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已然吃完,靠着椅背将她看着,见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便也笑着颔首道,“那是。你师兄的厨艺一向还不错。”
云绯微窘。师傅啊,您这正襟危坐地将夸奖纳为己用的能力,也一向不错。
“师傅和师兄怎么会来金陵?”为了让自己的瞌睡虫不要太嚣张,云绯不由得问出在心里憋了一晚上,曾害得她失眠的疑问之一。
“疏白接到圣旨,要进京面圣,他打算现在金陵整修几日。为师就你们两个徒弟,你们都出来了,我留在派里多没意思。”温衍斜靠在罗汉榻上,朱袍半松,长发逶迤而下,眼眸半睁半闭,视线自两个徒儿身上转过,最后落在云绯身上:“你两年不曾回去,也不曾传半封信,若不是疏白的故居在金陵,有人告知他你的消息,说你一切安好,还过得如鱼得水的,为师早就出来了。”
云绯很羞愧,难得的羞愧。于是她低着头,紧咬着唇,站起身走到温衍面前就要跪下去:“师傅,徒儿错了,害师傅担心了。”
哪知她膝盖刚弯,就被温衍握住了手肘。温衍手心的温度顺着肌肤传入骨髓,云绯抬头看去,温衍风华绝代的脸上只是淡淡笑意:“我可没教你这么多规矩,爱徒莫不是又拜了别的师傅学的这些?”
云绯愣了愣,知道温衍其实也没怪罪自己,也跟着笑了笑,顺着温衍手上的力度在一旁坐了下来。
温衍松开了手,懒懒地往一旁靠去,视线落在云绯身上,顿了顿,问:“那个于大人是怎么回事?为师来之前,还听说你们轻波阁出了个和你长得极像的女子。你这模样不太可能出现第二个吧。”
见温衍主动问起于桓和碧嫣,而简疏白也认真地看着自己,云绯坐直了身,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听完云绯所说,温衍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敛了笑意,仍旧懒散地靠在那里。
简疏白则起了头,“江湖中门派层出不穷,最出名的你也知道,红教,又称官教。因为有朝廷做后台,南朝建国至今,红教的发展也算是蒸蒸日上。而红教的特长和我派一样,秘术。你说的碧嫣被毁容之事,很明显是用的秘术,而对方显然也知道破解秘术的方法。但是我们是小门派,和红教向来没有什么冲突,如果你也没有得罪红教的话,应该不是他们做的事。”
“师兄……”简疏白说这里,云绯忍不住举手打断了他:“我忘了交代,我和红教教主……有些不得不说的事。”
“什么?”简疏白愣了,飞快地扫了温衍一眼后,说:“还不赶紧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云绯忙不迭点头,把和岑岳那“不得不说的事”,老实地交代了一遍。完了,她眼巴巴地瞅着简疏白,简疏白咳嗽了一声,目光朝温衍示意过去。
云绯领命,柔声唤道:“风华绝代的师傅大人……”
温衍扭头看向云绯,笑得那叫一个危险:“红教教主?七日烟火?娶你?”
云绯连连摇头,强烈地表示自己对自家门派从一而终的忠实。结果温衍却叹了口气,痛心疾首道:“干嘛不嫁?听说红教有本秘籍,赶紧嫁过去,顺便把秘籍拿过来孝敬为师。为师惦记好久了。”
云绯瞬间默然。“师傅说的是《不语秘籍》?”在云绯沉默的空档,简疏白忽然开了口。
温衍点了点头,云绯疑惑地看了看两人,追问什么是《不语秘籍》。这种解释的活儿,自然又落在了简疏白身上,因为温衍……懒得多说话。
原来,如今以秘术为本宗武功的门派不虽然止一个,但最初,秘术其实是同一宗。在秘术还未分宗的时候,曾出过一个旷世奇才,闻人不语。闻人不语不仅将秘术研习得极为精湛,还将秘术一术细分了各种流派,这就是之后多个门派的雏形。同时,在他钻研秘术使得自身境界大为提升后,他曾记录下一本秘籍。和众多武功秘籍一般,他记录下来的秘籍,也是能提升功力的绝世法宝。
因为闻人不语没有给秘籍取名,所以后人就以他的名字命名,这本秘籍为《不语秘籍》。
而闻人不语在成名之后忽然失踪,接着这本秘籍不知怎么就到了前朝皇室手里。前朝最后一任皇帝暴虐至极,终于激地藩国造反,之后本朝高祖皇帝建立南朝,前朝皇室几乎都丧命于这场政变中。听说,只有几名前朝旧人带着一个小公主逃了出来,而《不语秘籍》就在他们手里。之后,前朝公主被红教截住,虽然她最后还是保住性命跑掉了,但这本秘籍却落在了红教手里。
听完简疏白的讲述,云绯头疼地揉了揉头:“怪不得大家老是传言我是什么前朝公主,太坑了。”
云绯从小就被温衍带回了门派,他们的门派远离中原,因而云绯对这些家喻户晓的事完全不知道,当现在听到简疏白的讲述,当真是很有听说书的感觉。
于是她睁着一双发亮的眼将简疏白瞧着,简疏白笑着摇了摇头,又将话题引回到碧嫣的事上:“排除了红教,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针对你的人就是我们的敌对,炎派。”
江湖之中,以秘术为本宗的门派除了红教,还有云绯师徒的流水派,以及他们的敌对炎派。
要论起流水和炎派怎么敌对起来的,这个历史就悠久了,反正据温衍所说,他接手流水门主之位时,流水和炎派已经是敌对了。特别是在炎派新一任门主乐正岑接任掌门之位,而流水之前的人叛变到了炎派之后,两派就如同它们的名字一样,成了水火不容之势。
“如果真是炎派……”云绯接过话,美目轻敛,“那他们是怎么找上我的?”
“秘术一宗向来少有人知,但知道的人却一眼就能认出。学秘术的女子本就少,像你这般技艺的,又开出针对红教的条件,炎派的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吧。”
简疏白温柔的时候很温柔,不温柔的时候还真是让云绯有想打他的欲望。云绯忍了忍,没说话,却听见一直沉默的温衍问道:“小云绯,你为何要设立那‘两不见’的规矩?”
云绯瑟缩了一下,看着温衍不敢说话。温衍笑眯眯瞅着她,替她说道:“怕为师找到你?”云绯被温衍的笑容晃得抖了抖,“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就往简疏白身后躲。简疏白咳嗽了一声,说:“师傅,现在的重点是找到炎派的人吧。”
温衍点了点头,也没继续追究云绯了。云绯见状从简疏白的背后退了出来,说了一件事。
她说,在碧嫣回来的那晚曾跟她提过,当时往她脸上泼洒一品花粉的人是一个女子,那女子带着面纱,只余一双眼在外面,看起来很是冰冷。那女子在动手的时候还让碧嫣带一句话给云绯,只有四个字:比试开始。
“比试开始?”简疏白皱着眉重复了这四个字。
温衍微微阖眸,似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们秘术门派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云绯好奇地看了看简疏白,简疏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听说过。
温衍看了两个徒弟一眼,继续道:“两方比试,比试输给对手的人,要嫁过去。”
“什么?!”云绯一激动,差点站了起来,简疏白急忙把她按了下去。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才争辩道:“其实那根本不算比试,都不带通知的……只是现在看来,若是碧嫣扳不回,可能就――”
闻言,温衍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语气忧伤,“这下怎么办?听你刚刚说,对方是个女人,按照规矩,让你师兄入赘过去可好?”
云绯愣,简疏白惊:“师傅,你不能这样!”
温衍惆怅了:“那怎么办?疏白不答应,那只好师傅去入赘了。”
云绯起身扑过去,“师傅,我错了!我犯的错,我自己承担!”
“你怎么承担?”温衍扶住身前艳媚的人,眼睛微眯,“男人相好叫断袖,女人相好叫什么?断裙?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可不能见你走这条不归路。”
云绯被温衍拉着站直,脑中急速飞转,顿时眼中微亮,“对了!师兄不是说,学秘术的女子少之又少吗?流水也只有我一个人呢,师傅想想,有没有认识的习的秘术的女子?说不定能知道是谁呢。”
温衍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和温衍相处十多年,他的每一个表情和习惯她都了解,此时看见这般的温衍,云绯心里一咯噔,觉得这事肯定不简单。
“师傅,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人?”云绯站在温衍面前,低眸细声相问。
温衍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没有。”
简疏白也沉吟了片刻,问到,“会不会只是纯粹的门派之争,我们想多了而已?”
温衍这下终于笑了,他揶揄地看了两人一眼:“我可没教你们这么沉不住气啊。都还没眼前的,急成这样做什么。来来来,都坐下来陪为师下下棋。”
看见温衍毫不在乎的样子,云绯急了。她好想扯着温衍的袖子大喊一句再不着急就晚了啊,真得人家到了门口,估摸连逃婚――不,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啊师傅!
但是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因为她的师兄已经掀开下摆坐到了温衍的对面,还十分贴心地掏出了一副棋,真打算和温衍手谈一局的。
云绯无语望天。“师妹,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不如陪师傅下下棋,你离开门派两年,也该尽尽师道了。至于碧嫣的事,我们已经算是扭转了局面,这几日我会派人跟着于恒和碧嫣进京的,只要碧嫣安全到了宫中,这局我们就赢了,他们该担心把谁嫁过来了。”
温衍闻言微微抬了抬眼,随意的一个动作也被演练的极为风流入骨,却不显女人的娇媚,“疏白果然最懂为师的心思。”
简疏白到底是跟在温衍身边的时间更久一些,这一分不着急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连揣摩心思都比自己擅长。
云绯忍不住感叹了声。
不过,既然两个男人都不着急了,云绯觉得自己就更不用急了。反正真输了,也是他们去入赘,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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