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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秦枕危回去后如何同父亲秦闫说道了一番,总之再上朝时,文清阁案首便堆满了奏请户部侍郎出任巡抚一职的奏章。自然,话里话外都是户部侍郎德艺兼修,堪当此任,与秦尚书和秦侍郎那是一点关系也无的。
早朝时,就连世家都是大吃一惊,不落痕迹地交换了几个眼神,按捺下开口的意思。
“丞相觉得如何?”文君衍抬了抬眼皮,总算从朝臣喋喋不休的争吵中解脱出来,懒懒地问道。
“秦侍郎在任上不可谓不尽心尽力,身居户部二把手一职,调度缮款也更容易些。况且,此番出巡,是代陛下圣德仁心,以养万名,以侍郎的名头,也不算堕了天子气概。”
沈镜合上手中的奏章。
“就是不知诸位同僚有何见解。”
起初没什么人声响。而后便是一片应和。
文君衍朝沈镜看过去,只见丞相大人也转头看他,手中拢着个暖炉,平白散去了一身黑裘的肃穆气,显得柔和了许多。只是一双眼并不带笑,余光里映着勤政殿冰冷的金砖。
他放下心来。
“那便允了。”
秦枕危是踩着七月尾巴走的。随着车队的离去,沸腾的京城也慢慢冷却下来,缓缓地拖进仲秋。
也是奇怪。秋天的清晨不像夏季醒的那般早,点卯时候,窗外仍是一片漆黑夜色,仿佛隆冬提前降临似的,露气粘稠,又冷得人心中发颤。
沈镜却是早早地起来,也没有叫水,潦草地梳洗一番,把一头长发胡乱地束起来,把着一卷书坐在门边,眼睛没有停留在那些密密麻麻地小字上,神游天外。
候在一旁小屋里的星微没见亮,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等她抓着一件厚实的大袄奔过来时,沈镜少说也吹了近一刻钟的冷风,直叫她着急。
“大人!清晨寒气易入体,您怎么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她跺跺脚,把沈镜裹得严严实实,灵巧的双手转了几个结,将那狂士般半散的长发重新解开,整整齐齐地梳整好,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玉冠别上。
“太医说了,近几个月降温厉害,被压了几个月的寒风又该卷土重来。大人可千万注意着点屋外的邪风,别叫它害了您。”
她一边理着手上的活,一边絮絮叨叨。
沈府是个少见的、由一堆下人围着仅一个主子的地方。侍卫里不少是武卫军中派下来的,只专注自己的职责,亦迫于丞相的威严,平日里只是老实地守卫,不会出声。家仆里,沈伯签了雇契,帮忙打理沈镜手下的产业和些许府中杂务,活是个大忙人;剩下的便都是新府邸建起时买来的奴仆,对沈镜满满的都是敬畏。
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她和虚室是原先沈府的老人,算是看着沈镜长大,有资格说上几句关心照顾的话。
“大人不月便要迎娶秦府的姑娘。若是再被寒症害了去,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陛下也是忧心,派人送了好多药材来,吩咐属下几个好好照看您……”
“星微,”沈镜清清嗓子,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我记得你也只比我大两三岁吧?可看上什么人没有?”
他复而笑道:
“虚室也还没有娶妻呢。你们年纪也相仿,就没有看对眼的时候?”
“大人?”她跺跺脚,脸是红了点,多半是呛声给气的,“您胡说些什么呢?属下自然会一直跟着您,一直到您有少爷、有小姐,再有小少爷、小小姐……您可不能因为有了夫人就把我撇出去!”
她补救似的说上一句:“虚室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好,是我被风吹糊涂了。”沈镜应道。
那点秋风里似有若无的虚幻感从他身上散去了。被迫让步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尚未及冠的沈少爷的模样。
星微去取暖炉来的时候突然想到。
大人……她家少爷年少的时候,对几个亲近的人也会开玩笑。沈镜虽然不喜欢,但也习了一点武艺,冰天雪地里托着一团雪在梅树下跑来跑去,两只耳朵冻得通红,也要拿那个小小的雪饼去砸虚室。
就连呼出一口白雾,都会在家主和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笑。
有一回夫人看见了,叫他不要如此爱顽,却是把人拉到身前,好好地把发白的双手捂出血色,又给他套上手套,才把人放过了。那时候沈镜就是这样笑,颇有点有恃无恐的意思。
只是这些年不曾见到。
而今的沈府没有长辈。沈镜便是唯一的天。他须高大,持重,满是威严。
可他站在一片焦土上下令推倒老宅的时候,不过十九岁;而今,也不过是三十岁。
余生漫漫。这许多年里。
都不会再有真正的长辈,叫他不要玩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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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个休沐日,到了九月初,京城里愈发繁忙起来,往来的商人也更多些。京中的百姓,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敬仰这位年少有为的丞相大人。即使不收受街上发放的那些喜钱,他们也乐意给自家窗户糊上喜庆的红纸,再挂上喜气洋洋的神情上街。
秦家的旁系与分支在这一个月里集结完毕,京城中许多空置出租的院落都迎来了主人。
比如远从荠县分县而来的秦时椋。
他的高祖是当时秦家家主的嫡次子,只是当初运道不好,外放出京,没能留在京城。一个甲子过去,主家的照拂早已淡得看不出亲近,就连这次进京安置的费用也是自掏腰包。
他在荠县当个小小县令,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进京,亲眼见到那些诗歌中盛赞的京市繁华。这一看,就想永远地留下来,不愿再走。
“秦氏子苏,特来拜会丞相。”
沈府的门童听到“秦”这个字,动了动耳朵,说道:
“我家大人这些天可忙了,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你上过拜帖没?”
“三天前同秦尚书的信一并递上的,也得了丞相大人的回帖。”
门童从兜里取出一张纸,摇头晃脑地念道:
“秦……时、椋?荠县子苏……嗯,行的,你进去吧。”
秦时椋的笑淡了几分,很快又续上,简单地还了个礼,又把手中的拜礼送上。
“那就谢过小先生了。”
沈府虽没有主家那般地幅辽阔,富贵辉煌,却多几分书香门第独有的严谨与幽深。由下人引着向会客的明间而去时,一路都是秦时椋不曾见过的奇珍植株,千姿百态,精心栽植于庭院中,等着丞相数月也没有一次的观赏,却叫他看直了眼。
引路的小仆低眉顺目,并不会像他家乡那样朝着客人高谈阔论府中珍奇的稀罕与来处,而是寥寥几句话带过——丞相府里实在有太多可以说道的玩意了,沈镜蒙承启帝圣眷不衰,单是这些年御赐的宝物,一样样摆开来就足以从沈府排到城外。他步伐轻轻,抬起头来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与穿梭在石子路上的一队人轻声地问了个响,再和秦时椋续上方才的话,不至于冷落了他。
“大人就在前边的莫居候着。”小仆将他带到,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问道:
“这位……小姐,需要带去旁处歇息着吗?”
秦时椋瞬间从幻想中脱离,推了一把自己那蠢笨的女儿,道:
“不必麻烦了。”
那些目眩神迷的异彩流光、碧莹如洗的墨玉雕兽和与之相代表的权贵盛名,在他看见沈镜手中拨弄的蓝田软玉棋子时达到了顶峰,一霎时,秦闫那意味深长的劝告与捉摸不透的眼神全被他抛之脑后。
他想。
沈镜其人,已经有了他人难以企及的财富和地位,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到底怎样才能投其所好?
——那必然是带着真情实感的活色生香。
秦霂出身高贵不假,可这样的高门嫡女总是难以放下身段,做个贤惠大气的当家主母不难,却难以走进男人的心。
又哪里比得上娇涩而亲昵的解语花?!
“哦?”沈镜听了他的话抬起头来,扫了一眼他身后目带崇拜的女孩,食指被乳白色的暖玉棋子压出一道稍纵即逝的红痕。
“小女年方十五,比不得二小姐金枝玉叶,却也算识大体。这几日留在主家,与二小姐感情深厚。承蒙家主怜惜,云嫦有幸充作二小姐的陪嫁,还望大人不弃。”
秦时椋在话语中连女儿闺名一并给出,就为了攀上沈镜这根机不可得的高枝。其中的讨好意思,有耳朵的人都品的出来。
虽然对父亲的来意早有预料,可如此直白地展现在人前、仿佛兜售商品般出让她的价值,仍令秦云嫦有些难堪。她虽还勉强支撑着来时的笑意,却是不敢再看沈镜了。
怕从这人眼中看到嫌恶的神情。
“这事,世叔作何想法?”
沈镜淡淡问道。
“家主说,”秦时椋已经看到了希望的苗头,面上的殷勤深了几分,“云嫦与二小姐年纪相仿,又是同族,作为陪嫁自然是合适的。只听丞相大人吩咐。”
按秦府的八字来看,秦霂年春已经过了二十二岁,秦云嫦才十五,又算哪门子的“年纪相仿”。
也就是秦闫这个老狐狸。佯作宽容大度,将这等说不出口的腌臜丢给他。
沈镜心中闭鞘不出的利刃缓缓抽出,又被更深更复杂的情绪按了下去,他看着秦云嫦捏着袖角忐忑不安的模样,默不作声地眨了眨眼。
“既然是按我的意思……”
他笑了一声。秦时椋不如何觉得,秦云嫦却深深低下了头,自觉从中听出了几分讥讽自不量力的意思,死咬着嘴唇,不愿去听委婉的拒绝。
“不知秦姑娘一路走来,对沈府,可还喜欢?”
秦云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脑中嗡嗡乱成一团,还是父亲不着痕迹地掐了她一下,方才如梦初醒。
“当然、当然是喜欢的。”她磕磕绊绊地说道。
她心里还有一句也许冒犯的话无法开口。
若是丞相在的地方,就是柴庐破户,她也心甘情愿留下。
或许只有京城这般的风水宝地,才能养出丞相这般钟灵毓秀的人儿吧。见过这样的人,她又怎么愿意回荠县那种小地方去呢?
秦云嫦好像稍稍理解,父亲孤注一掷想要留在京城的心思了。
然后她听见——
“既然如此,秦姑娘往后莫要看倦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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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修文,改了下新人物的人设顺便捉了个虫。
眨了眨眼这个是输入法的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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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准备期中考,非常忙,有好多essay还要考试……我论文写累了会飘上来更新的。
手头的论文写完以后应该还会有一章。两天内我保证!
另外换了新的电脑,不大习惯这个输入法,要是有错字了和我讲。
秦时椋说女儿和秦霂感情好自然是说说的,秦霂这傻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在待嫁呢,又怎么会愿意来个年轻的小姑娘给她当陪嫁。 无意相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