是么,既然世事兜兜转转依然回到了原点,或许这就是她注定的宿命,无从逃脱,便只能迎刃而上。
她从清月宫中走出,身后虽少了守卫,却多了好些个宫女,那排场到像是哪个宫里的娘娘出巡。芷澜还在好奇的往后看,怕是到了此时此刻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贤王造反,是司相一路带了人攻打下凤都,解了皇城的围,也解救了深陷在水深火热中的西凤百姓,自此病体缠身无力朝政的西凤帝将西凤交到了司相手中,或许西凤是真的无人能承,除非让个公主来继位,否则怕也只能是将其交到司相手中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不仅是民心所向,更是西凤不二的人选。在西凤能真正找出个恪承大统的继承人来,也只得这位摄政王来掌控局面才不致西凤落入他国之手。
而这位摄政王呢,今日就是他加冕绶冠之时,宫中到处都喜气洋洋,一扫之前阴郁,连御花园里的盆栽都换了好几拨簇新的,时值六月的天气里开得美不胜收。
或许典礼已经结束,或许还在进行,谁在乎呢。正如这巍峨的皇宫中并无什么改变,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些人,可也如那换了颜色的花,只要还是花团锦簇,谁又在意多了谁少了谁呢,只要这皇宫还是西凤的皇宫,天子还是西凤帝,那这里的人还是过着他们的锦绣日子。懂得进退的人方能活得长远,那些富贵的人自然是懂个中道理,自也不会有哪个不识趣的去扰了清月宫那位的清静。
当然还是有的,譬如阿月正兴致不错的站在莲池边赏鱼,宫女为博她高兴特意寻了鱼食来供她喂赏,又将如何方能逗得鲤鱼嬉戏讲给她听。清月宫的这位虽暂时没名分,可他们伺候起来却是颇为用心,他们心中都如明镜似的,她的一颦一笑可不知牵动了多少人的脑袋。就在方才这位主子出得宫殿前,眼尖的宫女都看到了侍女官手中握着的一盏帛锦,待再回来时却是人人都看了赏。为着这份赏赐他们又哪里不知她在摄政王心目中的地位了。只是好奇不知她写了什么,竟引得摄政王如此高兴。
阿月指尖捻着细碎的小鱼食,她也不去深究这是什么做的,只知道她这么投食进去,不多会儿就有成群色彩斑斓的鲤鱼往她这边游,撒了欢似的哄抢她丢在水面上的鱼食,形状很是有趣,果然如那宫女所说,惯有意思的。那些鲤鱼哄抢完了鱼食不但没游走,还摆动着鱼尾在湖面上游来游去,许是平日里被人投食的多了也不怕生。芷澜见那些鱼儿好玩,欢喜的眉飞色舞,不停朝着她说笑。阿月见她兴致好,索性多拿了些鱼食让她一起喂。
“你知道那些鱼儿为何会对你手上的鱼食疯抢吗?那是因为它们喜欢闻血腥味重的味道,难道他们没告诉你那是用人肉做的吗?”说话之人不知何时站在阿月他们身后,因着身份关系没人敢拦,但听她这么一说几个宫女脸色都白了,想要辩驳什么却是不敢说,宫中的这位又有谁敢惹呢。莫说她的身份地位,光是她那盛名在外的狠辣就足够让人胆颤了。
芷澜胆子小,这么一听当即惊得丢了手中的鱼食,那女子却还在挑衅说道:“本宫到是忘了,他们怎么敢对你说呢,你是他心尖上的人,那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手段怎会被你知晓。他在你面前总还要让自己表现的是个干净之人,就如同他欺瞒世人一样不是么?”
“三公主……”侍女官略有为难的唤了声,想暗示她不得靠近,毕竟现在主政的是摄政王,看似无甚变化的皇宫,不过是在豢养一群无实权不敢反抗的虚名美人罢了,可他们若有任何一点别的心思,或还拿自己当个主子般颐气指使,那就容不得他们放肆了。不管在这皇宫中是否在摄政王入主时被撤换的宫人,还是留下来继续侍奉的,他们都懂得一点,唯有审时度势之人方能有命活下去。如今的凤氏天下不过是徒有其名,大厦将倾,迟早是时日问题,任谁都无力挽回。这个在历经了几代王朝更迭的西凤皇室,早就从骨子里被腐蚀而出,似乎连皇权旁落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是以才会在西凤并无掀起更大的波澜。这就不得不说是司夜离高超的手段了。
阿月止住了侍女官接下去的话,挥手将他们遣退开去,转身看着蕙平。她目光坚定淡然,眼前的女子依稀还是多年前初见时的眉眼,眼底俱是冷漠戾气。她不知道她为何从一开始就在针对她,好似那股敌意带着莫名又有点释然的唏嘘。这让她无端想起了递给司夜离的那张帛锦上,其实只写了两个字,却也只有他能懂,这才有了之后的排场和解禁。
婚书。那是阿月第一次执笔写字给他,洒脱随意的笔墨像极了她的性格。彼时他正在早朝,如过往的每一日相同,却又有些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今日是他的受封日,过了今日他就是这个西凤王朝最有权势的人,相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无人能再命令左右他。他是整个西凤真正的王,哪怕只是背后的君主,也无人敢不听他的。也就是在这时,流锦受了命令将侍女官呈上的东西递交到他手中。许是被无端打扰了受封仪式,底下官员面面相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皆是脸有异色。他们哪里知晓这只是他的私事,且被诏令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第一时间呈上,她的事于他来说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