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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夕月来的时候惊天动地，离开的时候也声势浩大。那天晚上新帝登基晚宴结束，半夜里一阵明光直冲天际，看见都人都传言这一位陛下定然是当时明君，老天都降下祥光。
听见这些传言的时候，竹辞南正在书房里练字，小女儿待在一旁认真看着。她有一双细长的眼睛，看人时天生就带了三分清冷，生的和竹辞南颇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好看。他为女儿取名竹吾玉，意思是他的爱女。
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因为出身原因，从小听到过不少风言风语。她父亲平日里忙于公务，对内宅难免有几分忽视，以至于竹吾玉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就不爱笑，举止沉稳得体。
此刻跟父亲一起听下人说起外面的传闻，不由得有些兴奋，“父亲，我昨天晚上梦见了一个仙女，她长得好漂亮，跟我说话也很温柔。”
竹辞南心中一动，放下笔，“那位仙女姐姐长得什么样子？和你说了些什么？”
竹吾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可爱，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那个仙女姐姐穿着红裙子，夸我好看，说我和父亲很像，让我以后长大了多关心父亲，不要让父亲太过劳累。”她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个女子的外貌，只知道很好看，院子里的丫鬟们加在一起都比不上。
竹辞南眉梢一扬，重新拿起笔在纸上勾画，很快就画出一张人脸，问女儿：“那个姐姐可是长成这般模样？”
竹吾玉看了一眼，咬着指甲点头，“就是这个样子。”她眼里尚且懵懂，“父亲认得她吗？”
竹辞南点了点头，“那个姐姐很喜欢你，她喜欢孩子，临走之前一定给你留了礼物。”他摸了摸女儿的头，轻声哄劝，“告诉父亲，她送你什么了？”
竹吾玉便有些扭捏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短笛，似乎是新制成的东西，碧玉材质，通透温润。竹辞南依稀记得她是喜欢吹笛的，别人也知道她这个爱好，送礼的时候送了不少。
就在前些日子里，他有幸听过她吹笛。那个女子，经历过那么多的烽火血迹，笛声却华美流畅，如天际朝霞，花间溪水，浑不知人间有忧愁。
他的眉目沉下来，心里多少有些怅然若失。这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出身来历一无所知，走的时候也不告诉别人。他甚至疑心昨晚的那些动静是否与她有关。心里对她的离开多少有些预感，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灵验了。
小女儿仰着脖子，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他收敛了表情，准备继续教她写字。门外却又有人来敲门，“大人，宫里有人给您送来一个盒子。”
竹辞南低头一看，认出这是新皇的字迹，上面认认真真写着：月赠。他心中已然明了，转身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卷卷轴。他伸手打开，徐徐展开在眼前的，是一卷万里江山图，下面一枚印纹，是“欢池”二字——大概是她的字。
临别赠礼，竟然还是警告。竹辞南哭笑不得，猜她大概也给了陛下同样的警告——你们要好好相处，做一对旷世君臣，才不枉她当初一番谋划。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身边小女儿看他出神，拉了拉他的衣袖，“父亲，这张图是谁送的？”
竹辞南含笑教女儿一笔一划，写上“墨夕月”三个字，“你的仙女姐姐送的，她的真名目前为止只有爹爹知道，你不要说出去。”
竹吾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指着下方那个纹章，问：“那这个是什么意思？”
“那是她的字，你以后也会有的。”
“好啊，父亲以后给我取。”她又认真看了看，念道：“欢、池。”她抬起头，认真道：“给她取这个字的人一定很爱她，一生的欢喜像城池那么大。”
竹辞南想了想，点头认同女儿的话，“你说的对。”
也罢，为了她欢喜，他也不防应下她的请求，只要陛下不猜忌他，他倒也愿意为大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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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池欢池，欢若城池；小夜小夜，此生笑靥。
墨夕月沉浸在几百年的记忆里，一时错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是下意识地抓住身边人的手，唤他：“小夜。”她指间收紧，像是生怕他跑了。
君言枫低头看她，那双眼睛里前所未有的明亮，望着他的容颜，仿佛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君言枫惊愕一瞬之后便是狂喜，他声音颤抖，触摸她的指尖也在轻颤，“欢池，你恢复记忆了？”
墨夕月哭着点头。
怎么能忘记你？相处近两百年的日日夜夜，每天都是你，时时刻刻都是你——树林里绿叶飘落，剑光一闪的初次相遇；丛林里相互依靠，肩紧贴着肩，搏杀出彼此的信任与约定。
你是战友，是伙伴，是呼吸着同一命运的爱人。
一向坚强的人，终于哭的泣不成声，“谢谢。”小夜，谢谢你找到我，谢谢你被我猜忌欺骗，始终没有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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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的传奇都以这样的方式落幕。最美的楼主嫁作人妇，最强的杀手隐居山林，那些荣华富贵快意恩仇，就以这样的方式烟消云散。终究会有新的少侠作为谈资取代他们。
只在《江湖奇闻录》上留下寥寥几笔，正如同当年墨夕月所想的那样：幽微，生卒年不详。于某年入雾隐楼，后遇叛乱，危急关头执掌雾隐。五年后，一统江湖，登盟主位。不久，退位传与原雾隐楼主，与江湖第一杀手末忆退隐江湖，不知所踪。
几十年中，雾隐楼诸多门人，念及幽微英姿，终身未嫁娶。
幽微此人，行事毫无章法可循，低调入雾隐，小心行事，谄媚献上；灭武敌堂，心思深沉；执掌雾隐，权欲熏心；征战江湖，野心勃勃；一日退隐，参透世事，洒脱飘逸。
实乃江湖第一奇人也。
几十年后，据说有人曾于深山中见过她，然山中雾气弥漫，再去寻时，已不见踪影。 踏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