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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洛晗因着她的话而垂下眼眸,神色显得有些失落。
花蔺本就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如今见他这副模样,也只当没看出他心情不佳,兀自低下头喝茶。
“对不起。”就在花蔺以为蒋洛晗要站起身离去时,他忽然说话了。
这个道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花蔺喝茶的动作一顿。
“三年前我曾许诺不会丢下你不管,对不起。”蒋洛晗小声说道。
花蔺不由嗤笑,三年之前他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前世十八岁的甄誉向她许下承诺要待她好一辈子,不也毁诺毁地彻底?
她从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却似认了真,见花蔺如此反应,忍不住急切地解释,“娘亲去世之后,父亲哀伤过度,舅舅恐我无人照料,便将我接去宫中,交给舅母照顾。”
见花蔺依旧垂着眼眸,他讷讷解释着,“宫里规矩森严束缚颇多,我想你应该不喜欢,是以未曾恳求舅母将你接入宫中。”
听说他曾动过将她接去宫里的想法,花蔺猛地抬头看着他,只是这目光略有些凶悍,使得蒋洛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
看着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花蔺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
跟个小孩子置什么气。
“我并未生你的气,我在承恩侯府过得很好。”
蒋洛晗那句未出口的“你可愿随我回英国公府”就这样咽在了喉咙里。
“过得好就好。”他喃喃说道。
花蔺实在受不得他这副可怜巴巴宛如受气小媳妇儿模样,前世他可是鼎鼎大名的煞神,令人闻风丧胆的长信侯李克!
“若是无什么事的话,我想下午就启程回承恩侯府,还请蒋世子替我备辆马车。”
蒋洛晗听了花蔺的话,扑闪着眼睫看着她,“这么快就要走了么?你的伤还未养好。”
花蔺无奈地看着他,“我不过一个奴婢,主家准我在此休养三天已是恩赐。”
蒋洛晗目光不舍地看着她,静默半晌,他垂下眼眸,低声道:“中秋晚宴过后,我在舅舅的书房听见,父亲打算再娶。”
“所以你就独自跑到这么个地方来了?”花蔺不由咋舌,这孩子也太任性了。
蒋洛晗垂着眼眸没吱声。
这庄子是除去避暑山庄,母亲最喜欢待的地方。
“你母亲去世已快满三年。你自个儿看看古往今来有多少男子能做到为发妻守节三年,才再娶的!”
在花蔺看来,英国公蒋离能做到为发妻守孝三年,已经算是难得的了。
纵然才子佳人的故事里,一方去世,另一方坚贞地殉情或者遁入空门远离红尘,但那毕竟是那些酸腐才子编出来忽悠世人的,现实生活里,谁没了谁又活不下去呢?
道理蒋洛晗自然都懂,他只是觉得若非当初自己顽劣,给了歹人有乘之机,母亲也不会因遍寻不到他,伤心过度引起旧疾复发,最终不治身亡。
母亲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父亲这些年茕茕孑立,他瞧着也心疼,可在知晓父亲下定决心续弦时,他心里又难受地厉害......
花蔺大概能猜出他依旧在为长安公主之死愧疚,然而哪怕他愧疚一辈子,长安公主也不会活过来。
再者,长安公主去世的根本原因,还是她身子太弱了,即便不发生蒋洛晗被掳一事,她或许也会因别的事,而卧病在床,撒手西去。
“你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定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地活着,你若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可对得起她为你丢掉的那条命?”花蔺本不想管他,却再一次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巴。
听了花蔺的话,蒋洛晗睫毛微微一颤。
沉默半晌之后,他低声道:“你会原谅我么?”
这孩子心思真重!花蔺不由扶额。
“你我本就萍水相逢,你对我并无任何亏欠,我为何要记恨你?”
“真的么?”蒋洛晗眨着一双水润的眼眸看着她。
他生得极好看,与甄誉美地张扬肆意不同,他面部棱角尚不明显,眼睛眉毛鼻子嘴巴都长得恰到好处,给人一种天真无害的感觉,让人不自觉生出保护欲。
花蔺很难将面前这个十一岁的小男孩儿与前世那个在北疆战场上大杀四方,令人闻风丧胆可止小儿夜啼的战神李克联系在一起。
或许时间和经历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花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蒋洛晗的眼睛,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谢谢你。”蒋洛晗朝她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花蔺朝他挤了挤嘴角,笑地略有些敷衍。
“那你歇一会儿,我告辞。”蒋洛晗起身朝她道。
花蔺点点头。
蒋洛晗走到屋外,将蒋管家叫道跟前,确定花蔺体内余毒已清,外伤也无大碍之后,便吩咐蒋管家备马。
他与花蔺一起回京,并亲自将花蔺送到承恩侯府外,这才吩咐车夫调转马头,离去。
一向低调内敛的承恩府,今日却给人一种热闹之感。
花蔺从侧门进入悠然居,一路感觉分外明显。
“哟,是花蔺回来了啊!你这丫头回来地倒是时候,快去姑娘跟前领赏!”甄欣屋中大丫头白芍看见花蔺,笑眯眯说道。
花蔺不明就里,便问:“白芍姐姐,不知府中有何喜事?”
“你去到小姐跟前,便知道了。”白芍看着花蔺神秘一笑,接过她手中的包袱,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是。”花蔺狐疑着往正屋去。
现下也不是甄欣的生辰,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上能有何喜事?
想到这里,花蔺眉头微蹙。
难道是与亲事有关?
与甄欣定亲的对象自然只能是杜少棠。
前世,甄誉便是因为甄皇后去世,及杜少棠当众退婚一事,才下定决心发奋读书,并高中举人,取得金科三甲的好成绩。
甄欣自与杜少棠解除婚约之后,便再未相看人家,至花蔺大婚那日,依旧孑然一身......
花蔺心事重重地来到正屋,却见甄欣含笑坐在那里,正在给院子里的丫头发赏钱。
她缓步上前,屈膝向甄欣行了一礼,“禀姑娘,奴婢回来了。”
甄欣看见她,面上笑容愈深了一些,“快走近些,让我瞧瞧可都还好。”
花蔺缓步上前, 垂下头,腼腆地站到她面前。
甄欣目光敏锐地察觉到她右腿有些不便。
她面上笑容微顿,将剩余的赏钱给其他丫头发完,便起身,对花蔺道:“随我来书房。”
花蔺跟着甄欣步入书房。
甄欣看着她道:“究竟发生何事?” 婢女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