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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转凉,鉴之你怎么穿得如此单薄?来人,把朕的手炉拿来……”
“不必了陛下,”沈镜抬手制止了启帝,抹唇一笑,“臣看着单薄,实际上穿了好几件呢。今日欢宴,大家都高兴着呢,我要是病恹恹地出场,得多扫兴。”
“真的没有问题吗?”文君衍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握住沈镜冰凉的双手,看着他冷白的手掌和指甲边缘隐隐冻出的粉紫色,嘴角一撇道:
“宴会哪有身体重要,你就是爽约也无妨……”
“陛下一诺千金,怎可说这些胡话?”沈镜紧了紧手指,而后松开启帝火炉一样的手掌。年轻人内火旺盛,受精心调理的文君衍更是如此,大概像他这样遍体生凉才是异类。
沈镜淡然地笑了笑以示安慰:“臣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太医院送来的药都有好好吃,陛下不必担心。酒席马上就要开始了,陛下还是早些去吧。”
“那鉴之你要好好保重。”文君衍还是觉得不大放心,但听沈镜这番解释,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沈镜垂下眼,看刚刚那位在室内侍奉的舍人行了个礼也要出去,开口道:
“你过来。”
“丞、丞相大人……”
黑帽红裾的太监小跑着过来,当即就跪下了,声音还带着点颤抖。
沈镜看着他有些慌张害怕的样子,捏了捏冰冷的指尖,抵着额角说:
“你叫什么名字?在宫里是做什么的?”
“奴婢小六子,在刘公公的手下做事,平日里在御膳房打打下手。”
“嗯……小六子,”沈镜觉得头有点晕,也许刚刚出府的时候该换件更加厚实的外袍的,现在被凉风一吹,多少觉得有点不适,“刚刚我和陛下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多少?”
“啊?”小六子抬起头茫然地叫了一声。
这人还有点傻气,难怪只是在御膳房做个粗使太监。
“回我的话。”沈镜语气加重,小六子缩了一下头,立刻低下头,比刚刚伏得更低了。
“回、回丞相大人的话,您和陛下聊了下天气,还有……”
“你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刘公公安排你过来服侍,但是陛下没让你进来,你就在外面候着——懂了吗?”
“懂了懂了。”小六子忙不迭道。
“还有,”沈镜在他起身时平淡地加了一句,“收受别人的银钱,不要直接放在腰间的香包里,沉甸甸的样子一看便知,让人平白看了宫里的笑话——”
小六子听着一声平底惊雷又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原地,刚要开口解释。沈镜站起来往外走,吝于给他一个眼神,“起码收些贵重的珠宝首饰,不论在放在腰间还是藏在袖子里,都合适的多。”
沈镜走到门外,楼下姑娘家们小声雀跃的交谈,听来好似黄莺欢快的鸣啭。他走了几步,停下来说:
“我看起来气色如何?”
星微从柱子后地阴影走出,上前仔细端详一番,低着头说:
“大人气色不佳,略显苍白,应当是刚刚出府时被冷风吹着了。不如属下帮您遮一遮?”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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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年轻人等了又等,可算是等到了吉时,在一片无声的恭敬中迎来了帝相。
启帝和丞相是一同到达,也是最后出现在文宴上的。两人在来的路上不知道谈了些什么,看上去气氛相当不错,垂首站着的年轻人也就敢在心里腹诽一下他们在暗地里不知道如何勾心斗角了。
“好了都坐下吧。今天这里是以文相会,那边是以花相斗,诸位也别太过拘束了。”
启帝一发话,众人都乖乖坐下。
虽然座位安排全凭众人喜好,但首位的几个还是相当有讲究的。就像文宴这边,坐在上首的自是启帝文君衍,他左手第一位是丞相兼帝师的沈镜,沈镜对面无人,与第二席之间也隔开了相当的距离,足以体现他地位之超然。
往下的座次也并非完全随意。一些品级较低的官员、或是家中没有什么势力的素人不会没眼色地排到前面去,那些家世身份差不多的也乐意凑作一堆。
按例参加文宴的只有未过四十的年轻人,而今年一下子涌出官位极高的人来,户部的两位大人便是其中之一。其中户部尚书林寒深便坐在沈镜下首,而右侍郎秦枕危则坐在林寒深的对面。
倒也都是能谈上几句话的人。沈镜想。
隔壁的花宴——虽然被长长的屏风挡住了视线,但轻快的笑声和扑面而来的香粉味还是勾得几个未娶妻的少年人频频伸长脖子发呆。
那边花宴的排次虽不知晓,但在场的都能猜到,皇后座下应当是两位皇室出身的帝姬——芙烨长公主和阮阳郡主,身为皇后同胞妹妹的秦小姐也一定在相当靠前的位置。
一想到这次能一睹芳容,几个初次参加的年轻人心中便充满了期待。
酒过三巡,先前皇帝莅临的威严感也渐渐被活络的氛围驱散,鱼贯而入的舍人无声地将隔在中间的屏风挪开。
——飞英夜宴,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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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凉凉春风中的第一首诗,自是由皇帝陛下,赠给他挚爱的皇后。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君王沉稳而低沉的声音,随着淡淡牡丹芳香,传到女席中去。
文君衍刚刚加冠,即使是在这群少年人中,也显得年轻,面上却早早地脱去了稚嫩,抬袖饮酒之时都显出帝王的霸气。只是现在他眼中却只剩下了一片深情,执着地看着那边的皇后。
皇后晚上换了正色红罗衣裙,披着紫金双色霞帔,上面是彩翼九凤戏牡丹的刺绣,与今天的花宴分外适宜。虽是大红衣裙,脸上却只化了淡妆,让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面部唯一浓墨重彩之处——眼尾的的金边朱红牡丹。
文君衍这边刚念完诗,那边便有宫女递上了翠佩、美玉和宝石,正应了这句诗中的琼琚、琼瑶与琼玖。皇后拿起其中的龙纹凤雕玉佩看了看,捂着嘴微微一笑。
“臣妾谢过陛下。”
继而是皇帝向芙烨长公主与阮阳郡主的赠诗,皇室只剩下这么两位帝姬了,文君衍自是爱护羽毛,毫不在乎地将心中的偏爱展现地明明白白。
而后才真正到了飞花作诗的环节。陪侍的宫女将席上的酒杯尽数斟满,而后一个挽着倾髻、头簪牡丹的姑娘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飞英阁二楼,朝这边挥了挥帕子,抓起竹篓中的花瓣便是凌空一洒——
纷纷扬扬的花叶随着月光一同落下,黑色的藏在夜空中一闪而逝,轻悄悄地落在了沈镜的手边。白的就如那一团月光凝成精华,铺天盖地地落下,似一场暴雪倾诉低语。
这便是……夜宴飞英。
参加一次这样的盛会,确实让人心生愉悦。
沈镜拂开面上带着馨香的花瓣,晃了晃手中的窄口酒盏,里面片叶未沾,低笑着浅酌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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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酒杯里有!”“我的酒杯里也有!”
“喂喂……”小声打断了兴奋举起酒杯的同伴,披发青衣的年轻人提醒道,“落入你们杯中可都是叶子啊!这可是皇后娘娘专门举办的飞英宴,怎么说也应该是牡丹花才对吧?”
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连忙仔细去看手里的酒杯,用筷子将“飞英”取出,放在丝帕上擦干了展平——果真是一枚碧绿而细长的叶子。
如此看来,第一个作诗是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了。
这时崔旭从一旁站了出来。他手中捧着木盒装就的墨色牡丹,徐徐向前。
“此花名为冠世墨玉,前年花会的魁首。酒杯中有此花花瓣的公子,可以在第一场飞英中得到作诗的机会。”
在座的有些人还是第一次参加这飞英宴,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得上首传来一串轻笑。
“那秦某今日的运气果真不错,也许牡丹仙子也在暗中眷顾着我呢。”
秦枕危施施然起身,仰起头将玉盏中的酒液一饮而净,二指为剪,将唇瓣中夹着的三片墨玉花瓣轻轻捻在指尖。
他今日穿了件墨蓝色交襟长衫,满头乌发堪称随意地束起一半,其余的放荡不羁地垂在背后。也许是饮了酒感到一丝燥热,秦枕危不耐烦地扯了扯前襟,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脖颈。
小巧的酒杯在手指间灵活地转动了几圈,而后被他轻轻一抛落在了丝绸垫布上。
“在场的……大概没有比秦某更多的了?”
秦枕危环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来!上酒!” 无意相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