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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燕王遇险嗜人流沙湾

凤鸾华章 馥蓉 7027 2021-04-05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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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开春前,进剿残元的军事部署便在北平府驻军大营秘密进行开来,只待朝廷准许发兵的诏令一下,燕军即整合军事力量,发兵漠北腹地,而此次北上剿敌,将是燕王首次随军出征,他等待这一日已经太久了。

  妙弋自是明白朱棣的抱负,从他决意收服运河漕帮,将粮道严密掌控之时,足可见他的深谋远虑。作为朱棣最亲近的人,她一直在默默支持着他,初来北平时她便十分关注此地的伤兵村,那里生活居住的,都是在前线战场上厮杀过,负过伤,处在康复期的军士们。待她生下世子,身子刚刚恢复,便时常私服实地探访,将募集来的药品,被服等物送到伤患手上,也常常亲自协助军医换药,配药,照顾伤兵。

  早前,妙弋曾在营中见到数名腿脚负伤,行动不便的士兵使用的铁拐极其眼熟,与她阔别日久的师父易扶风所架铁拐如出一辙。她有意向那些士兵打听,原来,每月月末的几天,都会有位铁匠师傅,义务来伤兵村为腿脚不便的伤兵打造合适的拐杖。细问下去,才知那铁匠竟也是个腿上有伤残的,她更觉那无私的铁匠是自己的师父无疑。于是,她便赶在月末时,特意又来了趟伤兵村。

  敞亮的铁匠铺中,赤膊的军汉们默契地配合着,有的手握铁钳,有的抡起大锤在铁墩上热火朝天地锻打铁器。妙弋往屋内看去,只见烘炉旁,易扶风面朝里间,专注地指导学徒拉着风箱,风入火炉,炉膛内火苗直窜。

  再见到师父,她欢欣不已,连忙上前相认,易扶风回身见到她也煞是惊喜,与学徒交代了两句,便招呼妙弋到铺外茅亭叙话。师徒二人对坐相谈,互诉了应天府别后各自的际遇。

  妙弋感慨道:“当年土地庙外一别,徒儿与燕王成婚,后迁居北平府,如今也有了小世子,这些人生中极重要的时刻却都未能与师父分享,总觉遗憾。”

  易扶风豁达一笑,道:“为师虽未能亲至相贺,你的这些经历,却都是知晓的,你一切顺遂,为师便也放心。”

  妙弋笑道:“师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徒儿好想您,若非见到伤兵们用的是和您类似的铁拐,还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寻到您呢。”她顿了顿,又委屈地道:“您还说放心我,您离开后,凶险的事,徒儿可经历了许多呢。”

  易扶风摇头笑道:“你说的凶险之事,可有与郑国公漠北烧军粮那一回?”

  妙弋听出师父似乎话里有话,想了想才道:“您听说了?那次我掩护郑国公烧毁敌军粮草,被蒙古兵层层围困,险些走不脱......我记得,当时有人替我从外围拖住了敌兵,我才得已全身而退......莫非,那拖住敌兵的,是师父您?”

  易扶风笑而不语,点了点头。妙弋恍然笑道:“果真是您,我一直觉得有高人在暗中相助,郑国公曾对我提起过,若无火油,在粮堆上放火绝非易事,他曾说有神秘之人助他寻到隐蔽的囤油处,原来也是师父您啊!”

  易扶风道:“那日,我潜入敌营,本打算暗杀他几个蒙军头领,顺带烧了粮草,岂知竟碰见了你,我便藏于暗处,助你们一助。”

  得知原委,妙弋感怀良久,又叫盈月去村口沽酒,买些熟菜来。她有心将师父请回王府住下,可担心他自在惯了,只怕不会答允,陪着他连饮数杯后,才试探着道:“师父,这水酒哪里比得上王府窖藏的陈酿,您同我一起回王府吧。”

  易扶风却道:“这儿的水酒可不赖,为师早喝惯了这一口。”

  妙弋急道:“师父,您怎么不明白徒儿的意思,徒儿想接您回家,让您颐养天年。”

  他朗声笑起来,道:“妙弋,你看为师像是安于享乐之人吗?你的心意为师明白,只是,深宅大院对我而言如同樊笼,何乐之有?倒不如行走江湖快意潇洒啊。”

  妙弋拗不过他,便提出在北平府为他置一处宅子,以方便时常走动探望,此言一出,被他当即否决,直言并未打算在北平府久居,天下之大,游历四方,寄情山水才是本心。她见无法说服师父,便日日来伤兵村看望,凭心而言,她总怕师父不辞而别,从此又断了音信。

  又一日,她正陪在师父身旁,看他熟练地给铁件淬火,回火,铺外忽有阵阵喧嚷奔走声传入,一学徒疾奔来相告,道:“易师傅,不好了,有人在附近池塘投水自尽。”

  易扶风与妙弋相视一眼,匆忙朝外走去,赶到塘边时,那人已被救起,却是个没了半截左腿的,脸色煞白地躺在地上生死未明。一旁的施救者探探他的鼻息,惋惜地摇着头道:“没气了,真是可惜,何其骁勇的军士,却因伤病难医,想不开寻了短见……”

  妙弋紧跟在师父身后,从他手中接过铁拐,他蹲下身,两指按放在那军士颈侧,试出了微弱的脉动,道:“他真气未脱,还有救。”说着,将他扶坐起,调动起真元之气,运力在掌中,朝他后背几大穴道拍击过去。

  刚刚还人事不省的军士,突然吐出大口大口的积水,不一会儿,竟恢复了意识。围观军民连连发出惊叹,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铁匠,居然身怀起死回生的本事。

  易扶风看了看那军士左小腿处空空的裤管,对他道:“不过少了条腿而已,天又没塌下来,听说你是个军人,就是这般以死来逃避的吗?”

  那军士被问住了,看了眼易扶风,默然不语。他被众人七手八脚扶入铁匠铺,安置在一张藤椅上半躺下来,当他看到方才对他施以援手的老者竟拄着铁拐向他走近时,他不由吃了一惊,心想:“我垂危时,得以续命的一团真气是他输送给我的,他功力那般深厚,却原来也是个瘸了腿的。”

  当即坐起身,朝易扶风抱拳道:“前辈,您是高人,晚辈昆山的第二次生命是您给的,请受昆山一拜。”他撑着扶手跪倒在地,纳头便拜。

  易扶风上前扶起他,不难看出他原是一副练武之人的筋骨,神情虽略显落拓,眉宇间仍存有一股坚忍意气,听他话里已不再有求死之念,便也安了心,悯然道:“好好珍惜你的性命,哪怕缺了一条腿,只要肯坚持磨练,将来也能有用武之地。你且留下,我打好一副铁拐予你,既可替代残肢,也能做兵器使,两不误。”

  昆山感激涕零,连声道谢。他既知这铁匠师傅内力深厚,绝非凡人,便有心追随。妙弋取来干衣,嘱昆山去内室更换,转身又接过村民送来的驱寒汤药,备在桌案上等他来服,却未料那汤药气味扑鼻,引得她胃里一阵难受,忙以袖掩鼻退开一边。她定了定神,这感觉莫名有些熟悉,怀炽儿时就曾出现过,闻不得一星半点的药味儿,油腻味儿。

  易扶风见状,担忧地道:“近来总见你精神不济,不要不当回事,早些回府请郎中看诊才好。”

  妙弋知道以师父的侠义心肠,定会帮昆山度过难关,短期内应该不会离开伤兵村,便点头道:“那徒儿明日带了好酒,再来拜望师父。”

  易扶风送她出了门,待车驾走远,一旁的学徒问道:“易师傅,您原定明日出行,是否因昆山的事多留几日?”

  他返身往回走,道:“行程不变,昆山已无意寻死,我只消再点拨他一二,哪怕将来他要重上战场,也无不可。”

  妙弋回府便传来医官,诊脉后的结果竟与她的揣测不谋而合,她果然又有了身孕,虽已有预见,却仍分外惊喜。

  傍晚时分,朱棣还府,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想要与他分享好消息。可一见到他,却是容色深沉,似有何事萦怀,便关切地问询,他迟疑地道:“我有一事要告诉你。”

  妙弋笑道:“这么巧,我也有一事,你先说吧。”

  他两手放在她肩上,语气略显低沉,道:“父皇准许发兵的圣旨已下,我马上就要随军征伐漠北,可能……半年不能与你相见。”

  虽然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不妨竟如此之快,而且又是在她怀了身孕,最需要他陪伴的时候。她唇角笑意略有凝滞,算来半年后,约略也到了她生产之期,若他未按时归来,自己岂不是要独自面对?她有些心虚,然而又怕对他造成影响,拖累了他的脚步,便温婉一笑,道:“这是你在军中树立威信的时机,当好好把握,半年……很快就过去了,你无须担心我,我等你凯旋归来。”

  朱棣露出释然的笑容,问道:“你要告诉我何事?”

  妙弋摇摇头,道:“不重要了。”又心怀期冀地道:“当真只要半年?半年后,我也该生了吧……”说罢低头看向尚未隆起的腹部。

  他难掩欣喜,欢悦之余想到即将来临的分别,心中又极为不忍,摩挲着她双肩,郑重地道:“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我答应你,一定会在孩子降生前赶回来。”

  静谧的楼阁之上,星河的光华洒在两人锦衣绣衫,离别前相聚的时光总令人格外珍惜,朱棣轻揽她的腰肢,侧耳贴在她小腹静听,与她低语浅笑。而她纵有千般不舍,也再未表露出分毫。

  很快,大军开拔挺入漠北,朱棣初次北征,跟随着岳父徐达,感受着战场的残酷,汲取着战争的经验,他本就武功出众,又甘愿亲临矢石,与中下级的军官们一同冲锋陷阵,且屡战不退。他在战阵中迅速成长着,也终将在行伍中崛起。

  每隔半月,妙弋便会收到朱棣从前线传回的家书,她总会静坐府中高阁之上,燃一炉檀香,朝着漠北的方向,铺开信笺写下回书。两人都曾遇到信笺晚到之时,然而不论是行兵在苍茫原野上的朱棣,还是身处王府计日而待的妙弋,都会因这段延迟之期而悬心吊胆。彼此安好,是二人心灵深处最坚固的支撑。

  妙弋仍会亲往伤兵村救扶伤患,从北征前线撤下的伤兵不在少数,她听闻漠北战况的激烈,两军厮杀的残酷,知道的越多,越是替远在漠北的丈夫和父亲揪心。随着月份的增长,她的身子也愈发沉重,良医正和伺候的嬷嬷们合力劝谏,不允她再出府奔忙,她这才暂停了亲赴伤兵村的计划。

  漠北战事平稳,大明军队所向披靡,数月间从无败绩传回。蒙军主力经不起消耗,再不肯同明军正面对决,近一月以来,明军无仗可打,每日只在营中训练。徐达便同朱棣商议,建议他率部先行班师,也可照应即将临盆的王妃,他如何能不挂心,想着同妙弋的约定,便遵照了岳父之意。

  远在北平王府的妙弋已接连数日被噩梦困扰,午间小憩,睡意混沌时,她飘飘忽忽置身在炼狱般的沙场,眼见朱棣身陷重围,单人匹马与蒙军对抗,鲜血从铠甲中渗出,染红了坐骑,他身中数箭,从马背上栽下......

  她惊叫着醒来,抱膝蜷坐在榻上,直冒冷汗。坐在帏帘外值守的盈月听到动静,一个激灵起身,急走到榻旁探看,得知她又被梦魇惊扰,忙倒了杯温水送来,又听她诉说了梦境,一面按抚着她的后背,一面开解道:“小姐,老人们都说梦是反的,殿下会安然无恙的。您在孕中,千万别多思多虑,仔细动了胎气。”

  想着梦里的血腥惨烈,她仍惊魂难定,对盈月道:“那个梦也太过真实……若不是肚子里这块肉,我真想去趟漠北。”

  外屋的侍婢见王妃醒了,将快马才送至府中的漠北来信呈进房中。妙弋拆看后,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封信是父亲在朱棣率部离开军营后寄出的,按署明的日期推算,朱棣早该抵达北平,难道在归程中被何事羁绊?她越想越忧惧,命盈月尽快传张玉入府议事。

  她的梦兆与推测皆指向危厄意外,巧合的是,燕王的确在大漠中遇上了麻烦,他先是遭遇了一股游虏散寇,正面交锋后,这伙乌合之众很快被打散,他仍觉意犹未尽,率近卫一路追击,直到尽数歼灭了这伙散兵,却在折返与大部汇合之时迷失了归途,在一望无边的荒漠里苦行了三日,也未找到出路。

  人困马乏,缺水少粮的境况下,燕王和部众在濒临绝望的边缘艰难撑持着。然而祸不单行,军队行进在荒漠时,竟误入了流沙湾。走在队伍前的数骑连人带马陷入液体般松软的沙地,顷刻间没顶不见。

  东宝正为燕王牵马缓慢前行,眼见前方流沙噬人,尚不及调头,脚下一软,如掉落泥泞,再拔脚已是不及。燕王见此凶险,即刻踏上马背,伸手拉住东宝一只胳膊,运起轻功,欲拉起他一同脱身。此时,东宝腰部以下已没入流沙,他越是奋力挣扎,反而陷得越深,眼看支撑燕王踏足的坐骑仅剩马鞍与高昂的马首露在沙河之外,他突然用尽全力甩脱燕王紧抓在他胳膊上的手,急道:“殿下,不要管奴才了,这流沙坑能吞噬一切,您快离开吧!”

  燕王犹未放弃,俯低身想要拖拽住他,朝他大声道:“东宝,快把手给我!”

  东宝眼含热泪,摇了摇头,在他永远湮没于这片流沙前,对燕王竭声道:“主子,您保重!奴才有幸伺候主子一场……奴才不冤枉……”

  他被自然界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入沙底,再不见影踪。他明明可以攀住马头,明明可以伸手接受燕王施救,终会有一线生机,可他不愿拖累主子分毫,尤其在生死一瞬之际。

  流沙坑外的朱能与众将嘶声呼喊:“殿下,快些脱身!”

  燕王低头看了看即将埋没的坐骑,强忍悲痛,足尖点踏鞍桥,旋身跃离流沙坑,朱能抛出绳索,缠绕在他腰间,直将他拉回安全地带。他瘫坐在地,被部将围在中央,却听不进众人聒噪的告罪与问安之声,他望向平静如常的沙地,喉头哽住。

  东宝虽为宦官,自幼与他一同长大,陪伴他的时日却是比兄弟,比父皇母妃都要长久的,在他孤独的成长历程中,东宝的忠诚可信,无微不至,是他最为倚重与珍视的,如今却殒命沙河,他只觉无限悲凉,沮丧气馁。 凤鸾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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