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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长办公室的装潢采用的是庄重典雅的新中式风格,上等木材中嵌入多种合成材料,地面铺满质感细腻的羊毛毯,三面墙被博古架遮挡,还有一面是玲珑剔透的落地窗,除了沙发桌椅没有别的家具。
连雯战战兢兢地推了推鼻梁上缓缓下滑的眼镜。
四下无声,陈昱秋穿着一身裁剪精致、做工考究的意式西装,看起来颇具上位者的威严。他两手搁在写字桌上,一只以肘关节为支点,另一只以小臂为支点,左手手心覆在右手手背上,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略微凸起的经络,犀利的审视格外凌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漫长又煎熬的等待中,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连雯力竭似的长舒了一口气。
陈昱秋淡淡道:“请进。”
方淳忐忑地推门进来。
陈昱秋貌似稀松平常地跟她聊起天:“你来了三个月了吧,书写到第几章了?”
方淳身形僵住。
入职的时候她把自己在网上写作的事当特长说过,现在看来就是个隐患。
编故事实在是太难了,她断断续续写了半年,投稿一再被退。编辑冷淡无情,父母不断在耳边唠叨,时时刻刻有人一夜成名,高调地晒着各自的收益。
她见了眼红,着了魔似的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成功,并暗自发誓,日后定要让嘲笑她的人高攀不起。
于是她整夜整夜把自己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变得阴晴不定、充满戾气。
有一天她忽然意识到,她写的东西之所以没有人看是因为男女主的身份太平凡,那些男女主挥金如土动辄上十亿的文,光是靠炫富就捞了一大笔钱。
凭什么那些人仅凭她们从小到大的经历就能吸引许多人,而她生在普通家庭,连广阔的天地都看不见。
因此当她的远房叔叔把她弄到这儿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要转运了。
她看到的金屋银舍、灯红酒绿都是不可多得的素材,她把这些写进小说里,开始凹富家女的人设,拍不属于她的房和车,展示不属于她的精致生活,读者果然多了起来,还认识了一群出身不错的作者朋友。
虽然她也担心被戳穿的那天会一无所有,但她安慰自己,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谁能例外。她认识的出身不错的作者朋友,真的就出身不错吗?
她突然觉得工作繁重辛苦,耽误了她赚钱,她不该在这里当给人端茶倒水的仆役,可一旦离开这里,她就会失去创作灵感。
无尽的贪婪撕扯她、吞噬她,让她的面目变得无比狰狞。
她对苏清淼的厌恶是从第一眼起的。
她把苏清淼当成了丑陋的自己。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贪图享乐的废物,要靠亲戚帮忙才能找到这样一份离上流社会近一点的工作。
她以己度人地害怕苏清淼跟她争抢,想看苏清淼出糗,所以绞尽脑汁企图把她撵走。
有时她还会做被陈昱秋喜欢上,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因此也受不了陈昱秋对苏清淼那么细心周到。
但眼下面对陈昱秋,她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颤声回答:“忙着工作,没怎么写。”
陈昱秋一瞬不瞬盯着她,沉默了五秒,发了话:“回家写书吧,酒店留不住你这样的人才。”说完看向一旁的连雯,“连店长,你要不也试着写一篇,看看有没有机会转行?”
连雯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忙不迭搭腔:“陈总说笑了,我哪里有这样的才华,只想本本分分为您尽忠。”
“尽忠还是尽职?”陈昱秋面无波澜,十指飞快敲击键盘,轻点鼠标,抬手把屏幕转过去,“你手下的人肆意杜撰,恶意引导,丑化公司形象,你及时发现了吗?”
这是……她的作品?!
方淳心中一惊,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暴跳如雷:“您怎么会知道我的笔名?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没有在上班时间写文,您这样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权!”
陈昱秋眸光一凛:“要我告诉你你那条微博转发量有多少?”
方淳陡然心虚。
不用看了,她知道。
她穿着酒店的浴袍拍了张锁骨照,堪堪拍到胸前口袋上的logo,跟打扫总统套房时偷拍的图放在一起,发了条微博抱怨酒店的卫生做得不干净。
为了让她“家里二十个保姆,床单一天一换”的豌豆公主人设更加真实,她在评论里夸张地造谣,也没有料到竟然破天荒地引发了社会舆论。
原本她微博上全是僵尸粉,可发博几个小时后,不知从哪冒出来几千号人,纷纷惶恐地表示“连总统套房都这样,普通标间该有多脏”,她当即慌了。
但她从没被这么多人关注过,现在拥有是前所未有的流量,她根本舍不得删,任由事情发酵上了热搜。
枉她以为文学创作是暴利行业,但其实写小说的收入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高,跟付出的心血比起来不值一提。
她一时也不可能爬到金字塔顶端,底层太可怜了。
比起作者,她更想当网红或者营销号,赚快钱。
在此期间她一直密切关注着微博数据,没多久她就发现浏览量涨停,热搜被撤,被人为摁了下来。
她这才赶紧心惊胆战地删了,掩耳盗铃般装作无事发生。
如今东窗事发,继续狡辩下去下场只会更加惨烈。
她紧紧咬着下唇,面无血色地僵立在陈昱秋座前,心如死灰地听候发落。
半晌,陈昱秋面不改色地说:“连雯,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了。办不好趁早起个笔名,免得让人抢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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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淳收拾东西走人,失魂落魄地行至大堂,看见所有管家都聚在门口。
乍一看还以为知道她被炒了来给她送行。
但她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发现十好几个姑娘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容,相谈甚欢,严肃的氛围中难言活泼,周身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曾经夸过她会写书好厉害的女生兴冲冲地朝她招手,在她走近后讶异地说:“你胸牌和制服呢?你看没看到群里的消息?今天要接待一位重要客人,据说是个大佬。我刚上网查了一下,照片真的好帅!生平事迹完全就是你们小说家笔下的霸道总裁。就是不知道真人怎么样。干服务业就这点好处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样的大人物,我能骄傲好多年。”
方淳冷冷挥开她握着自己的手,无端迁怒:“舔狗。别碰我。你上赶着往人家身上贴,看人家肯不肯搭理你?别异想天开做阔太太的梦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这样的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苏清淼的。
苏清淼早习惯她间歇性无差别攻击了,眼神平静地牵过那姑娘的手,拉得离方淳远了半米,置若罔闻地接着聊待会儿迎接的队形。
方淳气得七窍生烟,恶狠狠地瞪了苏清淼一眼,信口把自己的收入虚报了一百倍:“你别得意,这份工作又累又辛苦,我早就不想干了!你知道我写小说一个月能挣多少吗?十万块。我将来还会卖版权,当编剧,而你只能待在这里伺候人,当社畜。”
苏清淼本来心想,反正她也没奢望过嫁给陆司南这么优秀的人。
婚约八成是苏昌林编出来的幌子,镜花水月一搅就散。
她腿不好,没文化,体育明星没当成,落了一身伤病,广告商庆幸她当初不接商业单,圈外人议论她没淑女气质,不光是个粗心大意的马虎蛋,还桀骜难驯,绝非那些手眼通天的男人心仪的类型,说不定真结了婚,过得反而不好了。
但是她真心看不惯方淳的德行。
真正的大家往往谦逊又低调,礼貌又勤勉,哪像这样半瓶水晃荡,不收拾一顿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一直不喜欢苏昌林的女儿这个身份,但要是能用来解气,她还是能勉强接受的。
苏清淼上前一步,凑到方淳耳边,用只有她俩能听到的音量说:“知道我为什么姓苏吗?因为苏昌林是我爸爸。你求而不得的大好前程,却是我早已拥有却想扔掉的。别说别人是社畜了,你以为你当了编剧就不用替人干活了吗?”
方淳咬牙切齿又拿她没辙,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走了。
苏清淼终于舒服了。
一群年轻貌美的姑娘围作一团窃窃私语,浩浩荡荡的车队由远至近,引起不小的骚动,但大家都保持的良好的职业素养,迅速列队,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
陈昱秋今天刚好在,连雯不敢懈怠,陪着陈昱秋走到大门口就疾步走到姑娘们面前叮嘱:“今天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务必把这尊佛端好了,一会儿都机灵点,给客人带路,边上随行的人也别漏下,一定要让客人体会到宾至如归。”
话音刚落,车队停了。
身着统一黑色西装的保镖齐刷刷下车,训练有素地拉开车门,俯身鞠躬,肃立在一旁。
好大的阵仗。
锃亮的皮鞋落地,随着屈膝而上抬的西裤陡然坠到合适的长度。
年轻英俊的男人长身而立,气宇轩昂,宽肩窄腰的身材,通身的气派。
是陆司南。
人没来时,大家纷纷扬言到时候要凑到陆司南跟前套近乎,话撂得一个比一个狠,牛皮吹上天。
等人来了,都挑面容和善的人身边站。
苏清淼觉得自己跟着谁都无所谓,从容不迫地等她们选完,定睛一看,只有陆司南身边没人。
“……”
据说今天到场的都是陆氏的高层,来开一个不怎么重要却非要占用休息日的会,要使用他们酒店的茶室,晚上在小别墅用餐。
苏清淼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陆司南真的是因为收了她递的名片才来见她的,可见到他还是有些无措。
她不但怔在了他面前,还挡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贺雅瞳用气音叫了她两声,她方如梦初醒,回过神道:“先生,您请随我来。”
陆司南却岿然不动,低沉醇厚的声音缭绕在她的耳畔,抑扬顿挫:“我有那么可怕吗?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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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炮灰的身份设定我要解释一下,单纯想写一个人品不咋地,明明很普通却自信又傲慢的人而已。因为对其他兼职不太了解,容易被理解成对某一行业的偏见,只好自黑。性别同理。写完以后发现也有拉踩同行歧视同性的嫌疑。
……
行行好不要给我安罪名,我先给您磕一个。这也避,那也避,基本就没什么可写的了。QAQ 烧不尽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