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盏油灯,一室昏黄。
狼吞虎咽的亓官笙咽下最后一口坚如冰石的余粮,旋即猛地冲着那苏茗安一阵瞪目摆手,满脸的焦急难耐。
苏茗安抱紧怀中水量无几的水囊,步步后退:
“你还没说,我弟弟他在哪儿?!我不能给你!”
亓官笙闻声霎时愈发瞪大了双眼,旋即狠狠用力生生把卡在喉间的冰凉,硬是压进了肚子里。
一个响亮的饱嗝过后,亓官笙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旋即一边摸着肚皮,一边冲着那苏茗安,拉长了声音感慨道:
“你这小鬼,胆大心细,倒是个可造之材!”
一脸泥垢的苏茗安不安的咽了一口唾沫,但见得昏黄油灯下的亓官笙,满面诚善,一时间壮着胆子,向前挪了一步。
“前辈,求求你告诉我,我弟弟他在哪儿?!”
亓官笙斜身而倚,一手撑着身侧的石壁,一边满脸好奇的盯着那苏茗安,问道:
“小鬼,看你的样子,不过也就八九岁的光景。我问你,你突然之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密道里,害怕不?!”
苏茗安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先是微微点头,旋即略一沉吟,又是一番急急摇头。
“哎,你这小鬼!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亓官笙挠头不解,语气愈发的疑惑。
苏茗安瞪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怯怯的望向面前的衣着怪异的亓官笙,旋即坦言:
“我自然怕死,因为我不过八岁,老爹说过属于我的美好未来,还远远不曾开始,所以我憧憬那些看不到的美好,也笃信我的未来会是不同凡响的光景,至少会比现在好;
但是所有这些美好之中,若是没有了我的弟弟,便全然没有了意义。
所以,我又不怕死,因为我知道,即便是死,我也能陪着小弟,这样的结局,与那些想象中的美好相比,对我苏茗安来说,更有意义!”
亓官笙闻声一愣,下一刻径直凝眉又是一番挠头:
“完了!又是一个不省油的灯!看来我收徒弟的计划,又要泡汤了!”
苏茗安闻声定神,愈发笃定面前之人,对自己并无恶意,旋即再次壮胆,上前一步,对着亓官笙幽幽道:
“前辈,这些水,全部给你喝!但是能不能麻烦前辈,一定告诉我,我的弟弟他现在身在何处?是生是死?我……我真的很担心他……”
一语未尽,两行眼泪霎时顺颊而下。
亓官笙不由得猛然跳步而退:
“你可别哭,我亓官笙这辈子最怕见到女人的眼泪了!虽然你还算不上个女人,但怎么说也是个母的吧!你……你离我远点……我可受不了……”
苏茗安止住眼泪,刹那间强行挤出一脸微笑:
“我不哭,前辈,我对你笑!只是恳请前辈,一定告诉我,我弟弟他现在在哪儿?!”
“这个嘛……”
亓官笙若有所思,正要卖弄关子,却不料身后脖颈处陡然传来一抹冰凉。
亓官笙微微一怔,待得眸光低垂,扫过那露在肩头的一根箫管,顿时无奈的耸肩摆手,叹声道:
“这下好了!想瞒住也瞒不住了!”
话音刚落,忽见得一抹闪电般的亮白,霎时朝着那苏茗安凌空飞去。
“闪电貂!”
苏茗安惊呼一声,一霎时满心欢喜,待得抱貂入怀,那一侧,一脸冰冷的苏不二,缓缓搀扶着凤羽,幽幽从璃洛身后走了出来。
“小弟……”苏茗安疾呼一声,正要拔腿朝着那苏不二跑去,却听得亓官笙身后的璃洛,陡然间发出一声阴冷:
“站住!”
苏茗安闻声惊愣,本能的顿足警神。
璃洛勾唇成刀,冷冷而笑: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看来我璃洛当真是小看了你!只可惜啊,要跟我璃洛斗,你终究不是对手!”
言罢,翻掌运力,下一刻不待苏茗安瞪目,已然将五指死死掐在了苏不二的颈间。
“不要……”
苏茗安霎时变了脸色,急忙摆手摇头,下一刻扑通一声跪在了璃洛面前:
“求你,别杀我弟弟!这一切都是我苏茗安的主意,不关我弟弟的事,求你放了他吧!放了他吧!”
“放了他?笑话,本殿下素来恩怨分明,苏不二伤我在先,我璃洛岂能轻饶了他!”
“你杀我,杀我吧!放了我弟弟,我愿意替他向你赔罪!我给你磕头!”
苏茗安满心急切,言罢便是一通急切的叩首。
凤羽听得声声碰撞,叩头而响,一时间有些于心不忍。
身侧面前的亓官笙早已耐不住性子,径直喊道:
“我说璃洛,够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他们不过是两个孩子而已!再说了,不用你动手,今天只要这机关打不开,咱们几个都得死在这里!所以你何必多此一举呢!”
璃洛闻声凝眉,压在亓官笙肩头脖颈处的玉箫陡然间用力:
“亓官笙,你我的帐,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算!只不过,你怕是万万没想到,机关算尽的你,精心设计的机关,竟会在一夕之间,被一个两眼双盲之人,轻而易举的解开!”
“你懂个屁!”
待得璃洛话音刚落,亓官笙便怒然开口,径直骂道:
“要不是你们仨突然从天而降,生生砸了我的机关,坏了我的好事,我现在早就出去了我!精心设计?我呸,就算是要设计,我亓官笙也从来不跟畜生耍!是你们自己砸坏了我的机关,又被生生困在了里面!怎么到头来还埋怨起我来了?哼,简直了,没天理!赶紧的,拿走你这臭哄哄的玩意儿,可别玷污了我!”
璃洛闻声转眸,下一刻却不慌不忙的斗转玉箫,撤力而回:
“如此说来,是本殿下冤枉了你?!若果真如你所言,那璃洛更是好奇,你堂堂西戎太子,不在西戎研习政务,怎么会跑到南川的一处废墟里,摆弄起机关来?!”
亓官笙猛然扭头,径直瞪大的双眼,一脸兴奋的对上璃洛阴冷的双眸:
“你真想知道!?”
璃洛转眸冷笑:
“愿闻其详!”
亓官笙霎时如获至宝的一把握住璃洛的胳膊,兴声道: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一起帮我布置机关!行不行?!”
璃洛闻声凝眉,一番思量,却不料陡然间只觉那被亓官笙紧握的前臂之上一阵酸麻,紧接着原本锁在苏不二颈间的五指,一霎时瘫软无力。
苏不二借机脱身,径直退步踉跄倒地。
“弟弟……”
苏茗安惊呼一声,疾步上前,凤羽也在顷刻间移身而至。
“圣女娘娘我……”
苏茗安一脸愧疚,凤羽摆手凝眉,径直将苏不二的手放在苏茗安手里,旋即冷冷命令道:
“逃吧!越远越好!”
苏不二凝眉甩手:
“少废话!你不走,我就不走!”
凤羽冷笑一声:
“你还不配跟本圣女死在一起!你没这个资格!
苏不二闻声怒然,顷刻间一跃而起:
“好!那你就在这里高贵的死去吧!”
言罢,一把拉起苏茗安,恨然朝着前方疾步而去。
凤羽听得那阵阵脚步声,越来越远,一霎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但愿,他们能安然脱离这些阴谋狰狞的漩涡。
那一侧,已然站不稳身躯的璃洛,在一霎时,再次扬潇,抵在了亓官笙的胸前:
“亓官笙,你敢害我?!”
亓官笙满脸的无畏:
“璃洛,现在你我彻底打平了!你真当我亓官笙是傻子,我早就知道数月前凤府嫁女之日,害我差点见了阎王的罪魁祸首,就是你!现在好了,你我两不相欠!我说,你赶紧松开我吧!你越是用力,我附在你前臂上的‘催命无行’,效力便会越大!你要是不想死在我前面,现在就乖乖收了你的气焰,上一边好好待着去!”
言罢,径直伸手,一把推开璃洛的玉箫。
“倒是你,圣女娘娘,哦,不卿蕊夫人!算了,我还是直呼你的真实姓名吧!凤羽姑娘,想不到数月不见,你当真无师自通,不但能灵活运用我交给你的机关书,还能举一反三!想来刚才定是你解开了那被毁了一半的机关吧!唉,早知道你这么聪明,当初我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把你一起带到西戎,认认真真的把你这个徒弟给收了!”
凤羽凄然一笑:
“是啊,若早知今日,我何必执着当初!”
只是不知,倘若那夜不得已而为之的逃婚,假戏真做,她还不会与会,与他,来一场这般凄婉的刻骨铭心!
亓官笙摆手长叹:
“罢了!往事闹心,不提也罢!但今天既然老天让你我再次相遇,那想来定是不想浪费了你的大好天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来一场‘撼天动地’?”
凤羽不解凝眉,亓官笙却甚是诡异的附耳上前,压低了声音,幽幽问道:
“听说你们南川,曾有一名无所不知的言谶者,曾经在朝堂之上,一语惊人,说是帝都天华,终有一日,会没于流洪!但不知凤姑娘觉得,此事,是真是假?!”
凤羽闻声惊愣:
“亓官笙,你想干什么?!”
亓官笙哈哈大笑,语气之中愈发兴奋:
“看来,凤姑娘定是坚信无疑!如此甚好,正好陪我一起,来一场应天而行!凤羽姑娘,你可知道,这次若能成功,我亓官笙才真正不枉‘机关算尽’这个称号!”
凤羽愤然而怒:
“你疯了!草菅人命不是儿戏!”
亓官笙凝眉瞪目:
“谁说我要草菅人命!我是要拯救苍生!”
凤羽惊愣片刻,亓官笙不耐烦的摆手道:
“好了好了,都跟你说了吧!开机关的是我,现在机关关不上了!必须得有人帮我,或许还可以试试关上!你要是不帮忙,那就等着帝都天华旦夕之间,成了海底空城吧!”
凤羽惊心却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开了什么机关?帝都天华没于洪流的谶言,难道……”
那一侧,跏趺调息的璃洛,冷冷一笑,旋即阴**:
“卿蕊夫人,想必定然听说过,坤佛女帝神秘陵寝的传说吧?!”
凤羽闻声转首,暗自沉吟:
“传说,坤弗女帝的陵寝,牵山震岳,锁海封江!若得妄动,必然翻江倒海,山崩地裂!……”
言及此处,霎时惊怔。
“亓官笙,你……你是说……你……打开了坤弗女帝的陵寝机关……”
话音刚落,不待亓官笙回话,只听得暗道之中,陡然间又是一声轰然,由远及近,缓缓波散。
亓官笙搔头陪笑:
“一时技痒,你懂得!”
凤羽满腔怒然,无语而愤。
下一刻,正要说什么,忽然间只听得不远处,陡然间传来苏茗安的惊呼之声:
“救命啊……圣女娘娘……快来救救我们……”
凤羽心中一惊,下一刻急忙抬步,径直循声而去。
“哎,凤姑娘,你还没答应我,要不要帮我?诶,我说,你等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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