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说得对,来下棋!输了的人今晚不准吃饭!”
师徒三人下了一下午的棋,到晚上的时候,云绯已然困了,呵欠连天。哪知她刚提出休息,温衍就抬眼将她看着,狭长的眸子里墨色深深带笑,“多年不见,爱徒不留下来陪师傅么?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上扬,百转千回。
看着温衍这张颠倒众生的脸说出这般暧昧无限的话,云绯心头微跳,忙退开道,“师傅还是早些休息吧,云绯也累了,回房去了。”说着,踹开凳子就急忙出了房间。
身后传来温衍低低的笑声。
出了门,云绯顿住步子,心头暗恼自己自己好歹也在风月场混迹了两年,怎么连师傅一句随意的话就抵不住呢。
她揉了揉额头,忽然意识到今天忘记去给碧嫣送行了。不知道她单独跟着于桓上路,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去往京城的马车在密林中停下,于桓骑着马从最前面过来,吩咐大家原地休息。路过碧嫣的马车时,他顿了顿,却只是让服侍碧嫣的丫鬟带着碧嫣四处走走,在马车上坐了一整天,估计也不太舒服。
天色将暗,于桓安排好其他人后,独自到了林中的一条河边。将水灌入水囊中,他俯身鞠了一把水正要洗脸,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回身一看,却是碧嫣走了过来。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于桓看了看她的身边,却不见丫鬟:“服侍你的丫鬟呢?”
碧嫣一边朝他走过来,一边说道:“我让她在马车里等我。”
于桓皱了皱眉,说:“这林中谁知道有没有猛兽,你独自一人也不怕危险。”
“如果真有猛兽,让丫鬟跟着,对猛兽来说不过是多了一顿而已。”碧嫣轻轻一笑,“再说,不是大人在吗?我记得大人不止是能文,亦能武。”
听见碧嫣的这番话,于桓只是锁紧了眉。他之前和她那么亲密都不知道,她竟然有这么巧舌如簧的一面。于是,他也不想多说,只是走了过来,说道:“既然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就在擦身而过的时候,碧嫣却伸手拉住了于桓,在后者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踮脚吻上了他的唇。于桓愣住,下意识推开了碧嫣。碧嫣往后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幸好于桓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大人不知道吗?”碧嫣抬眼看着他,不躲不避。
于桓皱着眉看着她,似乎不能理解为何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碧嫣忽然变成了这般样子。就在他愣神时,碧嫣又扑了上来,于桓又要有所动作时,却听见碧嫣软着声说:“我马上就要进宫了,哪怕只是一场梦,你都不肯给我吗?”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没有第三个人。而天色也黑了下来,只有一轮弯月照在河水上,水面被风一吹,那月光便四散了开。
许久之后,碧嫣坐了起来,于桓沉默着看了她好一会儿,低声开口:“方才……”
“我是青楼女子,不介意。”碧嫣站起身来,一边拢着头发,一边淡淡说道。月光落在她姣美的脸上,让于桓有片刻的失神。
“大人该回去了,这么久了,他们该起疑了。”收拾好的碧嫣看着于桓,不带感情地说。仿佛之前那个柔弱的她只是错觉一般。
于桓没有说话,很快也收拾好了,就在碧嫣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忽然叫住她,轻声问道:“你……一定要进宫吗?”
碧嫣脚步一顿,却是反问:“我若不进宫,大人拿什么向皇上交代?”
“我自有办法。”
“再找一个人吗?”碧嫣转身看着他,咄咄逼问:“那我呢?大人会娶我吗?”
碧嫣的这一问让于桓顿住了,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在他犹豫的片刻,碧嫣却嫣然一笑:“大人不必多虑,你我二人之前不过是你情我愿,我怎么会让大人负责呢?再说,宫中的荣华富贵才是我要的。”
“碧嫣……”
“大人,走吧。您难道想摊上和皇上抢夺女人的罪名?”碧嫣转过身,大步朝来路走去,她走得太快连手腕被树枝刮破都没感觉到。比起心里的痛,手腕上的伤算得了什么呢?
身后的于桓看着碧嫣匆匆离开的身影,莫名地觉得心里一滞,右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再之后的日子,两个人再无交流,直到于桓亲自将她送到皇上面前,从那一刻起,于桓直到他和碧嫣,或许终归陌路了。青莲楼。
和轻波阁的大致构造一样,青莲楼也是座画舫。楼高四层,每一层呈回字形布置,中间是空置的平台,直通顶楼。而一楼二楼比较嘈杂,三楼四楼就稍微静一些,是给红牌姑娘们居住的。
此时,在四楼最角落的房间里,有隐约的丝竹声传来,清新悦耳。
推开门,可见垂下的纱幔轻柔曼舞,纱幔之中,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正垂首拨着琴弦。在她的正前方,一道屏风之后,岑岳侧卧在榻上,似是在闭目养神。
屋外传来脚步声,弹琴的女子似乎听到声音停了下来,静谧之中,岑岳缓缓睁开了眼,深褐色眼瞳中光线流转,“进来。”
脚步声从门口行至屏风,直直绕过屏风走了进来。灯光打出来人的面容,却是方倩。
男人笑了一笑,转首对外面道,“紫韵,继续弹。”话落,清妙的琴声便婉婉转转地再度扬了起来。
“尔兰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岑岳只是扬眸看着她,淡淡道:“你看着办吧。”
方倩眯眼看了看他,转身在一旁坐下,口中道,“这么信任我?”
听到这话,男人笑了一笑,从榻上支起身,伸手捏了方倩的下颌,低低笑道,“你,我怎么不信?”
方倩看了近前的脸片刻,不带感情地抬手拉下他的手,而后细了眼眸道,“岑岳,除开你的掌门身份,你我只是合作关系,所以你当初答应我的,别忘了。”
看着方倩没有任何情谊的眼,岑岳冷笑了声,以侧身的动作掩住眼底那一抹黯淡,“我自然记得。所以叫你来是要告诉你,温衍来了。”
听见温衍的名字,方倩冷冷淡淡的表情似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露出一丝裂痕来。而后逐渐扩大,布满整个面容,“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日。径直到了轻波阁,借瑞王的手,解了他那宝贝徒弟云绯的围。”岑岳清晰道来,就象是在现场一般,“对温衍这么关注的你,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方倩眉目似是隐隐颤了一下,却是冷嗤道,“我看是你对云绯比较在意吧。”
岑岳回以没甚温度的一笑,“若你介意,我不在意便是。”
方倩看了他片刻,没有答话,只是抬手指向屏风之外仍在弹琴的紫韵,回首问到,“她,你准备什么时候用?”
“你急什么?还是温衍来了,就让自诩冷静的你乱了手脚?你和他已是整整九年不曾见过,你凭什么认为他还记得你?”
“记不记得不用你管!”被戳到心事的方倩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面容也沉了下来。
岑岳直视她,嘴角挑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不过提一下都受不了,一旦发现这些都是事实呢?”
方倩深吸一口气,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云绯可是南朝第一美人,她跟着温衍这么多年,温衍也是专程为她赶到金陵。你要怎么说服自己,温衍对她只是师徒之情?”
方倩沉默了半天,才咬牙道:“这些和你无关。”
岑岳闻言笑了,一个转身坐回榻上,玄色衣摆如墨划开,而后慢慢顺着动作落在榻上,象是给榻榻染上一层墨迹,“方倩,我只是提醒你,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不要以为一切都没变。”
方倩背对着岑岳,握着拳无声沉默。在瑞王府呆了半月后,云绯回了趟轻波阁。谁知道刚上楼,就见阁里的几个姑娘慌慌张张地从面前跑过去,象是出了什么事。
“姑娘,您回来呐!”远远地,传来怜儿的呼唤。云绯走了过去,见怜儿也皱着眉,不由得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被人砸牌子了?”
轻波阁因为云绯的存在,在金陵算是所有青楼的对头。
所以,想要来砸牌子的人不在少数,云绯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但是只要有海棠在,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所以云绯非常有理由怀疑,之前于桓的事,是海棠故意整自己的。
嗯,一定是。
“唉,有人呢在我们门口跳河自尽!幸好陆大侠在旁边,把她救了起来。现在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怜儿继续说道。
听到这话,云绯的第一反应是,哟,今天砸牌子的人是换了个花样幺?不过,这玩得也太大了吧,还真跳啊。
见云绯的表情,怜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忙摆手道:“这回儿真不是开玩笑,跳河的姑娘有人认识,听说是陈家的少夫人。”
陈家少夫人?
云绯正想问是哪个陈家,就见走廊尽头一扇门被推开,海棠探身出来对怜儿喊道:“怜儿!去找身合适的衣服来……咦,云绯,你怎么回来了?”
云绯冲海棠笑了笑,让怜儿直接去自己房里找一套素色衣裙来,然后她举步朝海棠走去,到了她面前探头看了一眼房里,问道:“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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