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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到傅瑾宁嫁进将军府，仗就打起来了。
周芍药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经历过战争，这一次，因为她会缝合，顾济生就亲自将她请到了伤兵营。
然后，周芍药就见识到了冷兵器时代的残酷。
铺天盖地都是浓重的血腥味，随处可见都是断手断脚的士兵，这时候天已经热起来，有些伤口来不及处理，或者处理不当，开始化脓腐败……
周芍药自诩是个杀猪解剖都不眨眼的女汉子，但第一天看到那情形都呕吐了半天。
“等慢慢适应就好了。”旁边的顾济生递给她一张手巾。
周芍药的脸惨白透明，说不出的难看，再回头瞟了一眼惨状虚弱地摇头说道。
“我有心里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惨。”
顾济生苦涩一笑，“这还是我方得胜之后的情形，不管如何伤着，总归能让家人有个盼头。若是战败了，夫人见到的，就不只是如此了。”
他没说出来尸横遍野的话，但周芍药明白，自古以来，战败一方能得着什么好？
她上辈子生活在和平的国家，战争的残酷都是从各种影视文献资料上面看来的，现在突然摆在了眼前。
周芍药有点难适应。
顾济生没多照看她，主要是没空，伤兵营到处都是哀叫的士兵。上缝合课的时候，周芍药见着六名军医，当时觉得人挺多了，但现在一来，才知道这几个医务人员有多杯水车薪。
更何况，这个时候还没有护士一说，伤兵营的助理，都是没有经过系统培训的士兵，全靠在战场上积累下来的经验。
周芍药还在缓冲期当中，她毕竟不是学医的，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脑子根本就转不过来，更何况，这些被送到伤兵营来的人，都伤的不是一点半点。
就凭她那半吊子缝合，根本起不了半点作用。
周芍药在伤兵营待了大半天，除了呆呆看着大家步履匆忙之外，就是计算那六名军医站了有多久。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不，仗打起来已经整三天了。
算来这些军医，至少已经站了一天一夜。
医务工作从来就不是个轻松活，更何况是在战场上的军医。
周芍药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帮不了忙，还碍手碍脚的感觉。
她是传授缝合的老师，伤兵营的人都很尊敬她，见她不动手，也只当是大咖的矜持，却没人能理解她心中的郁闷。
黄昏十分，战角吹响，伤兵营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周芍药迷迷瞪瞪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约是又打胜仗了。
他们又一次守住了自己的家园，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兴奋的事？
也难怪，连伤兵营的气氛都好了不少。
夜幕降临的时候，张涪生出现了。
他灰头土脸，满身血迹，却笑容灿烂意气风发地朝她走来。
周芍药的喉咙一下就被哽住了，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抱住了他，张涪生很自然就接住了人，听她埋在他胸前呜呜的哭。
“没事，没事，我好好的，身上都是西滇人的血。”张涪生哑着声音安慰他。
他也已经在战场上拼杀了三天三夜。
周芍药狠狠哭了一鼻子，才慢慢收了声，哽咽着说道：“张涪生，我很没用。”
“这从何说起？我们家可都是靠你才发家致富的。”张涪生诧异。
周芍药松开他，头顶抵着他的胸膛，摇着头道：“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甚至连看伤口的勇气都没有。”
张涪生明白了，看了一眼伤兵营的状况，搂住她道：“这哪能怪你，有些刚上战场的兵伢子见到了都吓得走不动道，更何况是你。”
说着托起她的脸，拿脏兮兮的手擦了擦眼泪，连声轻哄：“打仗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儿家本来就不该来这里，没事没事，我们不看了不看了。”
周芍药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慢慢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汉昌是我们共同的家，我一定能帮上忙的。”
她看了一圈四处倒卧的伤兵，和忙乱的医务兵，说道。
“这个时候打仗靠的都是人力，如果我们让这些士兵空出手来上到战场上，不是也多一份力量吗？”
张涪生皱皱眉，“你又在想什么？这些人都走了，伤兵怎么办？”
办法不是没有，就是这个时代太大男子主意了。
周芍药深知这个症结，因此并没有一口说出来，而是思索着道。
“办法不是没有，但我还要跟瑾宁商量一下。”
张涪生眉头动了动，不知道这事跟傅小姐还有什么关系，陇了陇她的刘海，宠溺地笑道。
“都随你，慢慢想不急。”
战场上瞬息万变，如何能不急。
打退了一次进攻之后，汉昌官兵得以喘口气，周芍药也就趁这个当口去找了傅瑾宁商量。
“周姐姐的意思是？”傅瑾宁略略吃惊。
周芍药徐徐诱之：“你看哈，如果我们能动员女子去伤兵营，就能把士兵换出来，而且女子心细，照顾伤兵一定会比男人更适合。”
“可是……”傅瑾宁是最关心战事的人，对她这个建议理所当然觉得好，“女子如何能上战场呢？”
周芍药不想讲什么木兰从军，而是反驳道：“这如何是上战场呢？我们这是在做后方支援，汉昌是我们共同的家，只有我们全民皆兵了，才能守住我们的家。”
说着叹了口气，哀声道：“若是真让西滇人打进来了，何处又不是战场呢？”
傅瑾宁随之一颤，前世被人所道汉昌城破的惨状，仿佛就近在眼前。
于是一咬牙，灼灼看着她道：“姐姐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周芍药是前世唯一幸存的人啊，她怎么可能忘记。
……
周芍药第一时间来找傅瑾宁当然有她的考虑。
第一，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周芍药了解傅瑾宁并不是那种教条框架下的大家闺秀，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放着侯门千金不当，偏要学经商。
第二，她侯门女眷的身份很好，顶着傅家和陈家的名声，无论在哪里都是能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光是她往伤兵营一站，汉昌的妇女就没了太多顾虑。
她这种阶层的人都不在意，普通百姓又何须介怀呢？
傅瑾宁听周芍药仔细说了计划，当天就去跟傅正儒报备了。
当然，她现在还需要跟陈俊彦说一声，毕竟夫家会比较介意女子抛头露面。 将军家的小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