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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山阁(九)

无意相欢 甜文界第一败类 6355 2021-04-05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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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辜卷入又被扣在刑部大牢的褚小公子,总算在刑部官员复职,又彻彻底底地盘问完所有相关人员后,被刑部侍郎俞殷一脚踹了出来。

  继错过正月热闹的头七日之后,褚乐言又被满脸忧心的褚家主包圆了送去山上的雷观寺祈福,求山上的大师佛祖解了他近来的晦气,险些被关在那代发修行三个月。

  他极力争取,又用各种花言巧语哄得他爹笑逐颜开,才总算在上元之前回了梦寐已久的京城,喊上他的那些酒肉朋友畅游一番,如鱼得水,狠狠出了这十几天来的憋屈。

  但褚家主千叮咛万嘱咐,让褚乐言私下里好好感谢人家沈丞相,还叫他不要大肆铺张,免得有人嘴碎,这才有了这一场元宵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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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镜在酉正时分踏雪而至,在小厮指引下徐徐上楼,沾水的步履在实木台阶上敲出一串串湿润的鞋印。

  褚乐言见他来了,规规矩矩地问候、答谢、送上褚家主的整备的一份薄礼,才长吁了一口气,拉了拉身边毫无动静的好兄弟,挤眉弄眼地让他缓和气氛。

  沈镜半料到褚乐言还拉了秦枕危一同来。

  自重山阁一别后,沈镜也有半个多月没见他了。

  秦枕危看着倒是没瘦,还在这几天秦府的年宴上过得不错,面色红润,额角和下颚有碍观瞻的伤口也长好了。

  与往日不同的是,秦枕危虽然还是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一副醉酒衣襟不整的样子,但没有一过来便给沈镜冷脸看,反倒是视线一刻不离地黏在他脸上。

  听摩清说,他近来性子沉稳多了。

  也许是被追杀对他来说格外刺激了点,沈镜默不作声地想,放开了捏住暖炉盖子的手指。

  被褚乐言指望着找话题的秦二公子今天不在状态,总是心不在焉地盯着不言苟笑的沈镜,他夹菜的筷子,他入嘴的鱼肉,他抽出丝帕的手指……褚乐言暗地里掐了他好几下,却没什么回应,只好硬着头皮和沈镜聊些正经事,说不下去了便拼命喝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酒过三巡之后,褚乐言脸上泛起一阵酡红。他微闭着眼撑在桌上,笑着拍了拍秦枕危的肩,醉醺醺地说道:

  “秦二……你今天……怎么哑巴了啊?”

  继而仰头又是一杯,便彻彻底底醉趴在桌上。

  只剩下沈镜和秦枕危面面相觑。

  “秦侍郎今天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这里招待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沈镜先行笑着开口了,他想着平日里在朝中遇见其他官员的模样,客套地举了举酒杯,却见秦枕危怔怔地看着他,眼里还有一点失望。

  对面那人终于开口了。

  “你……应该见过我留的那封信了吧?”

  沈镜想起那纸上一笔一划一字一句,那天黄昏下看到信的沉默、轻笑、苦涩在这一刻又卷土重来。

  他听见自己声音平静地说:

  “秦侍郎多虑了,大家同样在朝为官,自然是以和为贵。过往种种,皆是沈某年少轻狂,妄自任性罢了,你不用多放在心上。”

  “可是我想被你放在心上!”秦枕危一拍桌子站起来,几步冲过去,从后首死死抱住沈镜纤细的脖颈。

  他垂下头,眼前一阵一阵地开始模糊起来。

  少年沈镜为他折的青青绿柳,为他做的满池河灯,转身过来的回眸一笑,在他耳边的喃喃细语,同着此刻沈镜脸上雷打不动的笑容面具和一句句客套的称呼将他的心反复碾碎。

  沈镜现在离他是如此之近,他甚至能闻到沈镜身上传来的淡淡檀香气味,一如十几年前,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那句想了很久的话兜兜转转,时隔多年,终于冲到了嘴边。

  “鉴之,我们和好吧。”

  沈镜感觉到抱着他的那双手颤抖起来,秦枕危所说的话一字一字刺进心里,惹起他胸膛一阵莫名的鼓噪。他还当自己再也不会为了这个人的三言两语起伏,再也不会因为这个人的主动靠近心中酸涩,那些被他压下的、忍耐的情感又重回往日。

  但是枕危,已经太晚了啊。

  一朝行差踏错,往后便是步步深渊。他早已走了那么远,等着你拦住他那么久,在快要见到终点时,你才出现。

  而这过往里他狠心抛下的,又何止一个人。

  沈镜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烟火缭绕的世间太平,冷声道:

  “我早已不是十多年前的沈镜了。往事不过随风散去,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他捏了捏拳,借指甲刺入掌心的锐痛清醒了一点,撑着桌子站起来,当即就要离开,哪知秦枕危死死地抱住他,把他强按在椅子上。

  “那你为什么不转过头来,看着我说这些话?”

  沈镜顿了一下,方才转过身来,道:

  “既然你想听,那便说与你听:人都是会变的,你不是十多年前的秦二公子,我也不是——”

  沈镜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秦枕危双手抱着头,一双泛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他,好似要把他接下来说的话刻入心中。秦枕危现在的模样,与那个他印象里倜傥风流的秦二公子,大不相同。

  他哭了。

  秦枕危总是那副天塌下来高个的顶着、奄奄一息也不碍着他今日寻欢作乐的模样,纵然被秦闫拖回府里打断一次腿,他也只管今朝有酒今朝醉。

  沈镜以为最最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就是脆弱。

  “你接着说啊!你怎么哑巴了!”

  秦枕危上前一步,颤抖的指尖按住了沈镜欲要开口的唇,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沈镜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如果你听不到我的心在说些什么,那我今天就跟你说个清楚。沈鉴之,你给我明明白白一字一句听好了——”

  “它告诉我,就算我装得再好再像再轻浮,我喝醉时想的是你,我梦醒时想的是你,我心里眼里都是你。我是这世上最大的王八蛋和最笨的傻瓜,因为我还要骗自己对你毫无感情。”

  “它还告诉我,这十一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我想见你却不能见,我想念你却不敢念。

  我不敢回景和院,是因为看见那里的物就会想起当初的点点滴滴;

  我与故友闹翻再不相见,是因为害怕他们会在我面前提到你;

  我整日厮混醉生梦死,就是因为但凡头脑得了清闲,就忍不住会去想你!”

  秦枕危盯着面前的人,目光灼灼:

  “你如果忘了我,为什么在青楼碰见我会感到愤怒?你如果忘了我,为什么要叫林寒深照顾我?你如果忘了我,为什么要亲自把我送到山下就医?”

  “沈镜,你明明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非得逼自己说伤心的话?”

  “……秦侍郎当真是喝糊涂了,才说出这么些胡言乱语来。”

  沈镜挣开秦枕危的手,后退一步,用冷淡的眼神看着这个已经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的人。那些在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悸动与不忍,好像秦枕危的错觉似的无影无踪。

  不、不要——!

  “沈某年纪尚轻时,曾多次得秦尚书指点,解决了不少困惑,心中感激,因而对两位公子多有照拂。哪想我的这些关照竟然引起了秦侍郎的误会……”

  他脸上的笑容温柔得体,发乎礼而止乎礼,完美无缺。

  “秦侍郎怎么说也是有妇之夫,与男子拉拉扯扯,难免被谬传为断袖之癖,于名声有碍。这些话在沈某面前讲讲也就算了,切莫在外人面前伸张,传到秦尚书耳中,他怕是又要不高兴许久了。”

  他的话中亲近里带着疏远,如同一阵天际飘过的白雾,有湿意扑面而来,抚过却滴水未沾。

  沈镜推开还欲上前的秦枕危,微微侧过头去,摆了摆手:

  “更可况,我与府上的小小姐已互许婚约,明年便要成婚。秦侍郎,还行自重。”

  他手指用力,半推半抓地把秦枕危按在座位上,垂下眼看秦枕危两腮随酒意上涌的桃红,和眼角的点点湿意。沈镜弯下身来,踏入这酒楼后头一次唤了他的名:

  “枕危,梦早就结束了,你怎么还不懂呢?”

  沈镜抓着他肩膀的手一点点用力,痛得秦枕危几乎想挣脱开去,又不愿错过沈镜难得的靠近。那些轻柔的话一字一字飘进了他的耳中:

  “我从未觉得你有愧于我,也早就忘了年轻时做过什么傻事。你不要把自己的内疚强硬地塞给我,因为——我真的不需要。”

  “如果想到我真的让你如此不堪,我以后会尽量避开的。”

  沈镜站直了身子,淡淡扫过酣睡正甜的褚乐言,和趴在桌上失魂落魄的秦枕危,收走了桌上尚且点着檀香的手炉,朝秦枕危略一点头:

  “那么,沈某还有事,暂且告辞了。”

  他踏过门槛,一步一步朝外走去,听得合上的门扉中隐隐传来一声压抑的哭喊。候在门边的虚室轻手轻脚地跟在他的身后,为自家大人裹上厚厚的羔裘,默不作声。

  外边的世界仍旧是元宵喧腾的夜,热闹的灯火和欢声笑语,将彼间屋子里的沉郁凝重一扫而空。沈镜沿着木梯徐徐而下,想起刚刚的场景,不由轻轻笑出了声。

  在一怒一笑都能拨动你心弦的人面前,说一句不愿说的话,比做一件不愿做的事,并不简单多少。

  可沈镜早已过了任性的年纪了。

  他早已能对尸山血海微笑以待,对勾心斗角雍容雅步,对尔虞我诈惯若寻常。

  这些话,这些事……根本不值一提。

  沈镜按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残留的热感灼得他双目有些刺痛。

  再说了——

  既然已经装了十年过客,又何必分分合合,再受来日歧路之苦。 无意相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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