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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楼开车送林安安回家。
路上,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坐在后座上的林安安幽幽问道:“你笑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给女人买卫生巾。”他回忆起了自己进超市咨询店家讲解各类的场面,很是滑稽。
林安安挑起眉毛,“不应该啊,”视线在后视镜上跟他交汇了一下,她撇撇嘴,“你还真对不起这一脸的花心相。”
邵楼手里边打着方向盘,“花心相?我长了一副花心的样子?”
“嗯咯,”林安安的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肚子,现在他跟她共享了一个秘密,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起来,“就光是这一双桃花眼,我就能猜出来我以前有过多少个小婶婶。”
邵楼笑个不停,“那你倒是说说,我有过多少个。”
林安安掐指一算,“最起码得一个排那么多呢。”
这个丫头,邵楼无奈笑笑。
车子停在清水公寓楼下,林安安的脸瞬间就板了下来。
“你可以说是下山的时候我没有照顾好你,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转头回来盯着她的肚子,低声讲道。
林安安毫不犹豫地摇头,“小叔叔,谢谢你。”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邵楼开了车锁放林安安下车。
小腹还是持续地坠痛,林安安知道自己小产的事情今天就会败露,毕竟带血的卫生巾躲不过家里佣人的眼睛。走到门口,她回头看了眼,邵楼还没走,已经下了车,靠着车门站着,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微笑。
林安安心头一暖,小叔叔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那份心,但是她不想利用他。
深吸一口气,林安安敲门,迅速有佣人笑着给她开门,递拖鞋,笑着报喜,“苏先生回来了,听说你有身孕了,开心地不了,正找你呢!”
林安安身子猛地一震,脸瞬间就白了下来,抬眸一看,苏闻钦正站在窗边呢,应该是在跟邵楼挥手打招呼。
他看见小叔叔送她回来了。
倒也不是心虚,她只是担心会拖累到他。
“今天妈带我们去山上还愿了,妈她们——”罕见的,林安安居然开始解释了起来。
她越是解释,苏闻钦就越是心烦,“我知道,妈给我打电话了。”
“哦,”林安安绕过苏闻钦,抬脚往卧室里走。
苏闻钦跟了过来,坐在床边,盯着她看。
林安安拿起自己的小记事本,一样样清点着最近的订单。
苏闻钦起身将她手里的本子夺走,合上,往飘窗上一扔,温柔地将林安安抱上床,轻轻放平。
她试图反抗,但是无果。
“别闹,”苏闻钦难得温柔地轻轻将她脸颊上的碎发抚至耳后,“我跟他说句话。”
林安安鼻子一酸。
苏闻钦已经爬了下去,隔着衣服轻轻抚摸着她平坦的肚皮,“宝宝你好啊。”
林安安再也克制不住,泪水从眼角滑落,身体因为哭泣情不自禁地抖动了起来。
苏闻钦抬头看她,“怎么哭了?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下意识地往梳妆台那边的小抽屉看了一眼。
第一次看到她吃所谓的维生素C的时候他就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当天就折回来找来形状颜色都一样的真维生素C片替换上相同的粒数,换出来的这些拿去一检测,是避孕药。
鬼知道那天的他是怎么调整好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来跟她相处的。
“嗯,”林安安压制住自己的哭腔,“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苏闻钦点头,“我知道,但是孩子都已经来了……”
“你知道什么啊!”林安安截断他的话,“我一直都吃着避孕药,孩子大概率会是个畸形儿!”
“呵,”苏闻钦冷笑一声,起身下床,拉开梳妆台的那个抽屉,准确无误的将她的维C小药瓶取了出来,接着又转身走进书房,又取了一瓶维C回来扔给她。
他特意避着她的肚子,“后来你吃的是真维C,不会影响孩子,这点你放心。”
林安安心里一惊,不是避孕药……
她的孩子……
林安安再也克制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苏闻钦将桌子上的两个维C瓶子收到了床头柜上,接着爬上床将她揽在怀里,“别哭了,他来了咱就好好养着。”
“没……了……”林安安已经泣不成声。
苏闻钦眼睛瞬间瞪大,身体僵住。
昨天夏茹跟他打电话报喜的时候,他兴奋地一夜都没有睡着,赶忙处理好手上的事情,开着车片刻没有休息一路杀回扬城……她跟他说,孩子没了?
“我们……离婚吧……”林安安不想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她不想这么勾心斗角地活着,她要离婚,片刻都不能等!
怔住的苏闻钦,回过神来,大手覆着她的肚皮,“你又在骗我。”
一定是林安安为了跟他离婚故意骗他的,故意骗他孩子不在了的。
他们苏家有多期待这个孩子啊…… 他初为人父的喜悦才刚持续了一整天……
林安安拉着苏闻钦的手往下摸去,她颤抖着,带着他的手探到了那绵软的一片卫生巾。
“林安安!”苏闻钦勃然大怒,翻身起来,“怎么没的!”
林安安将自己蜷缩起来,抱着肚子痛哭,身体上的疼痛与心理上的悔恨遗憾交杂在了一起,压抑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苏闻钦不相信,他用力剥着她,等到看到那刺眼的一抹红时,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力气一样,瘫坐在了床上。
她今天是跟着他妈上山还愿的,如果在山上出了事,夏茹肯定会打电话通知他……
“林安安,你心真狠。”他咬牙切齿道。
她闭着眼睛,泪流满面,“明天……离婚协议书……会送到……你公司……”
苏闻钦发了疯似的朝她扑了过去,紧紧扣住她的手,质问她:“你再说一遍?”
林安安缓了好一会儿,等抽泣地没那么厉害了,才睁开眼睛,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讲道:“我受够了,我受够你跟霍柔之间的不清不楚,我受够跟你相处还要玩心计,我受够跟你相处的每每一分每一秒,我觉得累,我太累了!” 苏闻钦怔了好久,才缓缓冷笑出声,“是邵楼在你面前挑拨离间了?”
“你能不能不要把被人也想得那么肮脏龌龊?”她冷眼看着他,眼神中不再有温柔,“我是真的受不了你了。”
“那你受得了谁?”
“我哥?”苏闻钦又问。林安安眼含热泪,缓缓点头,想起苏闻轩,她心头就不自觉得更委屈了。
“那你找他去!”气急败坏地苏闻钦摔门离开。
她蜷在床上哭了一夜,次日一早,便打电话联系了她的律师齐盛。
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夏茹,林安安只带上钱包与工作笔记本离开了清水公寓。不出意料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这里了。
踏出公寓大门的那一刻,林安安莫名松了一口气,她跟苏闻钦之间终于要结束相互折磨了。
不知道去哪里,她开着车子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晃,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她开车去律所找齐盛。
“离婚协议书已经送到苏氏大楼,”齐盛给林安安倒了一杯水,“你这么魂不守舍的,都这个节骨眼了,可别跟我说又不离了。”
“怎么会,”林安安冷笑一声,“我巴不得早点离呢。”
齐盛点头,“他那边不签字,我们就直接起诉。”
“你看着安排,”林安安拿起水杯,又放下,“你这边有热水吗?”
“有,”齐盛又起身给她接了一杯热水。
半小时后,齐盛接了一个电话,意外的,苏闻钦那边居然答应了协议上的所有内容,同意签字。
林安安松了一口气,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那份离婚协议她看过,上面的条款在最大限度地为林氏争取利益。
苏闻钦那么一个睚眦必报的男人居然会答应,意料之外倒也情理之中。
本来他娶她就是为了苏家的规矩,现在她提出离婚正好解决了他与霍柔之间的为难处境。
一纸协议,两方解脱,三人欢喜。
后续的事情有齐盛跟进,林安安不必浪费太多的精力。
她搭电梯下楼,踏出律所的那一瞬间,有阳光落在她身上,很温暖。
空气中漂浮着自由的味道。
这二十几年来,她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过。
林家那边,她已经尽力,为他们活了那么多年,如今是时候为自己而活。
至于苏家,以后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林安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喝昨天山上那凉棚里的鲜牛奶了。
那股淡淡的奶味,仿佛还在舌尖停留着。她现在孤身一人啊,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开着车一路干到深山脚下,长途驾驶过于疲累,她额角疼出了冷汗,抽了张纸巾轻轻压着擦干,下车租了个轿子,上山。
一个轿夫认出了她,“今天还来拜啊,心可真够诚的。”
林安安低头,淡淡笑了一下,没有讲话。
轿夫也看出她不想讲话,就没在扯话题,一前一后抬着她上山。
林安安的手机响了两声,她以为是齐盛找她商讨离婚的事情呢,拿起来看,是邵楼。
邵楼:怎么样?
邵楼:有被发现吗?
她以为现在的自己是孑身一人,但还有人来关心她,心房的一角被阳光烤着,暖烘烘的。
林安安:我坦白的,结果还好。
邵楼:苏闻钦有没有为难你?
林安安:没有,他很痛快。
邵楼:不太像他的作风,你现在在哪?见面说。
林安安转头看了眼窗口上摇摇晃晃的小穗儿:无名山上。
邵楼:马上到。
林安安放下手机,正好山上也下来一顶轿子,两轿相遇,正好把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两边的轿夫都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挪过了之后,才放开步子快步往前走。
林安安突然想起昨天后边的轿夫说,山上的规矩是轿子不能停。
到哪儿都有规矩,到哪儿都得遵守的规矩。
她探出头去,看向后面的那个轿夫,“大哥,山上为什么不能停轿子啊?”
大哥笑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你想听那种说法?”
“这还有好几种说法?”林安安好奇地问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下往上,这一路祭拜祈祷,讲究的是心诚,是坚定的决心,你要是停顿了,就证明你有所犹豫,不够诚恳,所以咱就得一口气冲上去,是个吉利。”前面的轿夫插嘴道。
“还有一种说法呐,”后面的那个轿夫接过了话茬,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一路一共一千多个石阶,我们往上走,靠得是一口气,要是中间停了,就上不去咯!”
“有树枝。”前面的那个轿夫提醒到。
林安安缩回轿子里,若有所思。
上了山,林安安缓缓走到凉棚前,今天山上人不多,凉棚里只有几个顾客,老板娘正坐在一旁扇着扇子乘凉呢。
“两杯鲜牛奶,要热的。”林安安柔声讲道。
老板娘看了她一眼,又进屋端了牛奶出来,“怎么脸色差成这样?”
林安安轻轻摇头,捧起牛奶来抿了一口,是这个味道。
“好喝,”她放下玻璃杯,“待会走的时候可以打包吗?”
“我看出来了,”老板娘笑着讲道,“你就是馋我们家的鲜奶了,所以今天又来山上一趟。”
这次林安安笑着点头,她确实是奔着这个味道来的。
“老板娘!再续一壶凉茶!”那边有人喊她,老板娘笑盈盈地走了过去。
林安安往下看着风景,小腹又有一股暖流涌出,她缓缓回头往道观里看去,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昨天已经祈求了子孙娘娘,今天再去烦她,会不会不太好。
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去求她拜她,她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帮这么多人啊。
林安安又低头看向自己的牛奶杯,摇摇头。
视线落在桌子的一脚,上面刻着“无名”二字。
这山是无名山,棚是无名棚,桌是无名桌,守着无名道观,里面全扬城最出名的子孙娘娘。
道德经中讲:“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无名,是否就取自其中。
林安安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思索。
“小丫头,”邵楼果然很快就上山了,往她对面一坐,细细打量着她,“脸色还是不太好,不好好在家养着身子,出来乱跑干什么?”
林安安将另一杯牛奶往他面前一推,“她家牛奶很好喝的,你尝尝。”
邵楼吃了她这波安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点头,“还不错,挺鲜的。”
林安安温柔地笑了一下,捧着玻璃杯又喝了一口牛奶,放下时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你在微信里说,他没有为难你,那他有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邵楼关心道。
林安安回忆起昨晚的场景,脸色又白了几分,摇头,落寞的视线落在了桌面刻着的“无名”二字上,“我们离婚了,对谁都好,小叔叔,你又是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过……很快这就不是一个秘密了,霍柔那边肯定得转正,我正好给她腾出了这个位置来。”她苦笑着。
邵楼微愣,接着很快正了正神色,看向林安安的神色有些复杂。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低声问道。林安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的外壁,“开个工作室,赚钱,好好生活。”
邵楼拿着杯子跟她碰了一下,“很棒。”
“小叔叔,”林安安抬头看他,“你对我开启新生活的鼓励就这两个字?”
“加油,”邵楼又补充道,“四个字了。”
二人相视一笑。
林安安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邵楼的时候,她会不自觉得主动说出自己的心声。
最后,还是没进道馆,他租了个轿子,走在旁边一同下山。
林安安的手里捧着两袋鲜奶,温温热的,正好可以放在肚子上暖着小腹。
邵楼频频往窗子里看她,她始终闭着眼睛,看不出喜悲来。
下了山,邵楼将自己的车扔在这边,开着林安安的车送她回去。
小丫头的身体虚成这样,能放她单独开车回市区吗?
林安安这次是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两袋鲜奶没有放在后座,被她捧在手心。
就那么喜欢喝?
邵楼多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牛奶袋。
其实林安安之前是不喜欢喝牛奶的,现在喝的,多半是个念想吧,对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的念想。她跟他之间的回忆,也就来无名山这么一小段而已。
——林安安的心中还是无法释怀。
车子驶入市区,邵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林安安现在不能回清水公寓去了,那要送她会林家吗?她家里人应该还不知道她流产离婚的事情吧。
等红绿灯的间隙,他又转头看了全程安安静静的她一眼,没想到小丫头居然睡着了。
就连睡着了,眉头都是轻轻蹙着的。
“苏闻钦……我不欠你的……”
她的低声呢喃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的耳中,邵楼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瞬间收紧。
她的心里还有他。 重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