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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

　　穆致远交代好萧墨的药要怎么熬制之后，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采摘草药了。

　　这一次，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其实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之后，穆落汐对穆致远到处去采摘草药的这件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是，穆落汐有些担忧的看向床榻上的男人。

　　已经两天了，草药全靠灌进去，他依旧是没有苏醒的症状。

　　按照爹所说的，按道理，萧墨其实昨天就该醒过来了，还是说，是因为之前的药剂量太大了，所以他才一直没有醒过来？

　　穆落汐轻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出去熬药。

　　忽然，听见床榻上，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阿落？”

　　穆落汐有些惊讶的看向萧墨，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了，脸上还是有些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迷茫，就像是一个小孩一样，对待未知世界的那种迷茫。

　　“将军，您……还记得我？”穆落汐张了张嘴，开口说道。

　　萧墨点点头，一边用手将身体撑着，坐了起来，大约是对穆落汐说的话有些不满，皱了皱眉，说道，“你这是什么话，”顿了一下，又接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怎么觉得，脑子有些沉重，好像什么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

　　“什么，都记不清楚了？”穆落汐有些怔怔的看着萧墨，似乎是没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嗯，”萧墨的声音是带着几分的嘶哑。

　　“那你，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穆落汐又接着开口。

　　“嗯，”萧墨依旧是应了一声，声音很温和。

　　穆落汐忽然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他说。

　　难道说，你之前是个皇子，好不容易登上了皇位，现在，又被我拉了下来？

　　或许，萧墨，应该拥有新的生活，而不是被禁锢在之前的那种生活之中。

　　“那你记得自己的身份吗？”过了会，穆落汐轻声开口问道。

　　萧墨依旧是有些迷茫的，抬着头看向穆落汐，半晌忽然开口说道，“将军，我应该是一位将军。”

　　“你记得？”穆落汐有些惊讶。

　　萧墨有些无奈的瞥了眼穆落汐，“你刚刚不是这么唤我的吗？”

　　穆落汐闻言扶了下额头。

　　草率了，是她草率了。

　　只是，穆落汐又瞥了眼萧墨，“将军，您记不清楚之前的事情，还记得我？”

　　“记得，你是我在河边捡到的，”萧墨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穆落汐点了下头，笑了笑，调侃道，“是啊，不过，将军，就算是一命抵一命，我现在也救了你一命，我们两，也两清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萧墨皱了下眉，有些着急的抓了一下穆落汐的手臂，似乎是怕她就这么走掉似的。

　　看到这样的萧墨，穆落汐也觉得有些新奇，扶了一下他的手，拍了拍，“放心吧，就算是两清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能走开啊，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还真的，担不起责任。”

　　别说是苏以沫了，就算是萧渊估计也不能放过她。

　　萧墨这才松了口气似的，松开了慕落汐的手。

　　“你确实是为将军，不过经过了之前的那场战役，众叛亲离，身边的人都离开了你，九死一生，现在又重新活过来，你有什么打算？”穆落汐看了眼萧墨，似乎是无意间的开口问道。

　　萧墨低了下头，似乎是在思考，“打算？”

　　他沉默了一阵，过了会才开口说道，“众叛亲离？你也是吗？”

　　他的语气很低沉。

　　穆落汐有时候都觉得，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失忆，还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他的语气除了低沉之外，并没有愤怒的意味在里面。

　　穆落汐吞了口口水，慢吞吞的开口，“或许是，因为，我也偶然间发现，我一直以来很敬重的将军，在几年前，也做过一些对不起我，和我家人的事情，所以啊，我也有些气愤。”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萧墨挑了下眉，意味不明的看着穆落汐。

　　穆落汐闻言，长叹了口气，“或许是，其实我也并没有那么想你死吧，虽然之前的事情在我的脑中一直都挥之不去，可是，那些事情，其实也过去了，一个总是缅怀过去而看不到当下的人，是不会快乐的，倒不如放下这些，放下仇恨，同时也放过自己，让自己解脱。”

　　她做这些事情的初衷，从来都不是为了复仇，报复萧墨，更多的，是希望大萧，依旧能够恢复之前的那种平和，继续繁荣昌盛下去。

　　而从小在一个极端环境下生存过来的萧墨，做事情太过于极端，无论是作为一个君主，还是上级的萧墨，都不适合那个位置。

　　即使他拥有那种杀伐决断的能力，也不适合。

　　“原来，是这样，”萧墨抿了抿唇，淡淡一笑。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除了将军，就没想过，自己的另外一种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吗？”穆落汐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萧墨，开口问道。

　　萧墨看着穆落汐，长叹了口气，目光却是瞥向远方的，“或许之前的我生活的并不快乐，所以关于之前的那些记忆，让我已经缺失了，若是不做将军，我其实，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到，当时觉得，做到了这些事情，我就会快乐起来，只是没想到，这些年，其实我过得都不痛快。”

　　“你其实，没有失忆，对不对？”穆落汐忽然开口，打断了萧墨的话。

　　萧墨看了眼穆落汐，轻轻一笑，“瞒不过你。”

　　她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说对他不了解是假的。

　　只要仔细去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其实，一直在掩饰些什么。

　　掩饰自己没有失忆，假装自己对一切都未知。

　　“那……”她做的事情，他应该能够大概的猜到些。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和老四一起联手做的，当初我也怀疑过，只是可惜，连沈林都被你控制了，我的最后一根稻草都被压垮，所以，其实我也没办法翻转局面，”萧墨云淡风轻的开口，让穆落汐有些吃惊。

　　“你早就知道了？”

　　萧墨睨了眼慕落汐，轻哼道，“不然你以为，老四能够这么容易就得手？他手底下不过就是林染和老八的兵而已。”

　　穆落汐心情复杂的看向萧墨。

　　原来他都知道。

　　这个男人，心思十分的缜密。

　　“那你……”穆落汐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她想知道，他之后的打算。

　　萧墨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刚刚不是和你说过，我没有想过以后，不过，或许现在可以想一想。”

　　顿了顿，萧墨又看了眼穆落汐，问道，“你呢，打算什么时候走？”

　　穆落汐眨了眨眼，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他似乎，总是能够很简单的猜到她的心思。

　　萧墨勾了勾唇，摇摇头，“阿落，你对我，还是不够了解。”

　　又或者是说，慕落汐对他，心思太浅。

　　“或许是我们遇见的时机不合适，”穆落汐淡淡的开口。

　　萧墨闻言，盯了她许久。

　　半晌，才犹豫着，开口问道，“阿落，若是……我们当初的相遇，不是这样的蓄谋已久，我们之间，是不是，会很不一样呢？”

　　是了，十余年前的信林河畔。

　　穆落汐以为是自己人生的一场大幸，没有被溺死在河里，被他救下一命。

　　可是多年之后，再回首往事，其实那不过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拯救。’

　　一场巨大阴谋之下的善心。

　　一个有着阴谋的举动。

　　“其实，如果不是那场‘蓄谋已久’，或许，我们根本就不会遇到，对于当时的我而言，满心眼里都是桃花庵的‘苏郎’，我和苏少卿认识的比和你认识要早很久，久到，这么多年之后再相遇，我竟然都差点忘记了他。”

　　过了会，穆落汐继续开口，“十余年前的旧事，或许我可以不再计较了，能够真正的放宽心，可是苏少卿，不可能不在意，那一年的那个雨夜，在信林河畔的破庙里，他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珍视的人，而十余年之后的几个月前，在云安城郊，他在一次，失去了另外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所以，作为直接凶手的封羽，死不足惜。”

　　穆落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是带着寒意的。

　　萧墨一时间竟然开不了口。

　　其实，无论是苏少浔还是苏子桑，当初他是没有想过要杀死他们的。

　　只是，他们实在是太过于固执，愚忠，所以，不得已之下，才让封羽动的手。

　　尤其是苏子桑。

　　他，真的没有想过要除掉他。

　　但是，他却铁了心的，一心只想要为泽帝将云安夺下。

　　若是打一场硬战，封羽根本就不会是他的对手，就算是慕落汐，慕经年，沈林这些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而且，那个时候的慕家人，还摇摆不定。

　　他没有办法，作为一个皇帝，必须要巩固自己的权势。

　　所以，只能除掉他们。

　　“阿落，对不起，”萧墨终于开口，向穆落汐道歉。

　　关于十年前穆家堡的事情，这是他第一次提及，也是第一次开口向她道歉。

　　只是，这个道歉，却是迟到了十余年。

　　“纵使能够和解，我们也没办法在继续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喝茶了，”穆落汐的表情淡淡的。

　　其实只要是提起十年前的事情，她的心情都是这样的，非常的复杂。

　　“过几日你身体好转了，我送你去一个地方，”穆落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

　　萧墨看向她，问道，“什么地方？”

　　穆落汐稍微抬了下头，瞥向窗外，“龙山寺。”

　　那是苏以沫出家的地方。

　　这几日，她日日夜夜守在那里，只是为了给萧墨祈福。

　　穆落汐也没有想到，苏以沫会真的，这么做。

　　她一直以为，苏以沫只是嘴上说说，寺庙里条件艰苦，估计待个两三天就会收拾东西会苏府了，只是没想到，这个细皮嫩肉的娇弱小姑娘，会真的，这么老老实实的，日日夜夜守在佛祖面前。

　　萧墨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是点点头，轻声答道，“好。”

　　隔日。

　　萧墨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穆落汐领着他一路朝着龙山寺走。

　　龙山寺其实离之前他们住下的竹屋不远。

　　所以两人走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的山路，也就差不多的走到了。

　　穆落汐还记得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来找萧墨的。

　　那时候被苏少卿硬扛着接下了凌亦如寿宴的这档子事，来找萧墨寻求帮助。

　　现在……

　　其实也就过去两年左右的时间，很多事情都已经大不一样了。

　　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将萧墨带到龙山寺的时候，穆落汐甚至没和他打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转身的时候，忽然瞥到了寺院门口的一个带着竹帽，低着头扫地的扫地僧，怎么看都觉得眼熟，非常眼熟。

　　“江夜白？”前些日子不是听闻，他在未央宫的偏殿上吊自杀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夜白见自己被认出来了，倒也没有躲躲闪闪，直接把帽子摘下，看了眼穆落汐，笑道，“慕将军，好久不见。”

　　穆落汐轻轻一笑。

　　他还是那么和蔼，纵使跟在萧墨身边这么多年，江夜白也还是当初那个和蔼可亲，善良的江夜白。

　　“是苏少爷，找人把我送了出来，当时听说王后娘娘在这边祈福，老奴就想着，也来这边吧，好说歹说，也能够给我们家殿下祈福，希望他下辈子能够过得安生，不过，”江夜白边说着，眼睛有些微微泛红，“刚刚瞧见殿下还安然无事，老奴这颗心啊，也就舒坦了，这么多年来，我们殿下虽然干了不少的不好的事情，还想着登上那个位置，可是啊，他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包括想要成为九五之尊，其实，那是他的母亲，也就是当时的娘娘交代给殿下，要殿下去做的事情，殿下这一辈子，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啊……”

　　说着说着，江夜白已经潸然泪下。

　　穆落汐闻言，忽然瞥向刚刚萧墨离开的方向。

　　只觉得，一阵惆怅。

　　这些事情，她倒是不知道，她一直以为那就是萧墨的抱负，理想。

　　只是没想到，原来他也一直在为别人的期望而活着。

　　难怪说，他其实，并不快乐。

　　那么，萧墨，希望拥有了新的人生的你，现在的你，能够真正的，找到自己的生活，希望你，能够真正的快乐起来。

　　“将军，您这是要去哪里？”过了会，江夜白才擦干了自己的眼泪，问道。

　　穆落汐闻言，轻轻一笑，拍了拍江夜白的肩膀，顺便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了一些银两，还有一串钥匙递给江夜白，“你好好照顾你们家殿下和苏小姐，这些你拿着，还有这个，是城郊的一座小宅子，虽然不大，但是住起来还是很惬意的，你就说是自己打点的，千万别殿下说是我的宅子，不然他不会住的，有时间，我会去看你们。”

　　“那……将军……”江夜白有些愣愣的接过穆落汐手里的东西。

　　“我，还有我的事情，”穆落汐朝着江夜白勾了勾唇，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完这句话之后，穆落汐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江夜白轻叹了口气，摇摇头。 相府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