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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课 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兽类辅导员 撒空空 25657 2021-04-05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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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小蜜点头道。

  悠然连生气的精力都没了,决定饶小蜜一命。

  正在休息中,悠然吸了吸鼻子:“你有没有觉得,空气中有不一样的味道?”

  “我只是有想释放硫化氢的设想,还没有变成现实。”小蜜坦白。

  悠然一掌将小蜜推开,紧接着,她便看见,小蜜的身后,储物室的门前,站着“曹操”。虽然光线幽暗,但“曹操”高挺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再次闪现了白光。白光,又见白光。

  小蜜本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此刻见到屈云,忙脚底抹油,开溜:“悠然,我还有课,下次再来帮你,拜拜。”

  刚一说完,人就跑没影子了。悠然起身,拿起抹布开始擦拭笨重的木架子,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背对着屈云。

  悠然希望,待自己回身时,屈云也会像上次分手时那样,不见踪迹。可悠然的愿望却落空了,因为她听见,“曹操”正向着自己走来——破旧的木地板嘎吱嘎吱地呻吟着。悠然手中的抹布,被揉成了豆腐渣。

  “看来,效率不怎么好,才打扫了这么点地方吗?”

  悠然闭上眼,不理会。

  “忘记通知,在学校来检查前,学院会提前一天进行检查,也就是说,下周三之前,这里就必须打扫干净,有问题吗?”

  没人说话,没人说话,只是狗在叫。悠然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吗?其他人都不给你面子吗?李悠然同学,你的人缘,似乎不怎么好。”

  事不过三。

  悠然猛地回身,将沾满灰尘的抹布往屈云脸上一掷,抹布溜溜滑过屈云完美的脸部轮廓,接着滑落在地。悠然冷冷地看着屈云,对这位前男友说了一句话:“老师,您话太多了。”

  虽然被肮脏的抹布擦了脸,但屈云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悠然。储物室的窗户是用木板钉死的,但年深日久,风吹日晒,木板上有了缝隙。

  一缕阳光,透过这道细微的缝隙射入,投射在两人之间。空气中,无数微尘浮动。

  悠然看见屈云的脸,似乎也染上了阳光暖黄的颜色,而他的唇,绽放了无声的笑,笑意温适,灿烂。

  接着,他转身走了出去。

  悠然站在原地,不停地回忆着,刚才是不是用力过猛,将屈云扇成脑震荡了?

  如果这么容易就脑震荡,那屈云也就不叫屈云了。

  第二天下午,悠然照旧如一头勤勤恳恳的小母牛般在储物室中耕耘着,这天,连一个请假的电话也没有,全体同学玩失踪。

  在做得喘粗气的时候,悠然有那么刹那,理解了美帝校园中那些枪杀同学作案者的心情。

  累呵呵地做了两个小时,总算是将东南那角给整理干净了,虽然离学院领导不切实际的纤尘不染境界还差很远,但悠然很满足。

  谁知恰在这时,空气中又涌动出奇异不安的味道。按照惯例,悠然转头,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屈云。

  悠然暗暗移动脚步,握紧扫帚。

  “效率提高了,很好。”屈云微笑道。

  好孩子是不兴跟前男友对话的,悠然这么告诫自己。

  “最近还是在喝酒吗?少喝点,喝多了,会伤身。”屈云道。

  就算我喝硫酸,关你什么事?悠然心想。

  似乎看出了她的身体语言,屈云接着道:“而且,一男一女喝酒,也不太好,很容易……喝出些误会的感情。”

  那你和你们家唐雍子在一起像两只秋收的欠蒸的螃蟹样横行在校园大道上就好了?悠然觉得牙齿紧了紧,但紧接着便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管他和唐雍子做什么。

  于是,悠然释然一笑,接着——将手上的扫帚一横,啪的一下打在屈云的小腿上。力气挺大,骨折虽不至于,但至少也淤青了,悠然对自己完成的这个动作感到满意。

  “老师,真是抱歉,一不小心,手滑了。”她冷冷地说道。

  这天天阴,没有阳光,所以屈云唇上的笑,在悠然眼中,不是非常清晰。可她确定,这个笑,和昨天的一模一样。

  绝对是打傻了。

  悠然抽身,没再多说一句话,直接越过屈云,离开。

  接连两天都在同一地点遇到了屈云,悠然认为,第三天也是逃不掉的,所以她带上了MP4,下载的全是重金属音乐,决定在打扫时戴上,死都不听屈云说话,让他没趣,早点离开。

  但是当打开储物室的门时,悠然呆愣了一分钟,接着,她开始后悔自己带来的不是一把菜刀——储物室内她昨天才打扫完的东南角,又堆上了许多杂物以及灰尘。

  这天,屈云没有来。

  晚上,悠然和小新在学校的网球场上喝着酒。

  “我想杀了他。”悠然阴着脸,“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因为一个人渣而进监狱,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

  悠然将闪闪发亮的水果刀递到小新手中:“你去帮我杀。”

  小新默默地瞄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喝自己的啤酒。

  “放心,我会去监狱看你,还会给你买性价比最高的润滑油。”悠然觉得自己还是很讲义气的。

  “润……滑油?”小新慢悠悠地抬起眼睛,要求一个解释。

  “你这种型,应该颇受监狱中老大的欢迎的……小白脸和黑老大,强攻强受,多么好的耽美题材。”悠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话音刚落,水果刀刷的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准确无误地将悠然的袖子钉在了地上。只差一毫米,悠然的皮肉就会损失一块。小新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悠然叹息,难怪他们会成为酒友。

  “明天中午你肚子会饿吗?”小新突然问出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只要我活着,每天中午肚子都会饿。”悠然将刀从地上拔起,顺道解救自家的袖子。

  乖乖,居然破了个大洞,悠然决定,等会儿把小新的信用卡偷出来,去商场重新买件衣服。

  “那么,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小新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悠然将水果刀收好,盯着小新,道,“说,你是不是对姐姐我有意思了?”

  小新的脸红了红,两条眉毛马上由“一”变成“Ⅰ”,并大吼道:“李太婆,拜托你思春不要思在我身上,谁会对你有意思?!”

  “那你干吗脸红?”悠然好整以暇地喝着啤酒,“小新,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一个传说。”

  小新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兼颤抖地将两条眉毛由“Ⅰ”变成“一”,努力回到刚才的话题:“明天中午十一点半,学校后门,不见不散。”

  说完,小新起身走人。

  “喂,这么晚了,送姐姐回宿舍吧。”悠然道。

  “李太婆,放心,你长得安全极了。”小新说完,拍拍屁股,走人。

  没法子,单身的女人,只有自己回宿舍。

  此刻已经临近晚上十一点,网球场和悠然住的宿舍隔得挺远的,中间有一段林荫路,白天走着都阴森森的,更别提这四下无人的时节了。

  听过不负责的传言,说是这条路上在十年前曾经发现过一具女尸,至今尚未破案。

  要是平日,悠然绝对不敢独自一人走,可今晚喝了点小酒,胆子大了点,没什么顾忌,也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林荫路上了。

  虽则有路灯,但那光,却是惨凄凄的,地面上,那些树枝的影子,时而晃动,像是嶙峋的鬼爪。

  周围安静极了,只剩下冷风吹过的声音,那种恐怖,能渗透入人的骨头中。冷风一吹,将悠然的酒气吹散了些,她心中开始有些胆怯。

  悠然想快点走完这段路,可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这段路却忽然变长了,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头似的。

  恰在此时,前方忽然出现一阵脚步声,悠然定睛一看,发现一名男子,面目阴森,双手插在裤兜中,正迎面向着自己走来。

  悠然心下生疑,便沿着林荫路的左边走去,想错开。谁知,那男人见她这么做了,也移动脚步,靠着左边走,并且,他似乎正要从裤兜中掏出某件东西,放眼望去,似乎是一把刀!

  这下,悠然的酒彻底醒了,她心中警铃大作,瞬间明白这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劫匪,强盗,甚至可能是色狼。悠然到这时才知道,虽然平时自己叫嚣得挺厉害,可到危急时刻,也不过是个软脚虾。

  她想大声求救,可是喉咙却因为害怕而发不出声。她想拔腿就跑,但是双脚却因为恐惧而固定在原地。

  男人很快就走到悠然面前,而裤兜中的那把刀也掏了出来。

  悠然稍一打量,虽然不长,但杀她是足够了。然而,悠然却发现,这吃饭的家伙都已经掏出来的男人在将眼睛往自己身后一瞄后,迟疑片刻,又将刀子收回,转身快步往回走,没多久,就消失在黑暗中。

  等确定男人不见了,悠然缓过气来,这才发现,手脚冰凉,背上冷汗一片,小腿不停地打战。

  她赶紧将身子靠在旁边的梧桐树上,以免支持不住,倒了下去。这么一靠,身子转了九十度,自然而然地,她看见了身后的人。

  虽然路灯不太明亮,但毕竟曾经那么亲密,就算是他被一辆卡车撞死,再被四辆水泥车碾过,悠然还是认得出,那人是屈云。

  难道说,刚才那男人就是因为看见了屈云才没有对自己下手?悠然正在犹豫是否要向他道谢时,屈云先发话了:“我说过,晚归是危险的。”

  其实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悠然也不知怎么的,心中不太高兴,便岔开话题:“老师,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该不会是跟踪自己吧,这个念头刚一萌芽,就被悠然强行压下去。跟踪个头啊,他和她现在还有个毛关系?

  屈云的回答是:“我是来散步的。”

  “有人会这么晚散步吗?”悠然狐疑道。

  “这么晚,还有人喝酒并独自返回寝室呢,这说明,这所学校,无奇不有,不是吗?”屈云回道。

  “是啊,特别是有您这种奇葩。”悠然语带讽刺。

  屈云笑笑,不语。

  悠然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又和他废话了。可是既然已经开始,也就不再介意多废话几句。

  “是你把垃圾倒在储物室的吧?”悠然质问道。

  “那不是垃圾,只是些被遗忘的需要整理的东西,我只是好心给你送去。”屈云回答。

  “还好心地倒在我辛辛苦苦刚整理好的地方?”悠然语气不善。

  “因为只有那一处地方比较好放东西。”这是屈云的回答。

  “为什么要抽我做负责人?”悠然气愤道。

  屈云解释:“你是我的学生,就和我的其他学生一样,都有可能被抽中负责这次清洁。也就是说,你只是恰好被抽中而已。”

  “那么,抽取的规则是什么?”悠然追根究底。

  “规则就是……”一阵风过,吹拂起屈云的发,那些发,在他眸子前翻飞,“谁是我第一个看见的学生,谁就是负责人。”

  悠然开始痛恨自己的追根究底。

  “而我之所以几次三番跑到储物室去,是为了查看你工作的进度,我只是做了一个老师应该做的事情。”

  屈云的表情很平静,屈云的声音很镇定,屈云的态度很淡然。

  悠然无从反驳,她不可能死咬住屈云,硬说他做这些事情是对自己有所图谋。悠然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身——紧步往前走。

  走了百多米,回身一看,发现屈云一直跟在身后,无声无息。这么说来,很可能在那个危险男人到来前,屈云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还是说,这些日子,屈云一直都在跟踪她?

  当悠然不愿想一件事时,她便会像嗑了药似的,用力地摇头,试图将那件不受欢迎的事情摇出脑子。

  所以,后方的屈云便看见一个奇异的场景:自己的前女友兼学生李悠然同学站在原地,像是鬼上身似的,忽然抱住脑袋,全身颤抖,使劲摇晃着,那阵仗大得,连牢固的马尾都甩散了。

  屈云:“……”

  这么持续地摇动了半分钟后,悠然忽然迈开脚步,向前跑去。她的本意很简单,就是为了甩掉屈云这个跟屁虫。可惜,在跑步状态进行没多久,悠然脚下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咚的一声就跌到旁边的泥土中。

  因为下午才下过雨,泥土还是湿润的,悠然脸上,手上,膝盖上都沾了不少的湿泥。这下可算是丢脸丢到冥王星了,悠然又羞又恼又气又急。

  “快起来,地上湿气重。”屈云赶来,将手伸出递给她。

  他的手,还是一样,在月光下,闪着幽静的光,充满了玉色的诱惑。可是悠然不接。

  既然当初决定放手,就不会再接。屈云明白了她的想法,便上前,握住她的双臂,想将悠然给提起来。

  悠然摆动身子,挣脱开屈云的手,抬头,冷冷看着他:“我不要你扶。”

  “老师扶学生是很正常的事情。”屈云道。

  “是正常,但是,我自己可以起来。”悠然道。

  说完,她便要挣扎着起身,可脚下的泥土实在是太滑,悠然的屁股好不容易离地,又再次砸在地上,还溅起不少泥点。

  “天冷了,别争硬气,感冒了不是好玩的。”屈云微微皱眉,并再次伸手,准备将悠然扶起。

  可悠然却推开他的手,她低着头,看着泥土,镇静地说道:“老师,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今后我的路,是我一个人走,我还会摔很多跤,但那都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所以,请拿开你的手。”

  屈云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停滞,他伸手,在悠然还没准备好反抗的时候就将她扶起,等她站稳后,才将手放开。

  他的眸子,如同幽静的潭水,映着悠然的影子:“不管今后怎么发展,但只要我在,我就会扶。”

  说得真好听,悠然想,当初,不就是他将自己推入最大的泥潭吗?看着自己的狼狈,悠然怒火骤升,她将身上的泥点,尽数往屈云的外套上擦,她的力气很大,将手脸的皮肤都擦红了。擦到最后,屈云的名牌外套被揉得皱兮兮的。

  悠然擦累了,气也发够了,便停下,等着看屈云的反应。她希望他会生气,希望他会恼怒,甚至郁闷一下下也好。

  但是没有,屈云只是安静地等待她发泄够了,接着,他脱下外套,露出衬衣,说了一句话:“用这个擦吧,干净些。”边说,边将手放在悠然的脸颊上,轻轻拭去她眼角下的泥点。

  悠然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退后,离开他的手掌。接着,她踏出泥地,走上水泥大道,向自己的宿舍走去。悠然明白,屈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可是她不再回头。

  等回到宿舍,室友都睡了,悠然站在黑黢黢的阳台上,静悄悄地往下看——宿舍大门前,屈云的身影伫立不动,高挺的身形,优雅出尘,像一只美丽而危险的兽。

  悠然走了回来,躺在床上,伸手抚摸着床帘,凉滑柔顺。

  “悠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对面的室友丙睡眼惺忪地问道。

  “我……遇到个泥潭。”悠然道。

  “啊,没事吧,掉进去没有?”室友丙打个哈欠。

  “没。”悠然在黑暗中无声地笑着,“以前掉过一次,所以长了记性,死都不会再掉了。”

  “这说明啊,以前那次掉得好,以后你走路就会安全多了……不说了,睡觉吧。”室友丙翻身,重新寻觅着梦乡。

  “是,就算再美,也不会掉入了。”悠然抚摸着床帘,喃喃道。

  是啊,再也……不可以掉进去了。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悠然自认为平静的心情又受到了波澜,而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却恰恰地应了老祖宗的那句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古承远的电话到了。

  “你爸要做手术,妈让你快回来。”

  听见这话的刹那,悠然浑身一震,马上问道:“我爸怎么了?病情严重吗?”

  “回来你自然就知道了。”古承远淡淡地笑,笑中带着一种凉意,“再耽搁下去,你可能就连你爸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说完,他便挂上了电话。

  悠然又惊又恨,气得浑身发颤,立即给父母打电话,却是双双关机。她再也等待不下去,不顾高昂车费,立即打车回家。

  一路上,她的心像是一条正被人拧干的毛巾,纠结成了一团。她的指尖,像是刚从冰块中解救出来,僵硬而冰凉。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但结果还是会到来的。到了古承远说的那家医院前,悠然跳下车,冲进去,忙询问护士,正在这时,她眼角瞥见母亲白苓下了电梯。

  看见悠然,白苓颇感意外:“悠然,你怎么在这儿?”

  “爸呢?妈,爸怎么样了?”悠然心急如焚,忙冲上去询问。

  “还在手术中,你怎么知道你爸住院的?”白苓问。

  但悠然已经听不进母亲的问话,她一心只想要知道父亲的详细病情:“我爸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会突然倒下的,手术危险吗,我和爸的血型一致,可以为他输血的。”

  “其实,你爸正在做的是……”白苓的一句话让全场安静下来,“痔疮手术。”

  痔……疮?!悠然感觉整个画面上方有可爱的乌鸦飞过,后面撒了一串省略号。

  “你爸本来就有这个病,平时比较注重饮食,但昨天和朋友出去,没忍住,吃了辣的,又喝了许多酒,所以今早就复发了,疼得坐不了。”白苓轻笑,“放心,只是个小手术,没什么大不了的。”

  悠然脑海中开始出现老爸坐在马桶上,疼得鬼哭狼嚎的样子。这个可笑的结果让悠然安下心来,要到这时她才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重新流动。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白苓的话让悠然回过神来,她马上反问:“妈,你的手机为什么没开机?”

  “没开机?”白苓从皮包中拿出手机,喃喃道,“咦,真的关机了,难道是今天早上承远帮我调时间的时候不小心按到关机键了?”

  古承远,古承远!悠然心中突生一股无明怒火,她控制不住自己,转身向外面跑去。她知道,古承远在外面等着自己。

  果然如悠然所料,古承远的车,就停在外面。悠然三步两步冲上去,死命地踢着车门,三四下后,古承远下了车。

  “小心脚。”他说。

  “你有病是不是,为什么要编出这样的事情来?”悠然质问道。

  “不算是编造吧,你爸本来也在做手术。”古承远道。

  医院门前,来往行人很多,看见两人,都纷纷侧目,悠然不想被当成展览品,便将古承远带到住院部的中心花园处。

  住院部环境不错,清澈的人工湖中心有古色古香的八角亭,四座木桥连接着八角亭和湖岸。悠然和古承远就站在其中一座木桥上继续刚才的争执。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想看我担心,想让我过不安生是吗?只要我有了平静的生活,你就觉得自己必须来打乱是吗?”悠然的语气很冲。

  “没有。”古承远坦诚道,“我只是想你回来,只是想见见你。”

  “只是因为这个,你就用我爸的生命来开玩笑?!”悠然现在发觉,她是越来越不理解古承远了。

  每一次,当她认为他的内心已经是深暗到最底层时,他总是能做出更黑暗的事情。古承远的心,就像是黑洞,黑暗得永远也没有底限。

  “古承远,我请求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家中。”悠然轻缓地摇着头,“你太可怕了。”

  闻言,古承远的眼睑神经质地扯动了一下,他忽然笑起来,笑得很轻松,笑得很干净,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如鬼魅般恐怖:“果然是母女,你和她,都做了相同的事情——将我放逐出你们的生活。”

  “你在说什么?”悠然问。

  古承远看着悠然,脸上的笑容一直保持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假人,没有任何的生命力:“你心目中那个慈爱的母亲,那个曾经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母亲,在认识了你的父亲后,抛下了我,像丢掉一只鞋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抛下了。”

  “不是的,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对你一直都很好!”悠然不允许古承远说自己母亲的坏话。

  “每个月接我来你们家一次,亲眼感受你们合家欢乐,共享天伦的幸福生活,这就是对我很好吗?”古承远的声音于低沉中略带清冷。

  “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悠然深吸了口气,道,“但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

  “放过?”古承远在唇舌间咀嚼着这个词,轻声道,“那么……留在我身边,永远地留在我身边。”

  “不可能。”悠然的语气很坚定、果断,“古承远,即使我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那么,你不怕你父母受伤吗?”古承远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悠然彻底暴怒。

  悠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很是刺目,她开始眩晕:“你不是人。”

  “我确实不再是人,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古承远的眼睛穿过悠然,看向已经站在悠然身后许久的白苓。

  白苓是个美丽的女人,即使人到中年,也是肤白胜雪,如牛奶般细腻。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她显得有些朦胧,而声音,也是不真实的,像是梦游的呓语:“原来,你是这么恨我……承远。”

  “你答应过会带我离开他,但最后,你还是自己走了。”古承远的眸子,有种让人骨头生寒的魔力,“是的,我恨你,永生永世。”

  悠然看见,白苓的身体在听见这句话后不停地摇晃着,悠然赶紧过去将她扶住:“你走吧,求你。”这句话她是对古承远说的。

  古承远移开眼睛,转身,如悠然希望的那样,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看不见了,白苓的胸口依旧被强烈的情绪所鼓动着,不停地喘息。

  在住院部的蔷薇架下,白苓说出了悠然早已知道的事情。古承远,和她确实没有血缘关系。

  白苓在二十二岁时,就经由父母的命令嫁给了古承远的父亲古志。结婚之后,白苓才发现,身为军官的古志脾气很是暴躁,动不动就为一些小事发火。本来两人之间便没有感情基础,再加上古志几次三番还动手打她,白苓对这段婚姻失去了信心,她决心逃离。

  于是,她偷偷吃避孕药,并且买通医生,给出她无法怀孕的报告单。虽然认为白苓无法生育,古志却不肯听从父母的话,和白苓离婚。

  但是,古家不能无后,古志就在外面找了代孕母亲,和她生下了古承远,再将其抱回家中,交给白苓抚养。在全家人的配合下,这件事基本上没有外人知晓。

  白苓虽然不爱古志,但与生俱来的母爱还是让她真心喜欢上了襁褓中的古承远。她像真正的母亲那样疼爱他,教育他。

  虽然古承远是独生子,但古志对其却严厉到极致,时常为一些微小的问题毒打他。

  白苓阻止了很多次,都不见效果。古志的冷酷让白苓无法忍受,正在这时,她认识了李明宇。李明宇的温柔儒雅和古志的野蛮暴力形成鲜明对比,白苓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恋爱。终于,她决定和古志离婚,嫁给李明宇。

  在争吵之中,这件事被年幼的古承远听见。

  那天晚上,古承远扑在白苓的怀中,请她不要离开。白苓一向将古承远视为亲身骨肉,她下定决心并向古承远保证要将他带走。

  但是,在法庭上,古志拿出了白苓不是古承远生母的证据。理所当然地,古承远被判给了古志。就这么,白苓和古承远分开了。

  之后,白苓去看古承远,每一次,都看见他身上的累累伤痕,每一次,都心疼不已。但是她无能为力。

  古志甚至认为白苓会离开,都是古承远的错,他三天两头对其进行打骂。甚至有一次,古志将古承远的脑袋浸泡在水中,在他即将窒息时,才放开手。

  “我知道他过得很苦,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恨我。”白苓喃喃道,“我从未想到,那对他,是一场残酷的离弃。更没想到,那孩子会将仇恨撒在你身上。”

  “没事的,妈,都已经过去了。”悠然轻声道,“都已经过去了。”

  都已经过去了,悠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很清楚,很多事情都不会过去的。

  悠然一直觉得,自己身边的男人都是很神奇的,比如说小蜜,比如说古承远,比如说屈云。

  得出这个结论是在选修实验课上,悠然照着时间来到生物系的实验室中,才得知今天的内容是抽自己的血化验血型。

  拿着针,咬咬牙,悠然准备将自己的食指戳破,但总是狠不下心,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悠然着急了。正在埋头苦戳的当口儿,一个人走到她面前,道:“我帮你。”

  悠然的脖子像十年没转动过的机器一般嘎吱嘎吱地抬起。她的听力没出问题,面前的男人确实是屈云。

  “这节课的老师和我私交甚好,我来帮下他的忙。”屈云很有默契地说出了悠然心中的疑问。

  私交甚好,好你个头。还没骂完,屈云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捏住针,用最正经不过的语气道:“我帮你。”

  话音刚落,悠然的食指上就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

  完毕后,屈云还捏着她的手指,滴了五六滴在玻璃片上。悠然心疼不已,他还真拿她的血不当血了,滴这么多,简直是浪费!

  做完这一步骤后就是等待,看抗A和抗B血清谁能凝结自己的血了。

  恰恰就是这等待难熬——屈云就在自己旁边站着。

  悠然没抬头,却感觉到头顶的刘海儿都要被他的目光给看成鬈发了。毕竟这么多人在,悠然不好发作,只能道:“老师,我这里已经不需要你的帮助了,请去协助其余同学吧。”

  “是吗?”屈云问。

  “是的。”悠然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好吧。”屈云迈开脚步。

  悠然还没来得及欢欣雀跃,却看见桌子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猛地一推,接着,她那滴了血的放在桌沿的玻璃片就这么掉落在了地上,碎裂。

  血和血清都洒落了。实验必须重做,也就是说——悠然必须要重新滴血。

  看着已经凝固的伤口和针,再看向罪魁祸首屈云那仿若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嘴脸,悠然咬牙道:“老师,小心你那只踢到桌子的脚骨折。”

  对这个诅咒,屈云微笑,低头看表,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话:“在我骨折前,你的手指看来必须再破一次。”

  悠然肯定不能让他再如愿,这次,她转而求助了其他的同学。刚急急地将血滴在血清上,下课铃声就响了,其余的同学都做完了实验,上交报告后离开。

  没多久,实验室中就只剩下悠然,屈云以及生物系的老师。还好有外人,悠然想。但紧接着,她就看见屈云走到生物系老师面前,轻声耳语了两句,接着,那名唯一的珍贵的外人也离开了。

  “这位负责的老师,你还没有检查我的实验,你不能走!”悠然着急了。

  谁会愿意和屈云待在一起?可是屈云悠悠将她一拦:“不是还有我吗?我会陪你的。”

  事已至此,悠然决定坐下,当他是透明物体,不看不听。屈云也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下,两人一起观察着玻璃片上的变化。

  隔了会儿,屈云忽然问道:“你前段时间回家过?”

  “昨晚你吃饭了吗?”悠然反问。

  “是的。”屈云道。

  “难怪,原来是吃多了撑的。”悠然淡定地说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屈云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什么问题?”悠然再度反问。

  “你去见古承远了吗?”屈云道。

  “知道吗?隔壁寝室的校花和校草交往了。”悠然突然道。

  “校花和校草交往与你去见古承远有什么关系?”屈云问。

  “既然如此,那我见没见古承远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悠然觑他一眼。

  这句话说完,悠然的成就感还挺大的,于是低头看着玻璃片细细回味。正回味到中途,屈云的气息顿时浓厚,瞬间将她包围,而一个柔软的东西也触到了她的唇上。

  像是遇到野兽袭击一般,悠然下意识反击,重重地一咬,将那意图冲破她牙齿进入口中的舌给咬伤。

  屈云慢悠悠离开她的唇,莹白手指轻抚嘴角,轻笑:“果然,牙尖了,嘴也利了。”

  悠然拿出纸巾,厌恶地擦拭着自己那刚被屈云碰触的唇:“你做什么?”

  “我放手,只是因为你说要随便找个男人来代替我的位置,我不想你糟蹋自己,所以暂时离开,但是悠然,”屈云的眸子里是深邃的笑意,“我一直在等着,没有人能插队。”

  这是分手之后,屈云第一次这么明确地说出自己的心思,那一刻,悠然反而变得无所适从,只能呆愣着。

  一等实验结果出来,悠然马上以飞快的速度将实验报告单填好,扔在讲桌上,接着像是逃离瘟疫区一般,逃离了实验室。

  悠然觉得自己挺倒霉的,恋爱这方面进行得磕磕绊绊的,而学校这方面也是惊险无比——

  教育局的大爷们要进行五年一次的微服私访,不只是下来逛逛学校,视察下食堂寝室,据老师说,他们还会逮住看得顺眼或者看不顺眼的学生,询问他们一些问题。

  例如校训是什么,学校领导的名字,对学校的看法,对未来的畅想,还有考验专业知识以及英语对话。如果回答得不好,直接给学校抹黑,那么也别怪事后学校心狠手辣了。

  所以,全校学生都决定,只要看见像领导的人,一定有多远,就跑多远。悠然也是做了同样的打算,天天穿着运动鞋和运动服,走在校园中是左右观望,只要看见可疑人物,立马撒丫子狂奔。

  所以那几天,校园中到处都是呼的一声消失,又嗖的一声出现在树后的忍者。

  可是人一倒霉吧,连做梦都能梦见和赵本山大叔谈恋爱。

  这天,悠然在图书馆中借了几本书,正在过道中戴着耳机背政治,忽然有一双手拍了拍她的肩。悠然转头,差点吓得从五楼跳下去。因为,好像,似乎,可能,她遇上了教育局的检察员。

  悠然回想了一下班主任的话。

  “检查员一般是几个人同时出现。”

  没错,眼前就是六个人。

  “一般都穿着正式的西装。”

  没错,还挺绅士的。

  “一般都戴着眼镜。”

  没错,十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呢。

  “一般都看似和蔼,实则奸诈。”

  没错,眼镜上的光和屈云的有一拼啊?悠然悔得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呢?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系的?”为首的那个努力地做出和蔼的样子,但却力不从心,笑得颇像抗战时期的阴险特务。

  悠然从来不是烈士的料,所以,她立马用围巾遮住自己的脸,嗖的一声穿过他们,逃走。悠然正在为自己的机智而喝彩时,身后却传来一个挺耳熟的声音:“李悠然同学,心理系的李悠然同学,请等一下。”

  悠然顿时成为一只暴露在草原上的肥羊,无路可逃。

  “短腿肥羊”转头,瞪向一个笑得山丹丹那个红艳艳的包子脸——眼熟,是眼熟,悠然好几次都看见他站在主席台上大讲废话——不就是校长大人吗?

  被逮住后,悠然被校长死拉着参加了对教育局视察团员的欢迎会。不过她心里的疑团如雪堆,这校长大人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呢?

  在饭店的包房中,既来之则安之的悠然缩在校长身边大吃特吃。吃得正欢乐,包房门开了,服务员小妞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道:“先生,这边请。”

  小妞的声音包含着惊艳的兴奋,悠然觉得很熟悉——学校中那些慕名去上屈云课的女生都是这个调调。抬头一看,果然是屈云。

  他今天的脸色有些苍白,嘴角紧抿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校长的包子脸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招招手,将屈云安置到自己的右边。而悠然,则在校长的左边。两人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经过席上人的只言片语,悠然得知了一个非常让她震惊的事实——屈云,居然是包子脸校长的亲生儿子。她震惊得嘴里时刻像塞着一个包子。

  教育局的人似乎都知道屈云是校长家儿子,毫不吝啬地说着赞扬的话。中心意思就是——虎父无犬子。悠然觉得这句话很有问题,屈云再怎么,也没长出个小包子脸啊。

  虽然现在是没什么关系了,但当初自己可是他女友,居然连这样劲爆而重要的消息都不告诉,悠然对屈云开始恨得牙痒痒,只不过暂时没好意思表露出来。

  这边她还在恨呢,那边就有人来让她喝酒了。这种场合,酒是一定要喝的,作为唯一的女性,并且还做出掩面飞逃这种脱线事迹的悠然成为大家的共同打击目标。

  这些人,都是在酒桌上混惯了的,几袭话便让悠然觉得自己如果不喝的话,就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每天不辞辛劳叫自己起床的公鸡……

  可悠然从来都是喝啤酒,哪里受得了这种高级货呢?正在骑虎难下之时,屈云接过她面前的酒,仰头一口干下。理由是,学生酒量浅,还是让他这位老师代替。头一开,便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的人都结成统一战线来敬他的酒。

  屈云挡在悠然面前,一杯杯地喝着。按理说,几杯下肚,脸应该是红润的,但屈云的脸色,却似乎更加苍白了。而且,悠然还看见,他趁着别人不注意的间隙,在偷偷地按着胃。

  两个多小时后,酒宴终于结束,散场的时候,悠然却发现,屈云不见了。校长用专车送悠然回校,一路上,悠然心中总是存着疑问,但却清楚没开口的立场。

  最后包子脸校长主动说道:“不用猜了,现在我那儿子,在医院里。”

  面对悠然讶异的目光,校长继续道:“这些天他胃不舒服,今早去医院诊断出是胃溃疡,刚才又喝了那么多酒,胃出血了,现在在医院躺着呢。”

  “你知道他胃溃疡还眼看着他喝酒?”悠然难以理解。

  “如果不是想让他喝酒,今天带你出来有什么意义呢?”校长道。

  “什么意思?”悠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他本来是不可能出来的,但我告诉他,你在这儿,并且会被灌酒。他挂了电话,没几分钟就赶来了。”

  此刻的悠然,非常想把校长那涨满纯洁和蔼笑容的包子脸给戳破了。

  红灯亮起,车停下,在这一刻,校长第一次没有了笑容,正正经经地说道:“悠然啊,我儿子真的挺喜欢你的,我可从没见他对谁这么在乎过。”

  悠然轻掐着自己的手指,不发一言。

  “不过呢,他一定是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情,所以,”校长再次绽开包子脸,用最无害的笑容道,“那么,加上我的份,趁着现在,狠狠地折磨他吧。”

  屈家的人,都是不正常的,看着校长大人的包子脸,悠然这么想。

  不管怎么说,屈云是为了她才住院的,所以悠然第二天便去看望他。正好遇上护工有事离开,悠然只能暂时照看他,没话可说,便坐在旁边沙发上看杂志。

  屈云坐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悠然。悠然原本打定主意低着头休息,但后来实在受不住他的高压电,抬头道:“你在看什么?”

  屈云不说话,但那双眸子,如沉静的秋月,映着无尽云纹。悠然只能再次低头,看杂志,但是上面的字,一个也没有进她的眼睛。

  在心神不定之间,屈云的话迈着沉稳的步伐进入了她的耳朵:“悠然,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悠然正在翻页,听见这话,手一抖,彩页被撕开一条大口。屈云从病床上坐起,步步向着悠然走来。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射在悠然背脊上,越来越长,越来越重,悠然似乎被压住,呼吸也变得不畅。

  在她即将窒息的瞬间,屈云半跪在她面前,一只手握住她的膝盖,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悠然一直低着头。

  “我和古承远之间,发生过很多事情。”屈云的声音,蕴在病房的灯光下,带着一种喑哑,“从小到大,我都过得很顺利,好的父母,好的家庭,好的学业,好的环境。这样的一帆风顺,让我的性格变得冷傲,不讨人喜欢。从小到大,我的朋友都不多,没人能忍受我的坏脾气。及至后来,我听从我妈的话,上了军校,认识了古承远。

  “他很强,我也不服输,第一学期,我们处于暗暗竞争的阶段。到了第二学期,我半夜出去,被一群流氓围攻,古承远出现,帮了我,从那之后,我们关系开始好转,渐渐地,我们成了好朋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在我生日那天的凌晨,我接到了从古承远的公寓中打来的电话,里面,有男女喘息暧昧的声音,通过对话,我听出那正是古承远和我当时女友唐雍子的声音。我没耽搁一刻,马上驱车前往。

  “那是个下着大雨的夜,在发动车子时,我隐约觉得车下似乎轧过什么东西,但当时的情绪已经不容我停下,在几分钟内,我便来到了古承远的公寓前,门是半开的,我走进去,亲眼看见他和唐雍子正在床上……

  “我从没料到过,一个我所谓的最好朋友、最好的兄弟会背叛我。我当时已经处于茫然的情绪中,甚至没有惊动他们。我像一具游魂般回到了家,在车灯下,我看见了我家楼下躺着的猫。就是那只我捡来的猫,它很怕雷声,只要打雷,就一定要待在我身边。

  “那天,雷声轰鸣,可是我因为那通电话而忽视了它,在我去古承远的公寓时,它就跟在我的身后,在我开车时,它就钻在车底,在我发动车时……它连声音也来不及发出,就被我轧死了。

  “我抱起它的尸体,很湿,很沉,我将它抱回屋子,用棉被包裹着,但它一动不动,四肢已经僵硬。我就这么看了它一夜,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冲到学校,拦截住古承远,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吗?

  “他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我当成朋友。他说,当初围攻我的那群流氓,是他叫来的。他说,他是故意让我看见他和唐雍子上床的情景。”屈云的眸子染着天山之巅的雪,阴冷无比。

  “他说,他只是想毁掉我……所以,我打了他,当着恰好来学校检查的领导的面,而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我妈那边的家族,都在部队工作,保住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我不想在那里待下去,所以我选择自动退学,重新参加高考,一路走来,便进了这里。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你是古承远的妹妹,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看上去似乎很好扳倒,但每次在认为要成功时,你都会站起来反击,全身像是有无穷的精力,和你争斗着,我也觉得日子过得很快。

  “可是后来,我无意间得知了你和古承远的关系,我的心,就变得连自己也看不清了。在你提出要和我交往时,我答应了,但那……是为了报复古承远。

  “想起来,都觉得卑劣与恶心是吗?但我当时就这么做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对你做出什么以此来伤害古承远,我一直延迟着思考这个问题。

  “和你交往之后,我变得比以前快乐许多,但我却将对古承远的恨转移到了你身上,所以我对你的态度时冷时热,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我不知道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一次,你说你发现了我的生日,当时我发了火,把你气走了。我以为发火只是因为你提起了那个我不愿提及的日子,但我后来才发现,还有恐惧……你可以发现我的生日,同样,也可以发现当初我和你交往的动机。

  “生日那天,我独自在家,喝酒度过,但我的脑子里却始终是回想着那个最不愿想起的生日。接着,你就来了,之后我听了你和古承远的往事,我知道我错得离谱,但我心中同时却有一丝庆幸,我在想,以后和你在一起,可以不再有古承远的阻隔。

  “当一切明了时,当一切顾忌都抛开时,我才知道,之所以情绪如此杂乱,是因为我早在不经意间,就爱上了你。爱上你的韧性,爱上你的笑,爱上你的古怪,爱上你的贪吃,爱上你只要拥有微小的东西就颇感幸福的样子。

  “所以,我千方百计让你留下,因为我已经舍不得放你走。我开始害怕,害怕你会知道以前的那些事,害怕你会离开我……可是没想到,不管怎么提防,这一天,还是来了。

  “悠然,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只要回来我身边一次,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屈云的语气诚挚宁静,他的脸是很美的,带着朦胧的白,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抚摸。可是太美的东西,如脆弱的秋叶,一碰,便会陨落。如碧波静谧的湖面,一碰,就会破碎。所以,悠然不敢伸手,她已经被伤怕了。

  “宿舍门要关了,我该走了。”悠然道,边说,她边试图轻柔地将手从屈云那里挣脱出来。

  但是屈云不放。

  “别走。”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请求味道。

  “我真的要走了。”悠然再次说道,声音很轻,却很坚决。

  屈云没有说话,他看着悠然,他的眼神不是清澈,而是一种坠落的黑,沉静到底。眼尾微弯,睁眨之间,有无数暗夜的桃花闪烁。

  可是悠然不看,她只是机械般地说着同一句话:“我要走了。”然后,她一寸寸地,将手从屈云那里扯出。猝然离开,像是在害怕什么。

  这就是屈云教给她的第八课——

  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兽类辅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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