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白姨娘一口咬定自己送的薄荷是种在一个四方紫砂花盆里，那么歆梦想请谷副将做个见证，可以吗？”歆梦注视着谷连山，只要他点头答应做见证人，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今天请他来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闻言，谷连山微愕，以为歆梦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非要争辩下去，正想开口劝她，但见她神情严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心中一动，点头答应了。

　　眸底闪过一丝悦色，歆梦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她起身走到谷连山面前，手心朝上，指向那两盆薄荷：“谷副将，请。”

　　谷连山随她一同走过去，低头仔细打量两盆薄荷，除了花盆不同外，还真的看不出有何异样。

　　“颂春，你来。”歆梦退后一步，以便让在场的人都能看清楚一些。见状，谷连山也跟着退开一些。

　　“等等，我也要看。”沈云萝从椅子上弹起，快步走上前，找了一个视线好的位置，“可以开始了。”一瞬不瞬盯着颂春的动作。

　　这是怕颂春做手脚，陷害白姨娘？歆梦了然地笑了笑。感觉到旁边投过了一束目光，她微微偏过头大方对上。

　　那道目光来自谷连山。看来他对今天的事已经产生了兴趣，开始动摇了刚来到时置身事外的打算。

　　只是一瞬，歆梦便收回了眸光，看着颂春蹲下身，用一把小花铲将覆盖在两个花盆泥土表面的草皮轻轻掀起，移开。

　　丁香眼尖，咦了一声，忍不住俯低身子看仔细一些，很快她便惊讶地道：“花盆里居然还有花盆，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人回答。拂云院和飞霞院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知情，歆梦不说话，她们自然也不会出声。

　　镇定自若的白姨娘闻言却是脸色一白。她起初以为，为了不惊动她，大小姐将从外面苗圃买来的薄荷，与她送给夫人的薄荷换了花盆。泥土松动了，即使在花盆里找到什么，也不能成为指证她下毒的铁证。到时她只需一口咬定花盆里的东西是别人后来放进去，故意栽赃陷害她的。她万万没想到，大小姐的心思居然如此细密，用大盆套小盆的方法，设了一个圈套给她钻。

　　颂春小心翼翼将两盆薄荷分别从大盆里端了出来，并排放在地上。

　　众人看得清楚，白姨娘先前指认的薄荷种在一个较小的玉色圆形陶瓷花盆里，而沈贵抱来的薄荷才是种在四方紫砂花盆里。

　　形势一下子翻转，对白姨娘极为不利。沈云萝目瞪口呆，沈福暗暗叫苦。白姨娘先前的承认等于是认罪了。

　　将白姨娘、沈云萝和沈福的表情尽收眼底，歆梦乘胜追击，对谷连山道：“谷副将，有劳你将花盆打碎，但务必保持花泥的完整。”

　　谷连山瞬间明白了歆梦的意思，蹲下，双手捧起其中一个花盆撞向地面，力道恰到好处，既可以让花盆应声而碎，又让里面的花泥保持原先在花盆里的形状。他依样画葫芦，弄碎了另一个花盆。

　　“大家看一下，这两盆泥土都被被薄荷的根缠绕得牢牢的，有不少还延伸到了花盆的壁上。这足以证明这两盆薄荷至少在一个月内没有移过盆。白姨娘，你说是不是？”歆梦逼视着白姨娘，微微弯起的唇边噙着一丝冷笑。

　　白姨娘艰难地点了点头，垂眸掩去眸底的恶毒光芒。她不会认输的！飞快地思索了片刻，她突然抬起头，大声道：“大小姐只证实了狗舍的薄荷是婢妾送的，但是大小姐能证明飞虎是死于婢妾送的薄荷吗？一定是有人疏于照顾飞虎，让飞虎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飞虎才会毙命。”

　　“你……你血口喷人！”沈福瞪大了眼睛指着白姨娘，气得身体直发抖。

　　“我可没说一定是你，是你自己承认的！”白姨娘哼了一声，扭头不看沈福。不过是个养狗的奴才，敢骂她？等将军回来，有他吃苦的地方。

　　歆梦冷眼旁观，白姨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一会就怕她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谷副将，再麻烦你一下，这一次请你将泥土打碎。”

　　没有一丝迟疑，谷连山再一次蹲下身去，将两盆薄荷根上的泥土全部敲碎。苗圃买来的薄荷没有异样，但白姨娘送的那盆，从碎土里掉出一样物件来。

　　那物件掉出来的一瞬间，白姨娘的脸色变得煞白。她左右看了看，没有人留意她，悄悄后退了一小步。一转身，正对上颂春含着淡淡讥讽之色的脸，她讪讪地咧了咧嘴，转了回去，但落在背上的目光有如利剑一般，让她坐立不安。

　　谷连山拾起细看，原来是一个布袋，掂了掂，有点沉，里面显然装了东西。这一次，不需要歆梦吩咐，他径直将布袋拆开，将里面的粉末倒了一些在手心里，捧到鼻尖前轻轻闻了闻，顿时脸色大变。

　　见他这副模样，歆梦心里有数，知道今天这事已经成功了。谷连山跟随沈冀出生入死十载，能坐到副将这位子上，自然靠得的是军功。军营里像他这样的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受伤的次数多了，大多对不少草药都有一定的了解。

　　但还有一个只有歆梦才知道的内幕，那就是谷连山的父亲是一位乡间的赤脚郎中，他自幼耳濡目染，对岐黄之术颇有研究。

　　这是歆梦从前一世带来的记忆。其时大周皇帝楚铭轩和安逸王萧琅的军队将京城围得水泄不通，每日不是攻城，就是往城里射弩箭、火箭，因此受伤的士兵不在少数。谷连山主动请缨为受伤士兵医治，有一次正巧被歆梦看见，特意问过他，这才知晓他出身于郎中之家。

　　这当儿，谷连山将药粉倒回布袋中，阴沉着脸开声：“这粉末是用马钱子、生南星、生川乌、生草乌、益母草、水银、巴豆、蜈蚣、水蛭、三棱、茂术、红花、麝香等十数种会导致滑胎的药材磨碎后混合而成的，渗入到泥土和水中，被薄荷吸收后释放到空气中，怀孕的妇人长期闻了会导致滑胎，严重的甚至会血崩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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