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装言情 凤鸾华章

第24章 蔷蘼花下太子立誓约

凤鸾华章 馥蓉 7610 2021-04-05 12:54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凤鸾华章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朱元璋返身坐在椅上,看着跪立在地,仍将荆条擎在手中的太子,语重心长地道:“标儿,别人不理解朕,连你也要质疑朕吗?这荆条上密布的尖刺,就好比那些不听招呼,居功自傲的臣属。这些年,朕屠戮太甚,归根结底不都为了给你将来登基铺平道路,这些尖刺,朕替你一个个拔剔干净,日后,你才能坐稳江山呐!”

  太子摇首,不无悲悯地道:“父皇的良苦用心,儿臣明白了,可父皇又如何这般肯定,那些臣属们会成为儿臣将来的掣肘呢?儿臣希望父皇的政令像尧舜那样开明通达,而非效法桀纣令生灵涂炭,人人自危。”

  朱元璋见太子仍是固执己见,振振有词地同他辩驳,他再也无法压制住怒火,操起手边的茶盅向太子砸去,茶盅落在太子膝前,摔了个粉碎,滚烫的茶汤泼溅在他低俯的额面上。

  宫人们见朱元璋震怒之下连太子也遭了殃,惊慌失色地跪倒一片。他见触怒了父皇,也顾不得擦拭额面上的茶渍,磕头道:“儿臣不孝,请父皇保重龙体。”

  朱元璋怒气难平,他起身指着太子,疾声厉色道:“不知好歹!朽木难雕!”

  东宫太监刘霖神色慌张,一路小跑进宝硕公主寝宫。宝硕正在午睡,妙弋则在庭院逗一只鹦鹉说话,刘霖见了妙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妙弋预感有大事发生,忙道:“刘公公快请起,可是太子哥哥出了什么事?”

  刘霖抹了把汗,道:“姑娘,快随老奴去劝劝太子殿下吧……”

  妙弋跟随刘霖一路向东宫而去,她从刘霖断断续续的描述中,知晓了前情后事。

  花苑深处,蔷蘼花斗色争妍地攀爬上高高的藩篱,形成蔚为壮观的花墙。太子将朝冠丢弃在花墙下,独立在三面围蔽的花幕中,仿佛只有隐匿于此,才能与世隔离,躲避开所有的忧烦与愁绪。

  刘霖将药匣捧送到妙弋手中,遥遥指了指太子栖身之所,道:“徐姑娘,棘刺在太子殿下手上划破许多伤口,殿下却还要固执地把棘条握在手里。血滴了一地,陛下也不为所动,还将一盅滚沸的茶水泼洒到殿下脸面上,老奴伺候了殿下十数年,从未见过陛下这般言辞激烈地责骂过太子殿下,老奴是胆战心惊,寸心如割啊。”

  妙弋道:“刘公公且放下担心,我现在便过去看看,若是太子哥哥不赶我走的话,我就替你好好劝解他。”

  刘霖感激地道:“殿下赶谁也不能赶姑娘走,好在姑娘人在宫中,要不然老奴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妙弋走近了些,望见太子仍是早朝一身正红色皇太子皮弁服的穿戴,如今正午已过,他不吃不喝闷在这儿这么久,难怪刘霖焦心不已。她走到蔷蘼花墙下,捡起墙角的朝冠。太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烦躁地道:“本太子不是说了,统统退下,都退远些。”

  妙弋停步,惴惴不安地道:“太子哥哥,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太子不由心动神移,忙回转身,妙弋着了身莹白色素净雅致的齐胸襦裙,正满目担忧地看着他。太子对她笑了笑,道:“刘霖怎么把你找来了。”

  妙弋将朝冠和药匣放在花墙下平滑的青石上,走到太子跟前,目光不离他随意缠了黄绢用以止血的右手,她关切地道:“是棘刺扎伤的?我替你重新包扎吧。”

  太子将右手背在了身后,道:“不用了,早已经止了血了。”

  妙弋又仰首检视他的额面,见并无刘霖所说有滚沸之水烫伤的痕迹,想是隔了许久,红肿消散了吧,她略略放了心,却恍然发觉太子也正一眼不眨地看着她,蓦然间,她竟害羞起来,忙垂下眼帘。

  她低声细语地道:“太子哥哥,我知道我不该过问前朝政事,可是,我觉得你做的对,设想因空印案获罪的主印官员里,一定不乏为官清廉,一心为民者,岂能将涉案的所有官员都杀掉?虽然这次劝谏没有被陛下采纳,可我想,太子哥哥的谏言一定会在陛下心里,或许,陛下想通了呢。”

  太子凝视着妙弋,喟然道:“我了解父皇,诏令已下,断然没有更改的可能,这一波血雨腥风马上就要蔓延到大明每一寸疆土之上。我阻止不了这场杀戮,我这个太子实在无用。”

  妙弋急忙道:“太子哥哥千万别这么说,你已经做了很多,也救了许多官员的性命,我都知道。刘公公让我来安慰你,可我,我才是无用。”

  太子看她眉眼间透着失落,便不想令她感染到自己的黯然神伤,故作轻松道:“谁说你无用,我见了你,心中不知有多安慰。”

  妙弋惊喜地抬头,道:“真的?看来太子哥哥将徐弋逐出东宫幕府实在是失策,这可是你的损失。”

  太子眼中蕴含了无限柔情,看着她又展露笑颜,他怦然心动,温柔地道:“妙弋,我不要你做东宫幕府,我要你做我的太子妃,可好?”

  妙弋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睁大了眼眸。太子不由分说上前一步将她拥在了怀里,她何其意外,本能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然而太子却用近乎哀求的口吻道:“让我抱着你,哪怕一会儿也好,我好累,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听他这么说,妙弋竟有些愣怔了,缓缓放下了推向他的手。太子见她不再抗拒,面上浮现出一丝慰藉的笑意,在她耳边轻道:“若能得你相伴一生,便是被我父皇弃在荆天棘地之中,我也无怨无悔。”

  听着他温情脉脉的诉说,妙弋忽然觉得,太子其实很可怜,与他相处的许多时候,他从未为自己而活,他夜以继日地为国事操劳,埋首于案牍之间日理万机,为他的父皇,为大明江山,承担和付出了太多。她能感觉到他的孤独,隐忍,彷徨和坚持,在听到他对自己说他好累,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她的心也为之变得柔软。她想帮他,可那似乎无关风月,她也从未想过成为他的太子妃。

  良久,太子才轻轻放开了她,趁着她羞于抬头,双颊绯红之时,在她眉间印下深深的一吻。

  妙弋更是无地自容,太子将她双手握住,笃定地道:“妙弋,我会向父皇和母后禀明,择日迎你入东宫,今生今世,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妙弋嗫嚅着道:“太子哥哥,我......我何德何能,怎配成为太子妃,我不能......”

  见她有婉拒之意,太子急急打断她,掷地有声地道:“你若不配,这世间更无女子堪配。我朱标对天起誓,往后余年,只将你徐妙弋放在心尖之上,敬你爱你,绝不负你。若违此誓,叫我享年不永,不得善终。”

  妙弋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之言,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对未来充满期冀和神往的光华。

  大殿外,大太监刘霖将拂尘一扬,对殿外候见的臣僚们道:“太子殿下有令,今日无暇会见各位臣属,诸位大人,请回吧。”

  大臣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着离开了东宫。

  蔷蘼花墙下,一对璧人并肩靠坐一处,妙弋轻轻解下缠在太子右手上的黄绢,指掌间竟还嵌刺着数根棘刺,她蹙起眉,细心地将棘刺一一拔除,再从药匣中取了药膏涂抹包扎。

  太子握了她的手,她轻倚在他肩头,蔷蘼花的香气随风送拂,萦绕不散,花瓣飘落在她裙衫上,点缀着她无与伦比的美。这一幕在许多年后,依旧印刻在他脑海之中,成为永存的绝美记忆。

  是夜,魏国公府。

  妙弋在马房门外伸出半个头,偷觑了一眼正在马厩内嚼着草料的风神翼,马的嗅觉十分灵敏,它早察觉到主人的到来,欢悦地打了两个响鼻。她这才跳了出来,笑着走近风神翼,对它道:“想我了吗?”打开半身高的隔栏,妙弋走入厩内,她从一旁拿起马刷子,替风神翼刷起背来,一面对它道:“给你挠挠痒,舒服吧。”

  忙活了一通,她将背倚在风神翼身上休息,幽幽开口道:“风神翼,我可能等不到他了,这么久了,我找不到他,他也不来寻我,我想要放弃了。今日,有一个人告诉我,他想迎娶我,我......我不知道该不该拒绝他,他真的好可怜,他不快乐,从来只为他人奔忙劳累,却总还不能令他父亲称心满意。他说,只有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你说,我怎么忍心拒绝他呢?”

  她抱住风神翼的脖子,道:“我不想再等他了,若是他有心,如何还不来寻我?定是从未将我,还有你当成回事,我们不等他了,好不好?”

  风神翼突然仰起头挣开了她的抱缚,抖晃着马首,这般行为倒像极了摇头否决。妙弋道:“你不同意吗?一定是你会错意了,那我再问你一次,我们不等子夜哥哥了,好吗?”

  神奇的一幕再次出现,风神翼竟又跺地摇首晃脑了一阵,妙弋四下观望了,道:“难道有蚊蝇叮咬你了?好吧,就算你不同意,我也决定不等他了。”她赌气地扭身准备离开,却被风神翼叼住了袖角,她不满地道:“你又不乖了。”可话一出口,她却顿住了,莫非冥冥中自有预示,她与子夜哥哥还有再见的一天?“风神翼,你要是见了他,一定替我狠狠踢他一脚,记住了!”

  出了马房未行多久,皎洁的月色下,一个人影从房檐上倏然掠过,妙弋立刻警觉起来,飞身上檐顶盯住了那个身着夜行衣,在屋檐上跨步如飞的神秘黑衣人。黑衣人很快也发现了她,转身便逃,妙弋岂肯给他脱身的机会,于是,静谧月夜映衬的檐宇楼阁间,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影,展开轻功,开始了一追一逃的竞逐。

  二人的轻功皆属上乘,着瓦不响,落足无声,借着月色,妙弋见那黑衣人身形极为眼熟,这倒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便未出声张扬唤起护院府兵。

  逃了一阵,那黑衣人自房檐上如蜻蜓点水般落在戴冽居住的院落中,他不再遁逃,而是垂手站在院中,似在等候追逐者的到来。须臾,妙弋如飞燕般掠行而下,与那黑衣人对面而立。黑衣人将蒙面黑巾拉下,妙弋脱口而出道:“戴冽,果真是你。”

  戴冽躬身拱揖,道:“多谢小姐不曾惊动护院府兵,请容戴冽向小姐解释。”

  这是一段隐晦的,深埋在戴冽心中多年,从不愿被提及的往事......少年时的戴冽与同村青梅竹马长大的养蚕女阿庐情投意合,在他备下彩礼登门提亲时,却被阿庐嫌贫爱富的双亲严词拒绝。为找到快速积累财富和权势的捷径,他去挑战蒙古人摆下的擂台,一战成名,并因此一路青云直上,在极少任用汉人的枢密院谋得了官职。当他换上丰厚的彩礼再次出现在阿庐家时,他终于如愿以偿,娶得娇妻。

  岂知好景不长,蒙元统治政权早已风雨飘摇,改朝换代在所难免,因他曾为蒙元效力被秘密逮捕,锒铛入狱。这期间,阿庐的父母也没闲着,他们在戴家大闹了一场,声称戴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能让刚过门新妇守一辈子活寡,硬是将阿庐抢回了家。

  阿庐百般的不情愿,可她无力反抗,她的命运被视财如命的双亲牢牢把控着,没过多久,在她双亲的张罗下,阿庐改嫁了,从此,她再未回乡。

  妙弋坐在廊前的柱栏上,似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戴冽外表看似清冷无欲,却有着这么一段曲折情事,妙弋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找到阿庐了?”

  戴冽目光冷凝,将头一点,道:“她成了别人家的妾室,如今深居简出,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她的下落,方才我夜探太子少傅的府苑,见到了她。”

  妙弋惊问:“太子少傅何瀚,是他霸占了你的妻子?”

  戴冽凄怆地道:“我只想知道她是否真的变了心,曾经的白首之约还做不做得数。”

  妙弋问道:“那你问到答案了吗?”

  戴冽摇摇头,道:“她见了我,总不信我还活着,以为身处梦境。她一直流泪,同我道歉。我正待问她,却被下人发觉,只好先行离开了。”

  妙弋叹息道:“一定是阿庐的父母诓骗她说你已死,她才答应改嫁的。我从前便知,何瀚其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他如何能给阿庐幸福!戴冽,若是阿庐仍愿意同你在一起,你还会再接纳她吗?”

  戴冽不假思索地道:“我虽是个粗人,却并非薄情寡义之徒,此生只认阿庐是我妻子,我对她誓无二心。”

  妙弋起身,斩钉截铁对他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定要助你和阿庐团聚。”

  端阳节前夕。

  十里秦淮的皇家龙舟竞渡排演场,何瀚亲临督导,他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身后跟随着一众妻妾丫鬟,姹紫嫣红的好不热闹。何夫人走累了,看看河边上有座水殿,便对何瀚道:“老爷,我领女眷们在前面水殿中歇歇脚,喝杯茶。”

  何瀚道:“也好,待我忙完便去寻你们。”

  一只乌篷船摇曳着不知从何处缓缓临岸,船头依稀可见立着位衣袂飘飘的女子。何瀚沉着脸问身旁的官员道:“哪里来的民船,怎么河道还未清理彻底?”

  乌篷船靠了岸,从船上走下一主一仆两位窈窕美丽的姑娘,何瀚定睛一看,登时换上一副谄笑,他唤住夫人和妾室们,一齐上前,向那姑娘见礼,何瀚一面朝船舱处张往,一面道:“这么巧,徐姑娘竟也在秦淮河上观看竞渡排演,不知太子殿下是否也正微服同行?”

  妙弋扶了盈月的手款步上前,对着何瀚夫妇还了礼,微笑着道:“何大人,太子殿下没有来。我在府里闷得慌,出来闲逛闲逛。”她看了一眼何夫人身后穿红着绿的妾室丫鬟们,向何夫人道:“今日天气燥热,我出来游玩了半晌,正有些焦渴难耐,可否向何夫人讨杯茶喝?”

  何夫人是见过世面的,她看老爷对这位年纪不大,仪态姿容却出类拔萃的小姑娘以礼相待,又听闻二人在对话中提及太子殿下,料定这姑娘绝非普通女子,便满面陪笑地道:“我正要和女眷们去水殿中略坐坐的,姑娘若不嫌弃,请随我等同去。”

  这正中妙弋下怀,她欣然应允。何瀚吩咐夫人及众女眷好生款待徐姑娘,便与下属官员径往河堤上去了。

  清凉的水殿楼阁中,何夫人将妙弋请在上座,其余女眷们则环绕在旁,同妙弋寒暄客套着。仆从们呈来鲜果蜜饯,在下首架起茶炉,烹煮香茶。 凤鸾华章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