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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千里要我扮演他的小女友时,我的内心也是崩溃的。”对俞小鲸放下敌意的于潇水,眼神都变得很温柔,她便肆无忌惮地说大实话了,“我不同意,他就要扣我工资,同意就每月给我加特殊津贴,我只能屈服于资本家的威逼利诱之下。”
“我不知道你是假的小女友,但你看他的眼神告诉我,你根本不爱他,所以我讨厌你。”于潇水坦白,“我在想,你不爱他,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因为他有钱吗?为了钱,你总有一天会伤害他,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就是因为他有钱,我才容忍他的为所欲为。”俞小鲸不客气地吐槽,“你不知道,他每次为了见你有多折腾?我要担当他的形象顾问,还要陪他彩排演练,免得在你面前露馅。哎,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他那么爱你,却找我在你面前演戏,太奇怪了。”
“因为我们不可能继续在一起,他有新恋情是想告诉我,他已经重新开始,让我也放心地开始新生活。”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太笨了,还是无法理解你的意思。”
“我和他是奉子成婚的。”或许在俞小鲸面前哭过,于潇水就卸下了心里的包袱,“如果宝宝还在,跟‘小红帽’差不多大了吧。”
“还在?”这两个字让俞小鲸感觉很不舒服。
“她已经走了。”于潇水的眼眶红起来,“五年多了,我还是无法接受宝宝离开我的事实。我一看到孟千里就会怪他,甚至恨他。可我更恨我自己,宝宝才会走路,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她呢?我无法原谅自己,作为母亲我太失职……因此,我和孟千里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分开才能给彼此活路。”
俞小鲸仿佛看见了明月背后的乌云,随时都要遮挡明月的光。孟万里告诉她,于潇水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希望能够迁就、包容对方。孟千里也会偶尔“犯病”,开车像寻死。现在,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原来,他们心里有一座坟。
“我懂。”俞小鲸握住于潇水的手,“就算别人告诉我,那不是我的错,我也无法原谅自己。这种感觉,我懂的。”
“我真的恨自己,我真的希望孟千里他们能责怪我……”
俞小鲸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轻轻地拍着于潇水的手背,她感同身受。
当孟万里跟着孟千里来休息室找俞小鲸时,就看到她和于潇水促膝而坐手拉手却无语凝噎的画面。
“大鱼儿,你在干吗?”孟千里紧张兮兮地上前将俞小鲸拉开,“怎么又把她弄哭了?”
怎么叫“又”?
俞小鲸瞥了眼孟万里,向他颔首表示招呼,在心底对孟千里翻了个白眼。
“我和大鱼儿在聊女生话题,你来做什么?”于潇水不以为然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孟千里。
“大鱼儿?”孟千里一脸惊诧,“你这么亲切地叫她,是认同她吉祥物的身份了吗?”
“什么吉祥物?”于潇水不解地看向俞小鲸。
俞小鲸只能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哼,什么吉祥物?孟烦烦见她和于潇水关系变好,就迫不及待地想破坏她在于潇水面前的形象吧?
“鲸鲸海洋馆的吉祥物。”孟千里愉快地解释,“人形鲸鱼,转转就能开运,我让她给你表演下?”
见于潇水眼中出现了期待,俞小鲸无语地望向孟千里,真的很想翻脸了。
“小俞,你陪我去看看鱼吧。”孟万里适时出声,理所当然地带走了俞小鲸,回头给孟千里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距离休息室最近的是水母厅,因为开馆不久,还没有游客逛到这里来。水母厅内竖立着五六座玻璃圆柱缸,浮游的水母随着变幻的灯光呈现出浪漫梦幻的景象,它们成群地随波逐流,自由浮沉。
孟万里望着玻璃缸内浮游的水母,光色在他的脸上变幻,忽明忽暗,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多了一抹温暖的柔软。虽然跟孟千里的脸一模一样,但俞小鲸看着孟万里就觉得顺眼许多,心情变得无比平和。
不过,日理万机的孟总裁,应该不会只是闲得来海洋馆看鱼吧?
“小俞。”孟万里微微侧首,好奇地问,“这种长着小白点的水母叫什么名字?”
“巴布亚硝水母,俗称珍珠水母,可以说是水母界的颜值担当。”俞小鲸见他兴致颇浓,认真地说明,“珍珠水母是大型水母,一般体长可达三十五厘米,不过在美国发现了一只长达七十二厘米的珍珠水母,应该是有记录的最大水母。”
“这么好看的水母,也有毒吗?”
“珍珠水母长得美丽温婉,毒性也比较低,不过性格十分凶猛,会猎食鱼虾。”俞小鲸说,“珍珠水母唯一的温柔大概给了小牧鱼,在海洋中,珍珠水母会与这种六七厘米长的小牧鱼共生,为其提供保护伞,躲避敌人的攻击。而小牧鱼会清理珍珠水母上栖息的小生物,还会将大鱼引诱到它的狩猎范围供它猎食,小牧鱼也能吃到一些残渣。”
“美丽危险的生物,也有它们温柔的地方,有点意思。”孟万里点头,走到镶嵌在墙内的玻璃箱前,这里养了只看起来有点方还很透明的水母,“其他缸里的水母都是成群的,难道这只水母在关禁闭?”
“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俞小鲸煞有其事地介绍,“这话同样适用于水母,这只水母可是惹不得的大佬,也是水母厅的镇厅之宝。”
“大佬有什么过人之处?”
“《世界野生生物》杂志列举出全球最毒十大生物,榜首就是它,来自澳大利亚的箱水母。”俞小鲸愉快地为大佬呐喊助威,“箱水母有剧毒,习惯独居,跟其他随波逐流的水母不同,它会主动游动,猎食鱼蟹。我们这只箱水母还比较小,成年箱水母有足球那么大,毒素足够放倒六十个成年人,如果被它蛰了,五分钟内不救治就必死无疑。”
孟千里花了许多心思才弄到这只箱水母,让它坐镇水母厅,时不时还要亲自喂食,俞小鲸觉得他有点活腻了。
孟万里听得津津有味,又让俞小鲸介绍其他水母。海月水母、霞水母、太平洋海荨麻水母、黄金咖啡水母等等,俞小鲸如数家珍。
“看来不了解水母的鲨鱼饲养员不是合格的鲸鲸海洋馆吉祥物。”
“我在鲸鲸三年,天天见它们,自然就熟了。”俞小鲸忍不住翘起骄傲的小尾巴,“再者,我可是拿孟氏集团总裁特别奖的人,在总裁面前更要好好表现。”
“总裁表示,这样的员工很优秀。”
孟万里给俞小鲸竖起大拇指,然后往水母厅外走,来到隔壁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展厅。他在一个玻璃缸前站定,里面是一群金黄色的大肚子海马,有的在珊瑚上攀爬,有的在海藻间游动。
“这是大腹海马,也叫膨腹海马,是世界上已知的最大的海马。”俞小鲸解说员适时上线,“大腹海马与其他海马不同,它们非常擅长游泳,习惯夜间活动,喜欢吃各种小型甲壳类,是个小嘴巴的食肉动物。海马跟其他生物最大的不同是它们由雄性生育后代,因为雄性有育儿袋,雌性将卵产在育儿袋中,雄性就会受精进入妊娠期,一个月后产出数千幼仔,之后幼仔可以离开育儿袋生活。这些大腹海马的肚子圆滚滚的,看起来好像都是有育儿袋的雄性海马,其实雌性大腹海马身上的黑斑比较少,虽然肚子也大,但并没有育儿袋。”
孟万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大腹便便的海马,意味深长道:“像小游。”
“呃?”俞小鲸盯着大腹海马,无法理解,“哪里像?”
难道裴游有隐形育儿袋吗?
“像满肚子委屈的小游。”孟万里转头看俞小鲸,“又不得不挺直脊梁面对误解的样子。”
俞小鲸一愣,能让日理万机的孟总裁光临鲸鲸海洋馆,无一例外,都是为了亲爱的弟弟。转了一大圈,他才借着海马说起裴游,耐心真好。
“孟大哥,你想说什么? ”孟万里的言外之意是她让裴游受委屈了吗?
“我今天是来向你道歉的。”孟万里直说,“我擅自调查你和苏遥的事,给你造成了不少的困扰,我郑重地向你道歉。小俞,我侵犯了你的隐私,对不起,我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
孟万里的真挚和诚恳,向来是俞小鲸最欣赏的品质,也是她无法拒绝为他做事的原因。
“为什么?”
现在,孟万里依然这样真挚而诚恳地道歉,俞小鲸却不懂为什么他那么做,因为是裴游要求的吗?
“因为我的私心。”孟万里毫不避讳地承认,“我想给家人提供全方位的保护,就要了解跟他们相关的人和事,我不希望有任何我不知道的不稳定因素存在。”
俞小鲸没料到孟万里的控制欲如此之强,不以为然地反问:“即使侵犯他人隐私,你也要事无巨细地掌控一切?”
“不管你相信与否,侵犯他人隐私并非我本意。”孟万里对他人隐私也没有兴趣,“在我家人,尤其是千里和小游身边出现的人,我都会进行基本征信调查,确认这些人是可信的,这是我获得安全感的方式,这样我就可以在能力范围内给家人最大的空间,让他们选择想要的生活。”
孟万里有孟总裁和孟大哥两副面孔,俞小鲸都见识过。她知道他极度爱护家人,但护短到这种程度是她想象不到的,难怪同龄的孟千里被惯得那么幼稚。
“可是,苏遥并非出现在你家人身边的人。”
孟万里太坦诚了,让俞小鲸无法生气,但也无法认同他的一些做法。
“之前我给小游看过一张他高中开学时的抓拍照,因为很巧,那张照片背景中有你,还有另一个男生。”孟万里看着俞小鲸的表情变化,确定裴游给她看过照片,“小游不记得高中跟你同校,却记得那个男生,让我有点在意。”
“所以,他让你去调查苏遥?”
“不,小游并不知道我会去调查苏遥,我调查苏遥也不是因为小游。”
“为什么?”俞小鲸糊涂了,裴游真的没有让孟万里调查苏遥吗?
“小俞,你也是叫我孟大哥的人。”孟万里抬手摸摸俞小鲸的头,“我自然会想了解出现在你身边的人。”
虽然他们认识三年了,除了确认俞小鲸是值得信任的,孟万里对她并不了解,所以借着照片的契机,他才去调查跟她谈笑风生的男生。再者,俞小鲸是裴游在意的人,直觉告诉孟万里,苏遥的存在不仅会影响俞小鲸,同样也会影响裴游。
“你……因为我才去调查苏遥?”俞小鲸一脸愕然,头顶温柔的力量似乎在告诉她,她被孟万里当成家人,纳入他的保护伞下。
“收集跟家人相关的情报,是我的个人兴趣。”孟万里收回手,看着她微微笑道,“小俞,当你像小游一样叫我大哥时,我感觉多了一个家人,却对你做出失礼的事,我再次向你道歉。”
裴游来家里,问他是否调查了苏遥,他就意识到出问题了。
“小游,你知道苏遥现在的情况吗?”当时孟万里反问裴游。
“我下午遇见一个小女孩,她是苏遥的妹妹。”裴游说,“我才意外得知苏遥已经不在了。”
“然后你向小俞提起这事?”
“嗯,我可能在害怕,也可能是在嫉妒,所以又去触碰她的逆鳞,让她对我很失望。”
“小俞认为你私下调查苏遥的事?”
“这些都不重要了。”裴游郑重地请求,“大哥,你说过你相信俞小鲸,那么,我希望你别再调查她和苏遥的事了。那是她的过去,谁也没资格窥探。”
看着裴游懊恼的模样,孟万里有些欣慰他懂得维护在意的人,又有些不舍他被误解受委屈。
“孟大哥……”
俞小鲸的心情有点复杂,她想指责孟万里侵犯她的隐私,可他特地来跟她道歉,说明缘由后再次道歉……这让她什么气都生不出来了。
虽然知道孟万里这么做是舍不得裴游背锅受委屈,但俞小鲸心里仍然憋屈,不想原谅他的“恶趣味”。可想到他是把她当家人在意,才会想去了解她身边的人和事,初心并非恶意,她又无法太较真。
“小俞,我道歉是因为我伤害到你,并不是为了获得你的原谅。”孟万里看出俞小鲸的小纠结,“不过,我并不后悔用这样的方式保护家人,我最后悔的是当初没有早点介入小游的事,让他遭了很多罪。”
孟万里表情凝重起来,瞬间转移了俞小鲸的注意力,令她不由得在意:“当初……怎么了?”
“小游六岁和十三岁的时候,两次被父母送进精神病院。”孟万里的眼神瞬间凌厉,“小游第一次被送进去时,我其实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我没有去追究,毕竟小游很少来孟家,跟我和千里都不熟,我们就相信了他父母对外宣称的说辞。小游第二次被送进精神病院时,我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强烈,才意识到自己错得一塌糊涂,我不应该不去求证不确定的事,姑息只会纵容更大的伤害。”
“为什么?”
俞小鲸感觉掌心在冒汗。虽然孟万里说得轻描淡写,但莫名的寒意在她的四肢百骸间泛起,她不敢去想象什么样的父母会将孩子两次送进精神病院。
“并非所有的父母都是合格的。”孟万里冷冷地勾起嘴角,“如果小游六岁时,我就带他离开裴家,他便能早七年感受到亲情,多喊我‘大哥’七年,我也能多保护他七年。”
俞小鲸突然想起有次裴游在鲸展厅睡着,呓语着“不要回家”,那时他颤抖着,好像要被梦魇吞噬。
俞小鲸的胸口开始犯堵,隐隐作痛,为他心疼。
她忽然理解了孟万里的“个人兴趣”,他对家人的极度爱护,是因为见过家人受伤的样子吧。
“他没有问题,对吧?”
裴游只是看起来冷淡,但他心思细腻,观察力敏锐,才能创造出那么多令人震撼的鲸雕作品。
“小游是特别的。”孟万里若有所思道,“小俞,如果你愿意了解小游,我想他会愿意告诉你关于他的过去。”
“他的过去……”俞小鲸低声重复着,她不愿意让裴游看见她的过去,有资格去过问他的过去吗?
“孟大哥,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小游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孩子,我舍不得他再受委屈。”孟万里丝毫不掩饰对裴游的偏爱,“而他现在愿意为你受委屈,即使被误解也不辩解,我这个做大哥的就心疼了。”
“你在怪我吗?”俞小鲸有点不自在,她确实因为苏遥太敏感了。
“不,我没有怪你。”孟万里摇头,“小俞,每个人都有过去,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过去,是因为在意这个人,才想知道这个人的一切,并非为了伤害。”
俞小鲸心里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她想起当时对裴游说过的话,她不过是仗着他喜欢她,才敢那样放狠话跟他划清界线。他包容了她,轻轻地点头允诺她?:“以后我会注意的。”
他的初心并非为了伤害她,她的话却刺伤他的心。
俞小鲸望着玻璃缸中的大腹海马,孟万里说的对,真像裴游,满肚子委屈,还不得不挺直脊梁当她的好师父。
下午上班时间到了,俞小鲸并没有准时出现在鲸展厅。
这是她第一次迟到。
裴游望着鲸展厅的入口,翻开手机联系人,刚想打电话给俞小鲸,手指又从拨号键上缩回。
再等等吧,应付于潇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鲸展厅内巨大的泡沫蓝鲸雕塑已经组装黏合完成,安放在支架上,等待上色。
装配公司的工作人员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已经离开鲸展厅了。
裴游将打磨好的树脂鲸眼安进鲸雕眼睛的位置,拳头大小的眼睛跟蓝鲸巨大的身躯比起来,变成长在咧开大嘴边的“小酒窝”。远望着蓝鲸的“小眼睛酒窝”,仿佛在微笑着……有点像歪头看他时笑意浅浅的俞小鲸。
裴游心间荡起微微的波澜,脑海里浮现出俞小鲸的笑脸,不由得看着鲸眼发呆。
自从上次的苏遥事件,俞小鲸就再没对着他笑过了。
裴游看不懂俞小鲸眼中变幻的光色,琢磨不透她静谧如深海的心思,没了“听见”这个“作弊神器”,恋爱这道题对他来说,真的太难了。
裴游拍了拍发闷的胸口,又开始后悔去触碰她的逆鳞。然而,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苏遥的事,即使他不断提醒自己,苏遥已经离开,不要揪着过去的人不放。
在他的记忆中,苏遥是过于闪耀的存在,那个少年爽朗帅气,有着亲和的笑容和讨喜的性格,优秀得无可挑剔,理所当然地受万众瞩目。
他与苏遥截然不同。苏遥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发光体,而他选择了回避与所有人产生关系,自动边缘化成宇宙中最暗淡的那粒尘埃。
在受人欢迎、讨人喜欢这方面,苏遥是佼佼者,他以前不可能赢,现在依然不可能。
何况,逝去的苏遥成了遥不可及的白月光,时间和距离为他镀上忧伤唯美的光芒,他被妥善收藏,安放在俞小鲸的心间。
而俞小鲸眼前的他,并非她的心上人。
裴游自嘲地笑了笑,在俞小鲸眼中,眼前的人只是教她手艺的师父罢了。于是,他拍了张鲸雕的全身照,发给俞小鲸,告知她下午的工作安排:“鲸雕的组装已经完成,接下来要进入上色流程。”
消息刚刚发送出去,裴游就听到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从鲸展厅入口传来。
俞小鲸一只手提着白色食品袋,一只手拿起手机看了下,然后直直地朝他走来。裴游莫名地觉得紧张,双手悄悄握紧,目不转睛地迎视着她。
俞小鲸没有回避裴游的注视,反而一扫近日面对他时紧绷的微妙表情,整个人仿佛放松了下来,眼角眉梢竟然带上了淡淡的笑意。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她轻快的步伐在脑后左右晃动,像在昭示她的好心情。
摇晃的发尾,好似俏皮的小手,偷偷伸进裴游的胸膛,撩拨着他的心弦,他的心湖间再次荡起微波。
“师父,辛苦了。”俞小鲸在裴游面前站定,将手中的食品袋递向他,“这是慰问品,请师父务必收下,这是徒弟的一片孝心哦。”
女孩眉眼间的笑意仿佛随着调皮的话语在跳跃着,他收到了名为“示好”的讯号。
“谢谢。”裴游有点欣喜地接过食品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两盒章鱼烧,“我们一起吃吧。”
“嗯。”俞小鲸和裴游来到方桌旁,她打开冰箱,取出密封玻璃罐,里面是她用蜂蜜腌制的柠檬,她从家里带过来的,“师父等我两分钟,蜂蜜柠檬水和章鱼烧很配哦。”
裴游看着俞小鲸动作熟练地取出适量蜂蜜柠檬,放进玻璃杯,兑好纯净水,再加入冰块,两杯冰爽的蜂蜜柠檬水就端上桌了。
“师父,你快点吃,章鱼烧凉了会不好吃的。”俞小鲸催促着裴游,直接用竹签叉了一只章鱼烧往他嘴边送,“这是X大学生街网红店的人气小吃,每个章鱼烧都有一只完整的章鱼,我排了半小时的队才买到的。”
俞小鲸突然对他这么亲切,令裴游有些受宠若惊。面对她笑意盈盈的眼睛,他张嘴咬住了章鱼烧。外焦里嫩的丸子和鲜美有嚼劲的章鱼,佐以照烧酱,鲜嫩咸甜的滋味,确实好吃。
“来,吃完章鱼烧喝口蜂蜜柠檬水。”俞小鲸又端起玻璃杯递给裴游。
酸甜冰爽的蜂蜜柠檬水入口,沁人心脾,化解了章鱼烧饱满充实的些微腻味,味蕾得到极大的满足。
“嗯,好吃。”裴游给出客观的评价,见俞小鲸没有动作,“你怎么不吃?”
“我想看着师父吃。”俞小鲸喝了口柠檬蜂蜜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最近表现不好,让师父受委屈了,我得反省。”
“我受委屈了?”裴游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跟他一起吃章鱼烧是反省?
“孟大哥今天来找我道歉。”俞小鲸也不绕弯,“他说将我当家人,所以去调查了出现在我身边的人,对此引起的任何后果,他都愿意承担。”
孟万里亲自示范了什么叫“敢做敢当”,作为每年拿孟氏集团总裁特别奖的人,俞小鲸觉得自己也得有担当,既然知道让人背锅背错了,就得自己把这个锅拿回来。
跟孟万里谈完话,俞小鲸回到以前住的X大教职工公寓。工作后,她租了离鲸鲸海洋馆比较近的房子,很少回X大那边的家。毕竟父母忙着各自的工作,经常住在研究所,没空管她是否回家。
“他的过去……”孟万里说起裴游的过去,确实让俞小鲸心生好奇,但是,“我不觉得我有资格过问。”
她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当然不能双重标准,肆无忌惮地探听他人的过去。
“我认为你有资格。”孟万里却笃定地说,“小俞,小游的过去有你的存在,你的过去肯定也藏着小游的痕迹。毕竟你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校,如此巧合,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俞小鲸就这样被孟万里蛊惑了,鬼使神差地回到以前的家,找出那些压底箱的相册。过去仿佛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这些照片像是被黏住的小虫子,通过它们,她窥见了一些过去的片段,寻找裴游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她小学二年级时,恰逢X大附小五十周年校庆,她和小一岁的堂弟同班,而大她三岁的堂姐已经六年级了。因为俞家小辈都在X大附小就读,难得有空的俞沁就来参加校庆,给他们三个小孩拍了很多照片。当时的她很别扭,不愿意跟太优秀的堂姐堂弟同框拍照,但俞沁不放过她,于是照片中的她总皱着眉头苦着脸,扭扭捏捏不愿意跟堂姐堂弟靠太近。
她翻到一张在校门口大花篮前拍的合照,背景里人来人往,照片右上角有个跟周围格格不入的身影,仿佛有结界隔绝了他与别人的接触。镜头抓拍到一张完全不属于七八岁小孩的冷漠脸。高眉深目,挺鼻薄唇,线条过于利落的五官,即使是照片中的人肉背景,也清晰地反映出他的模样。
俞小鲸在看到的瞬间就认出来,那是小学时的裴游,五官是成人裴游同比例缩小的样子。原来在那么小的时候,他就跟人保持距离,独来独往了。
进入中学以后,俞小鲸基本没在学校拍过照片,唯一保留的照片是初三学校运动会,她是后勤人员,给参加长跑的苏遥送水时被抓拍到的照片。再次看到这张照片,她才发现背景的看台上居然有裴游。他站在最上面最远的位置,依然远离人群,冷漠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俞小鲸翻阅了所有过去的照片,虽然只在两张照片中发现了裴游的痕迹,但已经足够令她震惊了。过去那么长的时间里,她和他可能擦肩而过无数次,却从未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俞小鲸忽然明白,当裴游发现孟万里抓拍他的照片中有她和苏遥,为什么那么好奇地想探知,她以前知道他吗,她记得苏遥吗?
直到这一刻,俞小鲸才确定裴游从来不是有意要冒犯她,也不是为了侵犯她的隐私,更不是为了伤害她控制她。正如孟万里所说,他只是想了解她。
俞小鲸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裴游,仿佛能感受他周遭无人靠近的冷冽空气。这样从小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的裴游,现在却小心翼翼地靠近她,以师门福利为名献殷勤,不过是因为喜欢她。
“作为我喜欢的人,你可以为所欲为。”
藏在他清冷面容下的是一颗极度包容她的心,即使被她冤枉、被她伤害,他都接受了。
面对这样的裴游,她还在害怕什么?被人喜欢这件事,她想试着接受,试着回应。
“大哥都跟你说了?”裴游很意外孟万里的行动力,更意外他对俞小鲸的坦诚。
“该说的孟大哥都说了。”俞小鲸点头,“孟大哥不愧是做大哥的,真诚又可靠,方方面面考虑周到,被他纳入保护伞下,我有点受宠若惊。”
提起孟万里,她的眼睛就在发亮,眼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赞赏,嘴角翘起愉悦满足的弧度。
裴游的心底有点泛酸:“大哥说什么,你都觉得是对的?”
“孟大哥那么厉害,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孟万里都能认错道歉,她自然也能弯腰示好,“师父,我也要向你道歉,关于苏遥的事,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孟万里虽然向她道歉,但也给她上了一课,道歉是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不是为了获得原谅才低头的。所以,有错,她就认了。
“没关系,不用道歉。”裴游轻轻摇头,“我明知他是你的逆鳞,还要去触碰是我的问题。小鲸,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跟你谈苏遥。”
“没有资格”四个字才是最扎心的,却也是事实。裴游再次提醒自己,俞小鲸愿意示好,并不代表他可以越线。
“裴游,你没有资格跟我谈苏遥。”俞小鲸重复这句话,又看到裴游眼中闪过的受伤之色,她接着说,“我可以撤回这句话吗?”
裴游不需要她的道歉,他耿耿于怀的是这句话。
俞小鲸知道这句话最伤人,这代表着她的拒绝,也代表着她的防备,在话说出口的瞬间仿佛将她和裴游的关系归零,让他无法再亲近她。
裴游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定定地望着俞小鲸,没有马上回答她。
俞小鲸不由得忐忑起来,回鲸展厅之前做好的放松姿态又紧绷了起来,她又仗着他喜欢她,理所当然地要求他的包容了。
“超过两分钟,不能撤回了吧?”见裴游不语,她讪讪一笑,“那……我为这句话,再次向你道歉,师父,对不起。”
“你没有错,不需要道歉。”裴游再次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作为你的师父,我确实没有资格过问你的私事。”
“呃?”
俞小鲸怔住,没料到裴游不肯顺着台阶下,反而揪着“没有资格”四个字跟她较真。
她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她以为她低下头弯下腰,摆出好姿态说些好话,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就能将这事翻篇。
该配合演出的时候,裴游显然改剧本了。
“师父,我知道我说了过分的话。”俞小鲸挠了挠脑袋,她对苏遥的事确实容易有应激反应,“看在我孝敬的章鱼烧份上,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吧。”
“我没有跟你一般见识。”裴游端起柠檬蜂蜜水喝了口,淡淡道,“我们是师徒关系,你说的话我都理解,所以没关系。”
他这是顺着“师徒”的杆子往上爬了,嘴里说着没关系,心里却较着劲。
俞小鲸有些头疼了,她没有“哄人”的经验,裴游这样较真,让她感觉有点慌了。
“师父……”
不知道说什么,俞小鲸叉了颗章鱼烧往嘴里送,想掩饰此刻不知所措的尴尬,结果吃得太急,没有嚼碎就咽下去,被呛到了,猛咳起来。
裴游见状,忙不迭地递上蜂蜜柠檬水,伸出手来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怎么样?”
“咳、咳!”
俞小鲸用咳嗽声回答了裴游,她感觉到背后抚拍的力量,温厚而坚实,掌中的热量透过轻薄的布料传递过来,肌肤上便有阵阵的灼热感。
她的心瞬间跳得有点快。
“别着急,慢慢来。”
裴游的手顺抚着她的背,跟着他抚背的节奏,她努力地调整呼吸,慢慢地停止了咳嗽,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顺了气。
“好点了吗?”裴游停止了抚背的动作,再次送上蜂蜜柠檬水,看着她因咳嗽而发红的脸,“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俞小鲸点头,又摇头,不需要去医院的。她喝下冰爽的蜂蜜柠檬水,发红的脸颊似乎降了温,红色渐渐褪去,随之褪去的还有刚刚的慌乱无措。
裴游是在意她的,让他受委屈确实是她的不对。
“孟大哥说得对。”俞小鲸对上裴游关切的眼睛,想起孟万里的比喻,“真的像满肚子委屈的大腹海马。”
“又是大哥说的?”裴游皱起眉,对她三句话话不离孟万里表示有意见,“大哥有资格说你的事,对吧?”
俞小鲸终于确认,裴游是杠在一棵名为“资格”的树上了。
“裴游,对不起。”俞小鲸认真地再一次道歉,“我承认我容易因苏遥的事激动,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说你没有资格谈苏遥,是我的傲慢,你不是和我没有关系的人,我不该把你的关心当作冒犯。说了伤害你的话,让你受了委屈,是我的错。”
“哎。”裴游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幼稚汗颜,明明很高兴俞小鲸愿意示好,主动道歉化解两人的僵局。他却小心眼起来,因为她被孟万里顺了毛而不痛快,便揪着“资格”问题不撒手,看着她为他不肯下台阶而慌乱,他却暗自欣喜,便得寸进尺了。
“小鲸,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俞小鲸对裴游示弱,露出明显的破绽,他不愿放过,想要一个确切的回应。
裴游直直地凝视着俞小鲸,幽暗的双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来自宇宙的黑洞,会将万物吸进去,包括俞小鲸。
俞小鲸无法转移视线,只能与裴游四目相对。他不是陌生人,是和她有关系的人,至于什么关系——
“师父和徒弟,上司和下属,雕塑大神Orca和追随者?”
裴游的眼色变得更暗了,他显然不满意这些答案。
“来自过去的……校友?”
他的眼神顿了下,问:“还有呢?”
“喜欢我的人。”俞小鲸终于不再回避,正视他对自己的在意,“裴游,你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
被人喜欢这件事,俞小鲸早就放弃了。父母不喜欢她,对她没有期待,她从小就知道。让她感觉到“他可能喜欢我”的苏遥,自始至终都将她当朋友,渐渐地让她觉得“他可能喜欢我”只是她的错觉。
“作为我喜欢的人,你可以为所欲为。”
唯有裴游很肯定地将她当成“喜欢的人”,不是下属,不是徒弟,不是校友,而是喜欢的人。 受宠若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