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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是故事里的佳人,会选择穷苦书生、勇猛武将、忠义贤臣……还是威严帝王?”月白在桌旁收拾碗筷时,借着微弱烛光望了眼莲纹,声音比起从前越发沉稳,心中却怀着忐忑。
莲纹正歪斜地坐在窗前,手里捏着一枚葡萄往嘴里丢,一贯的懒散。这是月白在白日里刚摘来的葡萄,鲜嫩多汁口感甚好,她赞叹了下,侧过头望了眼月白:“都不选。”
月白怔了怔,手里的动作随之停下:“为何?”
莲纹又丢了颗葡萄在口中,吃完才漫不经心道:“书生往往表面正经内心龌龊,坐在破庙里苦读,心底还盼着最好能有个美貌妖娆的狐狸精,半夜前来红袖添香。武将保家卫国不惜性命,确实值得钦佩,但一去沙场归期不定且九死一生,终究算不得女子的良配。忠义贤臣铁面无私是不错,但看着就甚为无趣,也不是我的菜。至于帝王……”
听到“帝王”二字,月白不由呼吸一滞,屏息倾听。
却听莲纹十分随意地继续道:“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是掰着手指都算不过来,也不知道帝王自己睡不睡得过来,啧……但愿他老人家身体无恙。”
月白的嘴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下,吸了几口气,才追问:“那你倒是喜欢怎样的?”
“我么?”莲纹抬头仰望了一眼窗外的夜空,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重新望向月白,然后露出一笑,“若我是公主贵女,便要找个老实听话没野心的男子,能驾着牛车在我被送出去和亲前逃走就行。若我是闺阁千金,便要找个温柔敦厚有良心的男子,能驾着牛车在我被送去联姻前离开家族即可。若我是小家碧玉,那更简单,找个勤奋踏实肯吃苦的男子,能天天驾着牛车载我一同去市集做点营生,我已经满足了。”
窗外的月光散碎地投在她身上,令她多了份柔和静谧的气息。在对他微笑时,她剔透如琉璃的眸子熠熠生辉,仿佛藏起了天际细碎的星子。
此刻的她,美得仿佛一场稍纵即逝的梦。
月白望着她不自觉地失神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莲纹话中的内容,不由嘴角微微抽搐:“为何……”他迟疑了下,似乎觉得槽点太多不知该从哪一处先说起,最后十分别扭地抓了个重点,“为何都要驾着……牛车?”
马车不行吗?轿辇不行吗?舟车轿马……代步工具种类那么多,为何偏偏是牛车……呀,是了!书生、武将、贤臣、帝王……如果这几类人都不选,那么能选择的男子从身份看来,大约也就只能是驾着马车的条件了。
月白刚自行想了个解释,莲纹却轻笑着道:“牛车多好,又平稳又比马车便宜,最关键是我近来看的几个故事里,主角们都是坐着牛车私奔的。”
多么让人意外的答案……月白有些无语,默默思考是否该私下召见那些写话本和戏文的,好好聊一下人生。
“那如果……我刚好有一辆牛车,你会跟我走吗?”这些日子来,但凡有机会,他都会以言语试探一二。
虽然明知道只要自己表露身份,宣个旨意,立即要她入宫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还是希望对方能心甘情愿,能出自真心地因为心悦他这个人,而选择随他走。
期望自己所恋慕之人,能与自己心心相印,就算这是他身为九五之尊后,仅剩下的一点天真和热情吧。
月白如之前每一次试探般,满怀期待地站在桌前,等着莲纹的答复。
莲纹没有马上回答,她又丢了颗葡萄到口中,轻轻一咬,酸甜的汁水便流了出来,有几滴沾在唇上看来晶莹剔透。
一直望着她的月白,眸色深了深,站起身来缓步过去,在莲纹身前蹲下身,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的唇。伸到一半,他的手却停顿了下,克制地改为取出帕子,欲替她拭去唇角的葡萄汁。
斜倚着窗的莲纹,抬起头来看他,侧转的角度恰恰好避开了他的手。
“看你一身富贵模样,不是高门第的世家公子,便是出自豪强之家。”她嘴角含笑,说着让月白失望的话,“将来过的必定是娇妻美妾一大摞的日子,我这山野村妇还是不掺和了。”
说着她从窗台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不早了,歇息吧。”
月白看着她大咧咧地往屋内唯一的床上一躺,翻了个身便似睡了过去,不由哑然地站起身。
不管是高门第的世家公子,还是豪强之家的子弟,都是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良配。为何他所中意的女子,却偏偏都不爱呢。
难道他真要驾着牛车来找她,才能有机会?
他走近床边低头端详莲纹的睡颜,在此之前,他还不曾这般近距离端详过一个女人的睡颜。
微弱烛光里,莲纹的容颜如画,肌肤如脂如玉没有一点瑕疵,长长微翘的睫毛在肌肤上投下墨纱般的影。他知道在那长长睫毛下,有一双世间最为明亮灵动的眼睛,便是千斛明珠也及不过,让人只希望能被她全神凝望。
他曾见过许多美人,或娇艳,或妩媚,或楚楚动人……却唯有眼前这名气质清灵的少女,这样一双眼眸,走进了他的心里。
他多希望也能被她全神凝望一次。
看着看着,月白的眸底闪过暗色,慢慢低下头去凑向莲纹的唇。
若是今夜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她便只能嫁与自己了吧……
这么想着,他却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在离莲纹的唇仅有半寸距离处,未再继续接近。
半晌儿,他叹了口气,重新站直了身子。
他虽然微服在外,但终究身为掌天下事的帝王,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怎能做出这等强迫他人之事。何况,他要的,不是违背意志的肌肤欢爱,而是情投意合的恩爱缠绵。
月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捶了捶有些发麻的腿,按这些日子来的习惯,躺到了窗边的榻上。
他身材颀长,躺在窄小的榻上时,需要将整个身子蜷起来才能躺得下。
这样的条件,与平日在宫中时的高床软枕完全不能比,但他却觉得这样睁眼就能望见心慕的女子、与她一同醒来的日子,远远胜过在宫中枯燥单调的每一天。
睡意朦胧间,他仿佛听到莲纹的声音:“下次,别再来找我了。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你没有必要如此。”
他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很快沉入更深的睡眠中去。
翌日再醒来时,屋内已经只剩下他一人,床上空荡荡,被褥鲜见地整齐。莲纹竟不告而别。 师兄总是要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