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兽类辅导员

第七课 前男友,是万恶的

兽类辅导员 撒空空 27602 2021-04-05 17:10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兽类辅导员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悠然也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但当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床上。想动动手脚,但是浑身都没有力气,就像是身体罢工,没有了生存的愿望。

  但她知道,自己是不会死的,她会忘记这件事。就像小学时数学考了五十八分那次,她原本以为世界塌陷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只是生命中很小的一个黑点。

  这次的失恋也是一样,在不远的将来,同样会成为她生命中的一个小小的黑点,占不了多少位置。而屈云……也是一样。

  虽然这么想着,但悠然还是处于失恋症候群中,手脚无力,茶饭不思,整日宅在家里昏昏欲睡。

  幸好父母都是开通的人,一看便明白女儿的遭遇,也不多说话,只给她足够的时间空间养伤。只有当受伤之后,人们才会发现,自己的家,是最安全最稳固的,而父母,才是永远也不会背叛伤害自己的人。

  这样躺了将近两个星期,便是大年三十了。悠然想,再怎么,这两天也要撑起来,不能让父母连年都过不好。所以这天一大早,悠然第一次从床上爬起,拾掇拾掇了一下,出门买巧克力了。

  巧克力是好东西,苯乙胺和镁元素每次都能让悠然开心。买了一大袋,悠然边吃,边走在回家路上,希望能在到家之前,让自己精神振奋。可惜天不遂人愿,走到小区前不远的建筑工地时,她看见了古承远。他在等着她。

  “妈叫你来吃年夜饭的吗?”悠然问。

  古承远答非所问:“原来,那个人,真的是屈云。”

  “今天你运气好,我看妈买了很多菜,大部分是你爱吃的。”悠然剥开一颗巧克力,放入嘴中。

  古承远继续问道:“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全部知道了,他对你没有安好心。”

  “对了,听说今晚河边要放烟花,麻烦你载爸妈去看吧。”悠然将那颗巧克力咽下喉咙。

  古承远一把抓住她,眼神带着一种冷硬:“为什么是他?他哪里值得你喜欢?”

  “是啊,他哪里值得我喜欢?”悠然呼出一口气,语气带着一种无力。说完,提着满袋巧克力,继续往前走。

  古承远并没有放过她:“我想,你还是在想着屈云是吗?”

  悠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进,风将她的话吹入古承远耳中:“这和你无关。”

  古承远跟随着她的脚步,皮鞋声带着略略的低沉:“你还爱着他,否则,你不会这么受伤。”

  “没错,我爱他爱得要死,又怎样呢?”悠然冷笑。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悠然步子迈得挺大,但仍旧甩不掉古承远。

  “屈云是为了报复我才会和你在一起,这种人,和我也没什么分别不是吗?”古承远道。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悠然讥诮道。

  “既然如此,就忘掉他。”古承远忽然拉住了悠然的手臂,并用力让她转过身子。

  悠然靴子上的流苏,因为这一动作而疯狂地甩动了一圈。

  “忘记他,不要再想他。”古承远重复道。他用力地握住悠然的手,像是要将她体内的某种物质,某个人给挤压出去。

  “我不会忘记。”悠然的话随着冷风一起飘来。

  “我不会忘记他,就像是不会忘记一切伤害过我的人。我会记得,我会学乖,我会时刻记住他给予我的教训,让自己聪明起来。我还年轻,我的生活还很长,一两次失败没什么了不起。我不会让那些不值得的人来继续污染我的生活,我会快乐,我会找到真正爱我的,和我应该爱的那个人。你放心,我不会忘记,但是我会做出比忘记他更彻底的事情。

  “而现在,”悠然的眼睛仿佛在冷风的吹拂下冻成一块冰,看上去清澈明亮,温度却低得吓人,“我要回家,明白吗?”

  大年三十,就在悠然和古承远的粉饰太平下过去了。接着是大年初一,初二,初三,初四。悠然一直在笑着,每天都尽可能吃很多的东西,让自己有精力开心。

  有时候,悠然也在想,或许自己是真的复原了吧。可是,在又一次看见屈云时,悠然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的复原能力。

  那天是初五,父母去参加同事儿子的婚礼,悠然没那么大的胸怀,无法在自己失恋时目睹他人的幸福,所以,她选择窝在家中看电视。

  边吃薯片,边看着裹脚布般长的《怀玉公主》,悠然觉得自己堕落到了地狱底端。正在堕落中时,悠然手机响了,她看也没看,便接起。而那边,竟是屈云的声音:“是我。”

  悠然的第二个动作,便是挂上了手机,接着浑身僵硬。手机继续响,悠然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般,再次接起。

  “我在你家楼下。”

  听完这句话,悠然再次不受控制地将手机挂上,又化身为岩石。下一秒,手机再响。

  “我想见见你。”

  挂上。再响。再接。

  “我会一直等着的。”

  挂上。再响。再接。

  “悠然,我会一直等着。”像是一句誓言。

  这次,悠然在挂上之前,说了一句话:“你再等一会儿吧。”

  挂上电话,悠然看着电视屏幕,里面似乎又出现了一处高潮,无数穿清宫服饰的人在大吵大闹,可是他们的话,她一句也听不见。

  她就这么呆愣着,许久之后,才像复活般,猛地冲进卧室,开始翻箱倒柜,找出最适合自己的衣服穿上,接着开始化妆,吹头发。

  悠然努力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她要让屈云看看,离开了他,她一样活得很好。半个小时后,悠然勉强对自己的形象满意,再三检查了一番,悠然下楼,准备去面对屈云。

  最后拿出小镜子涂了遍唇彩,悠然走出去,可是在远远地看见屈云的那刹那,她的眼泪,忽然涌出。这个举动是她从未预料到的。

  悠然以为,自己可以很自然地站在屈云面前,将手插入裤兜,淡定地问道:“什么事?我们不是分手了吗?你还来找我做什么,烦不烦啊?”

  但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他的身影,悠然的泪便止不住地往下坠。她赶紧落荒而逃,跑回了家。

  照着镜子,她发现眼线都黑了,脏兮兮的一片。悠然拿出眼线笔,再次描着,但是没有用,因为眼泪一直在涌出,整个眼眶睫毛都是湿润的,根本画不上去。

  一次次地描画,都毫无结果,就像是她一次次对屈云的努力,到最后,原来都是无用功。悠然再也忍不住,猛地将眼线笔扔开,趴在镜子前,哭了起来。

  她用力地哭着,哭出自己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受伤,所有的不甘,以及所有的绝望。一边哭,悠然一边将自己和屈云在一起的每件事都想了个遍。每一件事,都能惹出她的泪。

  手机再次响起,悠然接起,抽泣着说了一句话:“明天来好吗?明天……我才能见你。”

  说完,她没等他的回话,便将电话挂断。

  屈云没有再打来电话,他发了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谁又对得起谁?谁又对不起谁?悠然已经分不清,此刻的她,只想哭,只能哭。

  一整天,她都躲在房间中,哭泣着,哭到整个鼻腔都堵塞住,连呼吸都不能。

  这时,悠然才知道,自己心中的伤,并没有好,稍稍一碰,又开始流血。悠然哭泣着,哭了很久,久到她支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似乎有张帕子在轻拭着自己的脸颊。那感觉,很温暖,很舒适,悠然呢喃了一下,翻身再度睡去,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的日上三竿,悠然睁眼,发觉有些困难——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肿胀酸涩。

  “醒了?”一双温柔的手抚在悠然的额头,“饿了没有?”

  悠然记得,自己小时候生病时,母亲总是和自己睡在一起,醒来后,母亲轻声问的,便是这句话。时间像是飞速回转到了那时候,什么都懵懂的时刻。

  “妈?”悠然想到自己肿胀的泪眼,忙翻身遮掩住,道,“没事,我还想睡。”

  “我们楼下,站着一个男人,看上去,似乎是在等你。”白苓柔声道,“要下去和他谈谈吗?”

  很多事情,白苓都知道,只是,悠然不想和她说,她也不会勉强。悠然背对着母亲,隔了许久,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妈,为什么第一次恋爱总是不会成功呢?”

  “因为……”白苓轻轻拍抚着悠然的背脊,道,“如果现在成功了,那以后真正属于你的那份恋爱到来时,该放在哪里呢?”

  “但是,如果真正属于我的那份恋爱永远也不会来怎么办?”悠然问。

  “那就自己爱自己,爱父母,让父母爱你。”白苓的手仿佛有种魔力,拍在悠然背脊上的每一下都让她增加了一份力量。

  悠然忽然翻身,抱住了白苓的腰:“妈,楼下那个人伤了我,我该怎么办?”

  “我记得我早教过你的。”白苓拿着梳子,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女儿因多日未曾打理而打结的发,“小时候,你被欺负时,我告诉你的那几点,忘记了吗?”

  “没。”悠然将头埋在母亲腰间,嗅着那如幽兰般的气息。

  “第一,仔细想想,全是他的错吗?”

  悠然在心中摇头。不,屈云从没有强迫自己,从来没有。是自己在主动,主动地要求交往,主动地要求他爱她,主动地做着一切傻事。她和他,都有错。

  “第二,他道歉了吗?”

  悠然在心中点头。是的,屈云道歉了,他追到这里来道歉了。

  “第三,如果你实在气愤,我现在就去熬锅滚烫的火锅直接倒在他头上,可好?”

  “不好。”悠然阻止道。

  “怎么,舍不得?”白苓问。

  “不,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劲。”悠然说完,便跳下床,开始梳洗。

  这次,她没有怎么用心打扮,只是穿了套运动装就下楼去了。头上扎个马尾,脚上套着帆布鞋,如果不是肿得像杏子的两只眼睛,悠然应该是很精神的。远远地看见屈云,悠然没再流泪,只是很平静地走过去。

  “我接受你的道歉。”悠然道,“放心,我不会出什么事情,你也不用愧疚,这件事,也算是给我的一个教训吧。”

  悠然想,从今之后,她不敢再这么横冲直撞,无所顾忌,做事总凭一腔热情了,她会学会保留,学着长大。

  屈云的脸,瘦了一圈,看上去更为清俊,额角上贴着一枚创可贴,那是她的杰作。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悠然,黑色的睫毛细细柔柔的,精致美丽,薄如蝉翼的眼睑下,半裹着深邃又清澈的眼睛,眸中映着她的影子:“悠然,原谅我。”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悠然将双手插入口袋中,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你应该明白,我所谓的原谅是什么。”屈云道。

  “我明白,可是我做不到。”悠然耸耸肩,即使将领子竖起来,在寒风的吹拂下,她还是冷,所以她缩了缩脖子。

  屈云看见了,就像是过去那样,很自然地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想给悠然围上。可是悠然后退了,屈云拿着围巾的手,放在半空中,伸不出,也收不回。

  “这种亲昵的动作,不再适合我们了。”悠然抿住嘴,她的嘴角,天生有种向上的弧度,像是永远在笑,“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屈云的手,缓缓回到原位,他看着悠然,碎发偶尔翻飞,像是要落入眸子里,刺破那片水润:“可是,我并没有答应。”

  悠然忽然笑了,真正地笑了。她偏转过头,看了一眼远处小区中的绿树,接着,她转过来,语气平静:“屈云,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赢,并不是你有多么厉害,而是……我心甘情愿让你赢。我喜欢你,我爱你,所以我愿意让你赢,愿意让你控制我,愿意让自己处于弱势。

  “可是现在,”悠然伸出食指,揉揉鼻梁,“现在,我已经不再爱你,你唯一的筹码已经失效了。不要再想控制我,永远都不要再想。”

  屈云摇头,缓缓地,他的脸,每一个角度看上去,都是一副美景:“我只会记得,你发过誓,说爱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那是在我自认为你值得我爱的时候,才发下的誓言,可是现在,”悠然倒退着,慢慢离开他,“你已经不再值得了。”

  悠然一步步地,逐渐后退着,她要离开屈云,她不可以扭头而走,她要记得离开他的每一步,她要记住,每一步,都是正确的。

  在悠然的视野中,屈云慢慢变小,就像稀释在水中的墨,渐渐淡去。就在她以为自己的第一次恋爱就会如此结束时,屈云忽然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抓住。

  他的动作迅捷异常,根本没有给悠然一点反应的时间。他紧紧抱着悠然,握住她的后脑勺,强行地吻了她。这个吻,如狂风,如暴雨,如烈焰,毫无温柔,只是一种占有,一种囚禁,一种担心。

  悠然回过神来,立即闪避,可是屈云来势很猛,她的唇根本就避不开。后来,悠然回想起来,觉得那个吻一点也不美好,就像是……章鱼的吸盘在吸着自己的唇。

  一巴掌,只是一巴掌,悠然扇了他一巴掌。

  “不要再吻我,我会找到值得我吻的男人。”悠然伸手,拭去嘴上的湿润。

  屈云一把握住了悠然的手腕,缓缓地说道:“我隐瞒了你很多事情,但是有一句话,我没有骗你。我已经,爱上了你。”

  “所以呢?”悠然质问,“我应该叩谢皇恩,应该欣喜若狂吗?你说一句‘我爱你’,我就要原谅你的一切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屈云微垂下眸子。

  “屈云,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悠然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稍稍平静了些,“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只要你爱我,不,哪怕只要你喜欢我,我就可以放弃一切。那是因为,我自认为你身边没有其他女人,我简单地以为,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个,只要我努力,什么都可以实现。可是我错了,你怎么可能没有呢?而且,是一个,我永远也比不上的女人……”

  “是因为唐雍子吗?她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屈云解释道。

  “不只是因为她。”悠然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帆布鞋,“不只是因为她。”

  “那是因为什么?”屈云一直握着她的手,像是在抓着一件稍一放手,就会消失的东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完这句话,悠然停了许久,像是在脑海中整理着很混乱的思绪,终于,她再度开口,“其实,屈云,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地追求过一个人,从来没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和你在一起后,忽然之间,就干劲十足。

  “我以为凡事只要努力,就可以成功的。但没想到,感情却是个例外,就像唐雍子说的,如果我不是古承远的妹妹,你根本就不会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对你而言,根本就是路人的水准。现在回想起来,我好后悔,当我一相情愿地做着一些傻事时,你是在冷笑还是在厌恶呢?

  “我再也不敢了,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再也不敢这么毫无顾忌,像没有明天一般放肆地活了。屈云,你说你爱我,就算是真的,我也已经……已经不敢相信了。”

  恋爱失败不要紧,可是最害怕的,就是伤了自尊。悠然也知道,依照世俗的眼光,自己确实是配不上屈云这样的极品帅哥。

  但是悠然不在意,因为她以为,屈云不是这么想的,否则,他怎么会同意成为自己的男友呢?怎样都好,只要屈云认为两人合适,那就好,那么,悠然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但事实上,最认为两人不般配的,应该是屈云。如果不是为了报复古承远,他根本不会理会自己。

  初遇时的那些过招,悠然曾经浪漫地想,或许是因为那时屈云已经隐隐地对自己有些好感,所以才会故意惹她生气。可现在回想起来,悠然认为自己简直是自作多情。

  屈云不是初中小学时的小男生,喜欢你才欺负你,他是个成熟的男人,他看见目标会主动上前,就像是当年追唐雍子那样。

  原来,一切都是误会,而这些误会的解开,足以摧毁悠然所有的自尊。这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屈云——”悠然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给我们这段感情一个痛快,现代社会,你待在家都可以和索马里海盗搞网恋,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能活,是个男人,就放开手。”

  可是屈云没有理会这激将法,他的手,自始至终都将悠然的手腕握得紧紧的:“悠然,原谅我,给我机会。”

  “不,我不再爱你。”悠然淡淡道,“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吗?如果你做了很对不起我的事,我就什么也不做了,不再喜欢你,不再在乎你,不再想你,不再看你……从今之后,我就会这么做。”

  “我不信。”屈云清幽的眉目,遥远而不可测,“悠然,你还爱着我。”

  悠然的脸,沐在冬日朦胧的光线中,模糊不清,但她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屈云,我不是个随便的女人,我爱你,就是真的爱你。你为了报复一个人,不,追根究底,你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而和我在一起。我永生永世都会记得,对我来说,这是永生永世的梦魇与折磨。

  “屈云,我爱你,可是,对不起,我没有爱你到能忍受这种事情的地步,我更爱我自己,我想要摆脱这令我不快的一切,我能做的,只有离开……屈云,放我离开。

  “我不敢说现在就能马上忘记你,但是我敢保证,今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忘记你一点,一天一点,要不了多久,你会完全成为一个淡淡的影子……是的,你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影子。”

  悠然使劲地呼吸着冷冽的空气,让自己的声音也染上冰的韧度,她抬起头,看着屈云,做出了一个要求:“屈云,对我发誓,说,你放我走,再也不会纠缠我。”

  屈云的眸子,仍旧是雾都的天,所有的东西,只剩下轮廓。

  “屈云,答应我。”悠然加重语气,“答应放我走。”

  “我做不到。”屈云缓缓摇头。

  “如果你不答应,我会转学。”

  屈云没有做声。

  “如果你不答应,我会和古承远联手,一起对付你。”

  还是没有回应。

  “如果你不答应,我会随便找个男人,和他在一起,和他做一切曾与你做过的事情,让他帮忙消除你留在我身上的痕迹。”

  接着,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屈云的眸子,像吸入了冬日的雾,灰蒙蒙的,过了很久很久,他,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悠然收到屈云的短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我放你走。”

  黑暗中,悠然闭上眼,而她的手,按下了删除的按键,她删除了屈云的号码。这次恋爱,真真正正地结束了。

  寒假接下来的日子,悠然整日整日躺在床上,边吃东西边玩电脑,有时甚至几天都不刷牙洗脸。没多长时间,皮下就长了厚厚的一层膘。

  再长的假期对学生来说,都是短暂的,很快便开学了,悠然再次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校了。

  在回归之前,悠然提前做好心理建设,再次面对屈云时应该怎样深呼吸,怎样保持镇定,怎样表现出和他不相干的模样。她没料到的是,这一切,屈云都帮助自己完成了——他的样子,就像是不再认识她。

  回校的当天晚上,照例是学院开会,悠然吸取教训,和同学去了集合的教室。在分手之后,再次看见屈云,他没什么大的变化——意思便是,还是那么完美。

  悠然低头,开始看自己带来的课外书,可是效率很慢,十多分钟也看不完一页。

  正在这时,屈云开始为上学期考试前几名的学生颁奖,悠然有幸得此殊荣。叫到名字时,是要上台去领过屈云手中的奖状的。悠然努力地平静着自己的心情,一步步地走上讲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泥沼中,艰难得很。终于,悠然还是到了,她的眸子低垂,没有抬起看向屈云。

  “继续努力。”屈云道,并将奖状递给了她,待悠然接过,立即放手,没有一秒的停留。

  接着,他开始叫起了下一个同学的名字。悠然转身,往回走,身后,又传来屈云的声音:“继续努力。”

  这一次,他是对另一个同学说的。语气,和悠然刚才听见的一模一样,什么也没少,什么也不多,一视同仁。

  这是他们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

  而第二次见面,是在那个学校外的超市中。悠然照旧去采购一周的食物,在超市门口,她抬头,看见了屈云。似乎是同一时间,屈云也看见了她。在悠然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时,屈云转身,离开了。

  悠然知道,他本来是要进去购物的,可是看见了她,他就离开了。就像是他答应过自己的那样,再也不纠缠,彻底地放手。

  他转身的动作,干脆利落,如一把利剑,斩断任何的缱绻留恋。悠然随着人群进入了超市,不知不觉地,她来到了方便面架子前。上面的番茄牛腩口味的方便面,还有很多。只是,悠然想,今后,她和屈云,都不会再吃了。

  尽管悠然努力地避免和屈云碰面,但毕竟在一所学校中,开学一个月,悠然和屈云还是撞见过两三次。每一次,悠然身边都有同学相伴。屈云人气颇高,同学老远就会主动兼激动地叫道:“屈辅导员好!”

  这时,屈云会望向她们,目光在她们身上一溜,没有任何的停留:“你们好。”

  接着,礼貌性地笑笑,离开。所有的往事,在他身上,都像清水流逝,毫无痕迹。

  没多久,英语六级的成绩单下来了,就像悠然预料的那样,安全通过。室友们跌破了镜框眼镜和隐形眼镜——悠然这个懒散而不爱学习的孩子居然成为她们宿舍最先通过六级的!

  悠然想,生命中每一件事的出现,都不是没有目的的。或许,屈云的出现,就是为了让她过英语六级。这么想了,心里就好受许多。很多时候,自己是愿意被自己骗的。

  既然失恋了,就要复原,复原的第一步,是大吃大喝。这一阶段,悠然已经在家经历过。第二步,就是找很多事情,让自己忙碌得忘记失恋这回事。

  悠然开始整日往图书室和自习教室跑,为考研做准备,同时,也开始管理起话剧社的事情,让自己每天像个陀螺一般不停地旋转。当忙到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时,她也就解脱了,悠然这么想。

  也不知老天是助她还是害她,居然又派出了久未露面的小新弟弟。毕竟有深仇大恨在,小新不会因为惧怕悠然而就这么放过她,开学之后,他一瞅准机会就开始整悠然。形象点说,就是,见一次悠然,就整她一次。

  比如说,在食堂打饭时,小新弟弟会突然冲上来,将她辛辛苦苦打好的饭菜给碰倒在地。亮晶晶的红烧肉,豆腐鱼还有清新碧绿的四季豆,就这么报销了。

  再比如说,在图书馆时,小新弟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趁她去上厕所时,将颜料涂在她的座位上,新买的Levi's牛仔裤就这么报销了。

  更比如说,在悠然辛辛苦苦地提着两瓶开水要走入宿舍时,小新弟弟会像那传说中的山贼一般,嗖的一声从小树林中蹿出来,二话不说,夺过她手中的热水瓶,扒开塞子,直接开倒。没多久,热水瓶就空了。小新拍拍屁股,将热水瓶一放,走人。悠然只能认命地原路返回,重新洒热泪,洒汗水地扛回开水。

  悠然本来是可以报复的,但是她没有。因为最近,悠然开始检讨为什么别人会这么对她,原因只有一个——报应。

  这是她毫无人道地欺负小新的报应。悠然决定要为自己赎罪,所以对小新的攻击,她采取的是逆来顺受的态度。

  也许是罪孽太过深重,老天还自动在悠然屁股上添了一脚。

  那天,悠然被通知到学院办公室去领奖学金,她屁颠屁颠地跑去了。领完钱,正口水滴答,毫无形象地数着时,悠然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口撞见了一个熟人。

  羊角扣红色毛衣,超短裙,高靴,身材纤细,凹凸有致,一头长鬈发随意披下。只有一个人能配得上这种大红的艳色。

  唐雍子。

  悠然下意识就想躲,但是唐雍子将她给叫住。悠然无法,也不能露怯,当下用十分轻松的口吻道:“啊,好巧,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来等屈云吃饭。”唐雍子细长妩媚的眸子像是要飞入鬓中。

  接着,像是嫌悠然死得不够快似的,她加了一句话:“屈云第一时间,把你和他分手的事情告诉了我……谢谢你放了他。”

  闻言,悠然的心,被小小地刺了一下。

  “屈云一直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所以他绝对不会提出分手,现在你先提出,这样也好。”唐雍子的唇饱满水润,她看了一眼悠然,轻声道,“如果我和屈云在一起,你会介意吗?我是指,我和屈云,才比较般配不是吗?”

  “当然不会。”悠然耸耸肩,“毕竟,我甩掉的东西有人要捡起来当宝贝,我也不好说什么是吧?”

  唐雍子嘴上功夫也不弱,当即道:“当初,你不也是把我丢下的屈云给捡起了?”

  “那不一样嘛。”悠然摆摆手指,“您大小姐身体娇弱,所以到我手上的屈云还算是崭新的,可前些日子,被我这个如狼似虎的大蛮妞一搅,你家屈云可磨损得厉害,你以后用着,可就不怎么舒坦了。”

  说完,不等唐雍子发言,悠然从自己的奖学金中抽出一张大红票子,塞在唐雍子的上衣口袋里,闲闲地说道:“就当是屈云的折旧费吧,不用找了,您慢用啊。”

  接着,悠然转身,踩着雪地靴离开。回到寝室后,悠然拉上床帘,仰面躺着。一直到隔壁床的室友甲将一部搞笑电影完完整整地看完,她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悠然,你在干吗?”室友甲觉得她最近有点说不出的怪。

  话音落后很久,悠然的话才飘了出来:“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不知为什么,从学院办公室回来后,悠然便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东西堵塞着,她想哭,可是眼睛,却干得可以生火了。

  “哭还不容易吗?”室友乙边抹眼泪边看着韩剧。

  “谁能让我哭,我就请她吃外国大饼。”悠然晃动了一下手中的奖学金,诱惑道。

  十秒钟后,床帘被刷的一声扯开,室友甲乙丙三双眼睛,齐齐闪动着绿光。为了外国大饼,三个室友已经强制性忘却悠然是人这个前提。

  先是连续播放催泪片《妈妈再爱我一次》、《我和狗狗的十个约定》、《人工智能》……看到最后,悠然睡着了,没流一滴泪。

  接着是容嬷嬷复活,两个室友握住悠然的手,另一个开始狞笑着将闪闪发亮的针给刺入那无辜的手指……悠然停顿一秒,双脚神经性猛踢,将室友踹翻,没流一滴泪。

  再是将黑糊糊的小强放在她面前,那六只细长的脚在不断地蠕动,离悠然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悠然双眼一翻,昏了过去,没流一滴泪。就这么,使用了无数的方法,悠然的眼珠依旧干涩。

  室友筋疲力尽,宣告放弃。大红票子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悠然开始自己折磨自己,买来最恐怖的麻辣鸡翅,可是五串下肚,除了嘴肿胀得麻木之外,眼内一点晶亮也无。既然吃这招不管用,那就不吃。

  悠然开始绝食,并且是站在学校外生意最好的小食店外绝食——空腹看着别人大口品尝美食,再加上点寒风,那卖火柴的小女孩就是这样被气死的,悠然想,自己被气哭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连站了几天,眼泪还是没下来。不过小食店倒是冷清不少——吃得正欢时,看见一眼神迷茫时而放射油绿光芒的女人在旁边吞口水,实在是瘆人。

  最后,小食店的老板主动拿出两天的利润,哭着请悠然别再靠近。接下来,悠然用了一系列的方式来折磨自己:戴最不舒适的美瞳,切洋葱,抹辣椒水……所有方法都用遍了,眼泪连冒出的迹象都没有。

  “为什么要哭啊?”室友不解。

  悠然也不解,为什么要哭呢?也许,只是想哭吧。这天话剧社轮到悠然值班,等人走了,悠然将所有的灯关上,将窗帘也拉严,活动室中光线立即暗淡下来,只看得清物品模糊的影子。

  最近,有人买了缸金鱼放在活动室内养着,悠然将鱼缸放在舞台上,双手捧着,静静地观看。

  两尾金鱼在里面悠闲地游戏着,无烦无恼,快乐闲适。有人说,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悠然想,或许是因为这样,它们才会如此快乐,只有七秒,再大的痛苦,都能够完全忘记。真好……真让人忌妒。

  正在入神地看着,头顶忽然被人重重一弹,痛得她龇牙。抬头,通过幽暗的光线,悠然发现袭击自己的是小新。算了,是报应。悠然轻轻瞄了小新一眼,继续低头羡慕金鱼。

  “嗒——”又是一弹指,攻击者自不必说。悠然深吸了一口气,她忍。“嗒——”再一弹指,小新似乎玩上了瘾。悠然沉默地看着鱼,如老僧入定。“嗒——”再一下,伴随着小新凉凉的话:“李悠然,最近怎么总是拉长着脸?被甩了吗?”

  悠然的眸子,还是看着金鱼。

  “看来是真的啊,这么说来,你真的被人甩了?!所以我说,恶毒的女人是不会有人喜欢的……李悠然,你……”

  小新本想继续毒舌两句,但看着眼前的人,却将话硬生生咽下了。

  鱼缸的水面本是平静的,忽然,一滴水砸入,荡起一圈涟漪,还未平息,接二连三地,又是许多颗水珠砸入,夺走了原本的平静。那是悠然的泪珠,一颗颗地,全部落入了鱼缸中。

  金鱼的闲适被打破,它们不安地贴着缸壁游动着。但没关系,七秒钟后,它们会忘记这种恐慌。

  人就没这么幸运。那个脸如烟花般寂寞的女子说过,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或许,这里的人,只单指女人。泪水一滴滴落入鱼缸中,小小的鱼缸,盛不下这许多的悲哀。

  “喂,你……不会哭了吧。”小新眉宇间有些慌乱,他举起手,伸在半空,却不知该干什么。

  悠然的泪,细细地流淌着,无声无息。

  “怕了你了,别……别哭了,大不了,我不再整你了,好吧。”小新犹豫许久,终于将手放在悠然的背上,笨拙地拍打着。

  悠然毫不客气地拿起小新的袖子,将眼睛蒙在上面,慢慢地哭着。

  “我说……别这样了。”小新劝道。

  悠然依旧埋头在他的手臂上,小新的卫衣袖口早已遭受了洪灾。

  “其实,你……你也不是太差。”小新开始收拾自己惹的烂摊子。

  悠然不抬头,小新感觉到那些泪水似乎浸透了自己的皮肤。

  “那个,你应该能嫁出去的……我是说,如果你家很有钱的话。”小新安慰人的技术确实不太高超。

  谁料这句话似乎有了一定的效果,悠然抬头了,然后——将鼻子凑在小新的袖子上,刺溜溜一擤。

  下一秒。

  “李!悠!然!我收回我的话,你这辈子都没人要的!”

  下一秒。

  “那个……我说的是气话,你不用……哭得连眼珠都要流出来了……嗯,这边袖子也借你擦吧。”

  下一秒。

  悠然将鼻子凑在小新另一只袖子上,哧溜溜一擤。

  再下一秒。

  小新:“……”

  结果是,当悠然哭完时,小新的衣服也已经报销了。

  原本以为,待李悠然哭完也就算了,大家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谁知悠然提出一个要求:“陪我去喝酒。”

  小新眉毛一竖,正要严词拒绝,但一睹悠然眼眶内欲现不现的泪花,看着自己那被蹂躏的卫衣,小新第一次,屈从了别人。

  两人来到学校不远处的夜宵摊上,叫了一箱啤酒。悠然红着眼睛,充当豪放派,打开瓶盖,直接往喉咙中灌,边灌,还边说着女人心事。

  “我很傻很天真。

  “真的,我真傻,我怎么就认为死缠烂打几下,他就会喜欢上我了呢?这又不是考六级,只要努力了,就可以过。

  “当时我怎么就这么厚脸皮,去贴他的冷屁股呢?虽然他的屁股很翘。小新,他屁股比你还翘,下次有机会让你摸摸。”

  小新:“……”

  原本是打算等悠然喝醉就走人,可是在化身为唐僧的悠然不断的唠叨下,小新也拿起啤酒,准备把自己灌醉。两人你一瓶,我一瓶,很快就干掉两箱。啤酒喝再多也不会太醉,于是他们叫来了白酒,你一杯我一杯,开始干了起来。

  酒局是培养感情的好地方,悠然和小新深切地体会到了这点,因为半瓶白酒下肚,两人的革命友情指数就如同牛市的股票一样,噌噌噌地往上蹿。两人拍肩欢笑,没多久,就将各自幼儿园干过什么坏事都向对方交代了。

  “小新啊,以前是姐姐不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不过要怪也得怪你太可爱了,让我忍不住逗你。”

  “没事,记住把我那张照片删除就好。”

  “好说好说,回去就删。”

  “好兄弟。”

  “好姐妹。”

  喝到最后,悠然忽然伸手,捏住小新的下巴,让他正视着自己——虽然她自己也看不清小新的眼睛是哪双——喝太多,小新脸上共有八双眼睛。

  “小新,快骂我。”

  “骂你什么?”小新觉得自己的舌头似乎变大了,吐字开始不清。

  “骂我蠢,骂我笨,骂我没眼力,骂我没点女人的自尊,骂我曾像下贱的跟屁虫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人家撵都撵不走!”说完,悠然再将一小杯白酒灌下喉咙,热辣辣的液体,呛得她想咳嗽。

  “其实……”小新醉眼蒙眬地看着悠然,好半晌才道,“我还挺喜欢你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的,怎么说呢,如果被你喜欢上,应该是件挺幸福的事情。”

  “你嘴太甜了。”悠然很受用,顺便伸手捏了捏小新同学的脸颊。

  “是真的。”小新估计是醉到了一定的程度,也不介意悠然赤裸裸的调戏,“这个社会,很少有人会这么不计较地,毫无保留地付出一切了。就算是夫妻,也是你防着我,我盯着你,没意思透了。”

  悠然虽然醉了,但还是隐约察觉到,小新意有所指,看来,大家都是伤心人。既然还能想起伤心事,说明醉得不够,悠然摇摇脑袋,道:“今天,姐姐教你新的喝法。”

  白酒加啤酒加雪碧。效果是很好的,两杯下肚,悠然和小新相视着傻乎乎一笑,接着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悠然就这么睡着,开始时,觉得有些冷,她缩了缩身子,没多久,她似乎悬空而起,身边也有了温暖。知觉时断时续,没多久,悠然似乎感觉到自己躺在了很软的床上,身上盖着舒适的毯子。再后来,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触在了她的额头上,像是一个吻。

  悠然想睁眼,但是酒精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她挣扎了片刻,随即放弃。最后,意识涣散,像是跌入深渊中,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头痛欲裂,太阳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敲打,些许的太阳光就像滚烫的开水一般,刺痛她的双目。

  缩在被窝中,又睡了半个小时,悠然才重新活了过来。试着睁眼,发现自己独自躺在寝室里。看看表,临近十一点五十,也就是说……她逃课了!

  悠然看向门后贴的课程表,今天上午可是学院有名的“灭绝师太”的四节课,上学期有同学不过是迟到一次,就被她记住,期末不给过,这次她明目张胆地逃了四节,绝对会被锉骨扬灰的!

  正在哀号,室友下课回来了,看见她的第一句话是:“悠然,你病好点没?”第二句话是,“怎么生病了都不通知我们一声?”

  第三句话是:“来来来,帮你打了红豆粥,趁热喝一点。”

  悠然呆愣愣地接过饭盒,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粥,无意识地做完咀嚼与吞咽动作后,才问道:“生病?”

  “是啊,我们就说昨晚你怎么彻夜没回,结果今天屈辅导员把你的病假条拿给‘灭绝’时我们才知道你得了急性肠炎,昨晚一直在医院输液。”

  “你们是说,昨晚我彻夜未归?”悠然问。

  “病糊涂了吧,你在医院怎么可能回来?今早我们去上课时都没看见你,估计是屈辅导员送你回来的吧,他还挺负责的。”

  屈……云。

  为什么是他……昨晚一起喝酒的,是小新才对。悠然想理清事情的经过,但是脑子太痛了,根本不能想事情。

  后来,悠然听话剧社的人说,小新因为某晚在夜宵摊上喝醉,吹了一夜冷风,重感冒一周。如果是以前的悠然,可能会将事情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现在……

  悠然想,屈云和自己的那一章,已经翻过去了,没必要复习。只要有关他的事情,都不再重要。不用去想,就这么,悠然让这件事过去了。

  那晚和小新喝酒诉衷肠后,悠然觉得,这孩子其实本质不坏,就是脾气有些暴躁。独生子女的通病,慢慢教导,还是改得过来的。

  抱着拯救迷路羔羊的态度,悠然开始和他接近,两人打打闹闹的,也逐渐熟识起来。小新硬脾气,接受不了仇人一下子变朋友,开始时还抗拒了一下,但悠然每次都会拉他去喝酒,喝到一定程度时,以前的恩怨也就在脑子里烟消云散了。

  熟识之后,悠然发现小新的人气比自己想象中低。按理说,小新同学皮囊好,有家底,就算不是校草,至少每天收到的情书还是会很多吧,可悠然冷眼看去,小新就像那被放射元素污染过的土壤,连桃花苗苗都没长出一枝。

  再冷眼看去,悠然看出原因了——小新的个性让人受不住。不说其他,单就他排演话剧时的表现来讲吧,女主角只要有一句台词说错,一个表情做错,这厮马上就严词批评,一点也不给面子,毫无怜香惜玉的心。

  前几个月,一位因暗恋他而参加话剧社的女生就因为排练时表现不佳而被小新骂哭,从此消失。

  久而久之,话剧社的成员都不太敢和小新对戏,悠然怀着济世救人的心理,主动承担起与小新对戏的任务。当出错时,小新不会因为她身份的不同而口下留情。

  “笨啊,你平翘舌分不清吗?台词念得这么差,怎么当上社长的啊?”

  悠然对付小新的方式,是以暴制暴,直接随手拿个什么东西,敲他脑袋:“既然晓得我是社长,态度就好点。”

  “丑女,很痛啊!”

  “不痛我干吗打你。”

  于是,两人就在台上互殴起来,你扯我头发,我揪你衣服,打得不可开交。

  社员:“……”

  两人打得挺认真,时常看见脸上手上贴着创可贴,最严重的一次,是小新小腿绑上了绷带。

  面对这次事件,悠然很诚恳地做了次检讨:“我承认,我随身揣水果刀的行为是不对的。”

  小新:“……”

  打完之后,两人又会相约去喝酒,一醉泯恩仇。没多久,有不满的人找上门来了。

  “李悠然,原来你根本没把我当成朋友,我看错你了。”小蜜愤愤。

  悠然一头雾水。

  “你和那个小新搞在一起,居然都不告诉我!”小蜜对此非常不满。

  悠然连忙解释,说自己和小新只是普通朋友来着。

  “为什么上次我看见小新去学校旁的小吃店中端了一大碗豆花饭亲自送到你们宿舍楼下?都这份儿上了,还是普通朋友?”小蜜是收集了罪证才来的。

  悠然赌咒发誓,说那次是因为打架时小新把自己推倒扭了脚,为了道歉才去为她端的豆花饭。

  经过再三的解释,小蜜才勉强相信了:“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你和屈云才刚分手,哪里能复原得这么快呢?”

  “屈云?”悠然抖抖手抖抖脚,茫然一笑,“谁是屈云,不认识呢。”

  小蜜叹了口气:“自欺欺人,这招也不错。”

  “不跟你说了,和小新在篮球场有约,先走了。”悠然说完,就朝着篮球场奔去。

  吃饭时间,篮球场空着,悠然和小新便不客气地将其霸占了。

  “今天你再输了就太没面子了。”悠然边运球边放话。

  “别忘记上次是我让了你三十分的。”小新猛地上前,抢走她手上的球,转身,投了个漂亮的三分球。

  “但我还是赢了。”悠然拿着球,开始往球框下跑。

  “好,这次谁输谁就站在主席台上大喊一声‘我很饥渴’。”小新提议道。

  悠然赞同,于是比赛开始。

  打得灰头土脸,气喘吁吁后,两人坐在一旁喝啤酒,积聚力气准备继续打篮球或者是打架。

  喝完一罐,悠然将易拉罐捏扁,扔在小新背上。小新以为是开战的信号,一跃而起,摆好姿势。

  可悠然却有点意兴阑珊的味道:“小新啊,我今天遇到件事,我应该很生气,但是我却不能生气。”

  “难道是……”小新将眼睛转移到悠然的下半身,缓声说出了两个字,“痔疮。”

  悠然:“……”

  一秒钟后——

  “李阿婆,你干吗用啤酒砸我?!”

  “怎么会是痔疮!”

  “生气的人本身就容易长痔疮。”

  “那也是你先长!”

  吵架之后,两人抱着胳膊,互不理会。最后还是悠然投降:“我说的事情,是指,我今天被人整了。”

  这天下午,悠然上完专业课,下课铃响,刚拿着课本走到教室门口,却撞到一个人。那个胸膛很熟悉,悠然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所以她便选择头也不抬地紧步往外走。

  可是,屈云将她叫住:“李悠然同学,麻烦回来一下,我有事要说。”

  悠然只能咬住牙关,重新回座位上坐好。屈云要讲的事情是,学校最近有活动,要搞清洁评比,下周四的时候会对每个学院进行检查。

  学院对这次评比非常重视,要求全体教职员工全力以赴,并划分了负责区域。悠然所在班级,就负责打扫整理学院的储物室。此话一出,全班哀声连天。

  要知道,学院的储物室自从学院成立以来,就没人打扫过,里面的东西又多又杂,地上的灰尘都堆积了三尺厚。而学院领导的要求是要收拾得纤尘不染。纤尘不染,那是什么境界啊!

  屈云适时安抚民心:“到下周四还有整整一个星期,时间还是很充裕的,大家合作一些,争取早些完成任务,那么接下来,有想负责这次清洁的同学吗?”

  此话一出,刚才还因激愤不满而如春天的麦子般摇曳的人头顿时低到了尘埃中。这活,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傻子才去做。

  “既然没人愿意,那么就由我指定吧。”屈辅导员开始点兵点将。

  刚才的话,悠然倒没怎么听入心中,她一直在想着其他的事。所以,当屈云叫出李悠然这个名字时,悠然像是屁股被咬了,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他刚才,是在叫我吗?”悠然茫然地问左边的同学。

  “叫你去当免费清洁工,悠然,节哀。”同学拍拍悠然的肩膀。

  悠然困惑兼气愤地抬头,恰好看见,屈云那zhuangbility的平光眼镜上,久违的白光就这么闪过。叮的一声响,刺得悠然耳膜隐隐发痛。

  回忆结束,悠然发问:“你说,他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很好理解。”小新将易拉罐捏扁,一掷,准确地投入了垃圾桶中。

  那姿势,才叫一个臭屁与帅气。

  “怎么说?”悠然问。

  “因为,你这个人很欠扁,是人都想整你。”这就是小新给出的答案。

  下一秒——

  “李阿婆,你往哪里扔啊!”

  “啊!不要过来!”

  就这么,篮球场上,两个人又开始追逐打闹了。虽然是屈云让做的事情,但下命令的却是学院,悠然没有胆子反抗,只能认命地去整理储物室。

  负责人这个职位,说着好听,其实最惨不过,明明已经无数次地通知全班下午三时在储物室集合,可悠然在冷风穿过的过道上等了将近半小时,一个人影也没有。

  有良心的,还做做样子,打个电话请假,理由还挺统一的。一个说是爸爸病了,一个说是妈妈病了,一个说是自己病了,还有一个说是自家养的金鱼病了。到最后,悠然只能揪住小蜜,让他陪自己去。

  打开储物室,悠然顿时觉得,这地方,绝对是穿越的良地——无比阴森神秘。各种型号的蜘蛛网,满眼的灰尘,到处摆放的杂物,一踏上去就嘎吱作响的烂木地板。

  悠然长叹了一口气,用围巾蒙住口鼻,开始认命地打扫起来。认认真真地干了一小时,才不过扫出了一小块地方,悠然累得腰酸背痛,也不管肮脏与否,直接往地板上一坐。

  “为什么屈云要这么整你?”小蜜发问。

  “因为我是个欠扁的人,是人都想整我,连我那万恶的前男友也不例外。”悠然扭动着脖颈,揉着小蛮腰,剽窃了小新的理由。

  这就是屈云教给她的第七课——

  前男友,是万恶的。 兽类辅导员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