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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筠儿不妨吕姮竟一改往常的随和亲切,端起了太子妃的架子来,忙站起身改口道:“太子妃息怒,是臣妾失言了。”
吕姮面无表情地道:“顾才人的心意,我自会转达太子知道。”
顾筠儿不敢再多言,自讨没趣地坐了回去。
刘霖带了喜婆入殿,同向三位新主问过金安,他立在殿中恭敬地道:“太子妃娘娘,顾才人,梅选侍,奴才来请三位主子往坤宁宫请安。主子们新婚大喜,恭喜太子妃娘娘承太子殿下恩露,喜婆已从寝殿取回元帕,同往坤宁宫呈达皇后娘娘验看。”
吕姮微微一笑,道:“刘公公费心。”
她起身先行,顾梅二人随在她身后,顾筠儿路过喜婆身旁时,往她手中捧着的红漆描金海棠托内看了看,果然见一块折叠齐整的白绢上,点点落红甚是醒目。
太子坐在书房的大案后。与他近在咫尺的画架上,端然挂着他与妙弋在赏画亭中合作的那幅《松鹤长春图》,他忆起那段时光,两人的关系既微妙又美好,妙弋未带画印,他还不以为意,如今只能摇头嗟叹道:“当时还道来日方长,如今才知便是连补钤画印之机都成奢望。”
他从大案一侧取过一只方匣,从里面拿出一枚寿山印石,取出篆刻刀,开始埋首篆印。
朱府。
厅堂正中设了一张平头案,案上赫然摆放着一株红艳欲滴,形态瑰丽的九曲红珊瑚树摆件,崇岐正向聚在案旁观赏的父母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这件瑞宝的来之不易,他道:“此物本是东番使臣献来我朝的贡品,那使臣为了与东宫修好关系,特从纳贡名录中剔除了此件宝物,辗转送给了孩儿。”
芊蔚恰从门外路过,朱母忙叫住了她,邀她入内共赏。芊蔚抵不过婆婆的热情,走到近前。崇岐见她来了,即刻收起笑容,不再言声。芊蔚怎能看不出他的态度,略赏看了两眼,应付过婆婆便打算离开,朱母拉住她道:“芊蔚,你若是喜欢,就叫崇岐将这件瑞宝搬去你的房中。”
不料芊蔚却道:“不必了,娘,如此珍稀名贵的红珊瑚树,便是在皇城中也不多见。当今皇上不喜臣下聚敛珍宝,行豪奢之风,依媳妇之见,还是收存在库房中比较稳妥。”
她朝公婆福了一福,转身便要离去,崇岐见她当着父母的面,对自己竟有嘲讽之意,便也嗤笑道:“自己不配拥有,倒很有自知之明,可将这瑞宝摆在何处,赠予何人,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芊蔚见他言辞中夹枪带棒,刚想同他争吵,看到公婆神色中的无奈,收起委屈快步离开。
朱母埋怨崇岐道:“你这是何必,芊蔚提议放在库房中也是为你好。你到底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崇岐道:“娘,我哪里折腾了,我从来行得端坐得正,不似有些人不清不白的,还整日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
芊蔚行到屋外,仍能听见崇岐对她的恶言恶语,她的眼泪再一次决堤而下。
朱母劝道:“崇岐,你就不要再跟自己较劲了,芊蔚是个好孩子,以她母家的身份地位,能嫁给你,你也不亏了。”
朱父也道:“你们大婚那日发生的意外,怕是有人蓄意生事,说起来,芊蔚也是受害者。”
崇岐心下已有些松动,只是看不惯芊蔚在他面前的自矜与傲慢,她从不愿放下架子来取悦他,两人便一直僵持着,冷待着彼此。
朱母见崇岐沉吟不语,似有回心转意的态势,接着道:“既然已是夫妻,哪有行过大礼又不圆房的,说出去叫外人耻笑。你听娘的,今晚就搬回新房去住。”
芊蔚躲在账幔内伤心欲绝,小桃劝解不住,便陪着她一同掉泪。帐外传来嬷嬷的声音,道:“少夫人,我见崇岐少爷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您看要不要请他进屋里来?”
芊蔚想也不想地道:“关门,把房里的灯都熄了。”
崇岐见通亮的新房中忽然暗了下去,想来芊蔚也已睡下,他深觉无趣,便转身离开了。
吕嫣收到了一份厚礼,这让她颇觉意外,她欣赏着摆在闺房案上那件赤红夺目的九曲珊瑚树,左看右看,欢喜不已。她身后的丫鬟们交口赞叹道:“二小姐,这怕是传说中东海水晶宫才有的宝贝吧。”另一人道:“送这宝物之人,定是十分倾慕二小姐的,这可是大手笔啊。二小姐,快跟奴婢们说说,究竟是哪家的公子,这么财大气粗。”
吕嫣掩口笑道:“你们在外头可别乱说话,他不过在长姐大婚之时见了我一面,说过两句话而已。”
丫鬟谄笑道:“那公子定是被二小姐的美貌给迷倒了,咱们的大小姐嫁了东宫,近几日为二小姐登门提亲的人都排到秦淮河去了,二小姐,您可要好好地挑一挑。”
吕嫣笑道:“我说了可不算,必得父母长姐同意才行啊。你们也别聚在这儿拿我说事儿了,今日长姐得皇后特许,回门省亲,你们也到前头屋里去帮衬一把,看哪里还需要人手。”
吕姮凭着一条承接了落红的元帕,在东宫和皇后面前告示了她在大婚当晚便得到病中太子的垂青,皇后大喜之下,禀明朱元璋开了这绝无仅有的先河。
太子妃仪舆从正门抬入吕府,阖府跪迎,吕姮身着皇太子妃翟衣,头戴九翚四凤冠,容光焕发地步下仪舆,接受了吕氏族人们的跪拜,她走上前扶起父母,吕父吕母坚持退居其后,众人簇拥了她步入正堂,吕氏族人们依尊卑长幼按序进得堂屋向太子妃再拜聆训。
准许归省的时辰本就不长,吕姮趁着族人饮宴之时,同父母妹妹避入内室小聚,吕姮坐在上首,略带忧伤地道:“爹,娘,虽是帝后格外开恩,女儿仍是不能在家中过夜的,散了筵席后便得离家还宫了。”
吕父道:“姮儿不必感伤,为父和你娘亲都以你为傲,你在东宫侍奉好太子殿下,让陛下和娘娘满意,将来的荣宠将不可限量。”
吕姮点点头,道:“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吕母含泪不舍地道:“寻常人家的闺女回门时都能在娘家小住,娘真后悔将你嫁入东宫,如今咱们娘儿们连见一面都难。”
吕姮也心酸不已,忍着泪道:“娘,不是还有妹妹么,将来可别让她远嫁。”
吕母擦干了泪,道:“说起嫣儿,近来确有许多京中显贵托人来说媒的,咱们须得关起门来仔细商酌商酌。因着你的关系,竟还有人往咱们嫣儿这儿送大礼的呢。”
吕姮听了,马上警觉起来,对妹妹道:“嫣儿,你岂能随意收受旁人的大礼?万一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姐姐也脱不了干系。”
吕嫣露出一个极有深意的笑容,道:“长姐猜猜看,这大礼是何人所赠?”
她扶起吕姮,将她让进自己闺房中,吕姮见了案上的红珊瑚树也甚觉惊艳。吕嫣轻声对她道:“这是徐妙弋的表兄朱崇岐送来的,我听闻他才娶了妻室,却又来打我的主意,难不成想纳我做妾?”
吕姮顿时明白了妹妹的用意,意味深长地道:“嫣儿,你真是有心,谁叫他是徐妙弋的表兄呢,姐姐必定替你出这口恶气。”
魏国公府外,盈月步履轻盈,连蹦带跳地出了府门,居放正等在门首那尊威武雄壮的大石狮前,他见盈月出来,忙眉开眼笑地迎了过去,不等他开口,盈月开门见山地问道:“叫我出来什么事儿?我正跟她们掷骰子赌牌九呢,这才刚赢了一局,你就来搅和了。”
居放做出吃惊状,道:“看不出,你还会玩儿牌九呢?水平如何啊?”
盈月自傲地一笑,道:“也就十赌九赢吧。”
居放笑道:“当真?有机会咱俩切磋切磋呗。”
盈月也没应他,只问道:“是燕王殿下叫你来的吗?”
居放这才切入正题,将怀中拜匣取出,交给盈月,道:“上回在燕王府外,你家小姐和少爷不是闹了场别扭么,殿下一直记在心里呢。”
盈月接过拜匣,道:“燕王又给小姐出主意了?那敢情好,我这就给小姐送去。”
居放唤道:“盈月姑娘,这就走了?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盈月折回,问道:“还有何事?”
居放摸了摸后脑,神情有些局促地道:“我,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在集市上买了支玉簪,送给你。”
盈月看他变戏法似得从袖中露出一支梅花白玉簪来,盯着他看了看,半天没伸手去接,居放急了,道:“你不会不喜欢吧?店家说,但凡是个姑娘,都会喜欢的。”
盈月眉头一皱,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居放憨憨地一笑,道:“谁说无事,这不又要劳动你去给徐小姐送拜匣了。那这簪子,你要不要?”
盈月飞快地从他手上拿过玉簪,粲然一笑,道:“当然要,不是说但凡是个姑娘都会喜欢么,我又不是个男的。”
居放看着她欢快地跑走,心中也甚为喜悦。
妙弋看了拜匣里的信笺,不由自主地叹息出声,盈月好奇地问道:“小姐,燕王的主意不好吗?”
妙弋将信笺递给盈月,她看了后,道:“燕王邀小姐和允恭少爷同去皇家猎苑行猎,这也并非不可行,若是少爷有意同小姐和好,他一定会去。”
妙弋摇摇头,道:“如今在他眼里,对寒漪有任何伤害或不敬的人,他都会视作仇敌。上次在我娘房中,我见他左腮上的疤痕仍在,他每日看着那道印记,也不会想再理睬我了吧。”
话虽如此,妙弋还是派盈月将邀约的话送达到允恭房中,去或不去,妙弋控制不了他的决定,但作为长姐,她在努力修补二人之间的嫌隙,便也问心无愧了。
依山傍水的皇家猎苑。妙弋身着樱草色流云绡纱束腰窄袖的衣装,绾结了发髻,将余下青丝结辫垂于胸前。她骑着风神翼,在猎苑外围策马奔腾,许久未曾骑射,她难免有些技痒,一面纵马热身,一面期待着允恭的出现。
朱棣领了亲随来到猎苑,遥见她一身飒爽的骑射装束,坐下的风神翼威风凛凛,心中便开始遗憾没有带来一位画技超凡的宫廷画匠,好将这姽婳俏影的一幕临摹下来。
朱棣打马追上她,道:“允恭是决定不来了吗?”
妙弋勒住马,朝他拱手见了礼,道:“他不来便不来吧,犯了错的人反而比我这纠错之人还要理直气壮。”
风神翼很快认出了旧主,这次没了在西郊马场马厩栏舍的阻隔,它一扬脖颈,欢欣雀跃地向朱棣坐骑旁挨靠过去,妙弋见爱马突然失控,正奇怪着,只见朱棣已抬手触摸上它的额面,而它也兴高采烈地磨蹭着他的手背,甚至将头拱向他胸前。他笑着从坐骑一侧的褡裢中摸出些薄荷叶喂给它,它竟心满意足地大嚼特嚼起来。
妙弋惊疑道:“怪了,我的马怎么好像同你这般熟悉?”
朱棣神秘地笑了笑,道:“马是极有灵性的,也许它也感受到我是个识马爱马的伯乐,被我吸引了吧。”
妙弋被他逗笑,往回拽着缰绳,道:“风神翼,你头一回见四哥,就被他用几片薄荷叶收买了?”
风神翼本就是训练有素的名驹,此时同旧主热络过后,心性逐渐回复平稳,它振鬣奋蹄,朝着前方林场跃跃欲试。
妙弋转首看向来路,想来允恭此次必定要失约了,这原也在她意料之中,便对朱棣道:“四哥,我听说这猎苑之中曾被投放过猛虎,你说,我们谁能射猎到那兽中之王?”
朱棣见她来了兴致,心中自是欢喜,便到:“那我便要和你赌上一把,你若胜了,我便助你完成一个求神求佛都圆不来的心愿。”
妙弋笑侃道:“原来,四哥比神佛都灵验呢。可我若输了呢?”
朱棣道:“你若输了,陪我痛饮一场如何?上回的汾酒,我还没喝够哪。”
妙弋含笑未语,她望向平川广野尽头大片郁郁苍苍的林场,握紧缰绳,一点马肚,风神翼犹如离弦之箭一马当先绝尘而去。
幽深茂密的丛林中,鸟雀鸣唱,时有野兔或麂子等兽由密林或草丛间窜出,从妙弋马前一闪而过,她并不瞩意此类小兽,而是深入山间,向更僻静之处寻觅过去。
居放等人一直或远或近地跟随在她马后,她知道定是朱棣派遣了他们来保护自己,可这么多的人聚合一处,势必会惊扰了那山中寅兽,若是老虎避而不出,岂不百搭。于是,她悄悄离了众人视线,隐入山石后。
林间忽有悉悉窣窣之音传来,半人高的草堆中一阵异动,妙弋引弓搭箭,做好了准备,一头滚圆的黑熊从蒿草丛中冒出头来,它抬起鼻子朝天嗅了嗅,慵懒地观望一阵,返身隐匿不见。妙弋遂放下弓箭,看这黑熊好似刚刚吃饱的样子,憨头憨脑毫无斗志,便也不去追它,只往林木遮天蔽日之处搜索着。
忽闻呦呦鹿鸣之声传来,她纵马缓辔朝前行去,只见一株参天大树下,一只梅花鹿母鹿被盘根错节的树根缠住后蹄,不知挣扎了多久,幼鹿守在母鹿的身旁,呆立着不肯离去。妙弋见状顿起恻隐之心,她拍拍坐骑的脖子,道:“风神翼,你看那母鹿若是走不脱,幼鹿势必无法独自生存,我们且去救它一救吧。”
风神翼喷着响鼻似做回应,妙弋下了马,将雕弓负在背上,一步步靠近了母鹿,那母鹿紧张地望着她,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充满了不安的神情,妙弋道:“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今日猎苑有许多人在行猎,你带着小鹿躲起来,可别跑到猎手马前去了。”
她从靴掖中抽出一把匕首,三两下砍断缠枝,适时地向后一躲,母鹿腾起四蹄带着小鹿一溜烟跑回丛林之中。妙弋微微一笑,收回匕首。
她刚站起身,忽觉气氛突变,方才的鸟鸣之音不知何时变的杳无声息,不远的风神翼发出惊吟之声,警惕地原地踏腾起碎步,她情知不妙,猛兽也许就在附近。
还没来得及奔回马前,山风呼啸,身后似有何物朝她扑来,她机敏地一低身,朝侧方横滚躲过。再抬眼看时,不觉倒吸一口凉气,面前赫然一只色彩斑斓的庞然大物。
自己夸下海口想要射虎,如今真的遇到猛虎,却是不输当年只身面对一众蒙古杀手的震撼,然而不同的是,现下她正处在劣势,她无法上马跑开足够的射程距离,想起腰后虽别了把火铳,可弹夹却在留在坐骑上,这火铳打出一发便得立即补充一发弹药,若无十足把握,不能一击命中,猛虎是不会给她预留装弹时机的。
她趁那猛虎扑空之际,将仅有一发火弹的火铳瞄准了它,斑斓大虎见一击扑空,晃了晃硕大的头颅,不慌不忙地转回身,用那双威慑万兽的吊睛紧盯住她。 凤鸾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