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绯正想着,手还没有碰到黑马,只听见场内一片喧哗。她眺目看去,只看见人影攒动,似乎有谁坠马了。
没一会儿,喧喧闹闹地呼声就回答了她的问题:“来人啊!快来人啊!婉嫔娘娘坠马了!”
云紫是被简疏白抱回去的。
听说,当时云紫正骑在枣红马上,还没有跑几步,那马儿忽然像是发疯了一般,乱跑乱窜起来,还高高地抬起了前蹄,将云紫摔了下来。云紫跌落到地上的那一刻,刚刚下马的简疏白也不顾场上还有马,就大步冲了进来,将云紫从地上抱起。
听说,那时候简疏白那种着急的眼神,从来没有人见过。
这些都是在场的宫人传来的消息,云绯听后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只是她还没笑多久,简疏白就像一阵风似的,忽然冲到了她的面前。
“云绯。”简疏白看着她,声音低低沉沉的,眉间隐隐有些蹙痕,似乎压抑着怒气。
简疏白对云绯的称呼素来都是“师妹”,很少直呼名字的,所以,现在听见简疏白叫自己的名字,云绯下意识地觉得有问题,再一看他的表情,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只是,简疏白在叫了她一声后,没有后话了,那双素来清俊的眸子,此时也暗沉沉的。
云绯等了半天,不等他有后话,只好先开口:“云紫如何了?”
“左腿折了,其余还有些皮外伤。”简疏白依旧用微沉的声音说道。
云绯点了点头,见他还没有后话,便疑惑地问道:“既然她伤得这么严重,师兄不该守在她的床边吗?为何会到我这里来?”
听到这话,简疏白又沉默了会儿,才回答道:“你知道,云紫骑的那匹枣红马为什么会发狂吗?”
云绯摇了摇头,简疏白看定了她,一字一句道:“那匹枣红马马鞍的下面,被人塞了针。”
好毒!
听到这话,云绯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只是,她见简疏白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似乎要在自己脸上看出什么来时,她忽然明白了过来。
简疏白在怀疑她。
“师兄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简疏白往前走了一步,离她近了些,眼睛还是牢牢地锁在了她的面庞上。刚刚他说完马鞍下有针的事后,就一直看着云绯的眼睛,见那双惑人的眼眸里满是惊讶,没有一点儿被戳穿或者了然,这让简疏白有些意外。
难道是弄错了?
疑惑在心里瞬生瞬灭,简疏白仍是板着脸,一字一句道:“有人说,之前曾在马厩那里看见你和云紫发生争执,说你看上那匹枣红马,怎么都不肯让。之后是师傅来调解,你方将马让给了云紫。”
云绯忽然笑了,那笑染在嘴角,爬上面颊,却没有进入眼睛:“所以,师兄怀疑是我将那针放在了马鞍下,害得云紫摔下马?”
简疏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是他面上的神情显然肯定了云绯的回答。
瞧见简疏白这般表情,云绯只觉得有些心寒。
“师兄,”她唤了他一声,淡淡道:“以你对我的了解,我是会这么做的人吗?”
听到这句问话,简疏白面上的神情顿了顿,接着露出一丝疑惑来。
现在轮到云绯锁定他的表情了:“还是说,是云紫和你说了什么?或者是,别人和你说了什么?”
这话似乎问到了简疏白,他张了张口,却只是说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字:“这――”
一看他的表情,云绯就知道肯定有人说了些什么。在宫中人看来,她作为简疏白“冲冠一怒”的对象,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封赐,而云紫,因为一夜旖旎,便被封做了婉嫔,大家定然是觉得她心中愤懑的。或许,连云紫都这么认为。
毕竟,在大家眼里,她确实颇有些针对云紫了。
而实际上,她之所以会针对云紫,无非是因为怀疑她的身份,怀疑她接近简疏白的目的不单纯。
首先是那张凤尾琴,温衍都说过,曾经在青莲楼的顶层,见过这张琴,而那天她探查之后也可以确定,确实是温衍看过的琴。
其次,凤尾琴的琴弦上,被涂抹了一层奇怪的东西。那东西,连温衍都不知道是什么。
最后,经过云绯这两次和云紫的争斗,从泼茶水到坠马,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云紫这个人,绝对不像她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温婉柔软,相反,她的心机比之很多后宫妃子,绝对更胜一筹。
这也就是,为什么简疏白选择相信云紫,而不相信她这个相伴了十多年的师妹。
只是,被众人怀疑云绯都无所谓,但是,被简疏白怀疑,她只觉得心寒得无以复加。
“师兄。”屋中静默了许久后,云绯忽然开了口,她的表情看起来一派淡然,但如果仔细看她的眼睛,就能发现她的眼里似乎藏了很多情绪:“现在对你来说,我这个相伴多年的师妹,还不如一个来路不明的云紫么?”
这话让简疏白蹙了蹙眉,他下意识解释道:“不是这样,云紫也并非来路不明。”
“不是这样?那你现在站在我面前,因为云紫的几句话质问我,又是为何?”云绯的声音陡然提高,不再是方才那淡定的样子,而像是将所有情绪忽然发-泄了出来。
简疏白似乎一下子哑了。
他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面前的云绯,这个绝艳天下的女子,这个绯色倾城的女子,是和他一同长大的师妹。他永远记得最初见到她的样子,软糯如团子一般扑进他的怀里,甜甜地叫他“哥哥”。纵使后来多年,他再也没有听到过云绯叫他哥哥,但是他都清楚,对他而言,云绯就是他的妹妹。
看着眼前云绯失望的样子,简疏白只觉得心头微微一颤,似乎瞬间能体会到她的感情。
对啊,他怎么能质问她呢?
“师妹,我……”
“还有什么好说的?皇上如今佳人在侧,哪儿还需要我这个师妹?倒是云绯高攀了。”云绯冷笑一声,语气冰凉,“做了皇帝后,你果然变了。”
听见云绯忽然称他为“皇上”,这个带着距离的词,让简疏白脸色一僵,瞬间说不出话来说话。
说完,云绯不再看简疏白的面色,径直拂袖从他面前离开。
简疏白顺着她的动作转过身,只见她的背影消失在一片夕阳的余光中,他下意识地想追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何,只觉得脚底像灌了铅一般,无法挪动半分。
和简疏白争执完后的云绯寻了一处偏僻的宫殿,上了屋顶,晒太阳。
从夕阳西下,到月上柳梢头,从满心气恼,到浑身寂寥,心里弯弯绕绕多少个念头,每个都不得纾解。云绯对着天上的皎月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肚子饿了。
她低头揉了揉肚子,长发顺着肩头滑下,一阵凉风吹来,似乎又有点冷。
真是饥寒交迫啊。
云绯在心里感叹着,鼻间忽然闻到一股软香的味道,她下意识侧头一看,只见一个又白又大的馒头出现在眼前。
云绯一愣,顺着托着馒头看去,一张被月色染出一层清辉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师傅?”
温衍对她微微一笑,在她身边坐下来,托着馒头的手向上一抬,说,“饿了?赶紧吃了吧。”
云绯的目光顺着他的脸,再度落在馒头上,她迟疑了几秒,还是伸手接过了馒头,慢慢的啃了起来。
嗯,五脏庙要好好祭祀,好汉也不能和食物过不去。
看着云绯明显饿极了的模样,温衍感叹道:“看到你这样子,为师忽然想起你小时候和疏白吵架,躲在后山的石头里,最后也是为师给你送了馒头去。”
听到这个,云绯的手顿了顿,默默将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然后转头看向温衍,等他继续说话。
果然,温衍的下一句就是:“又和疏白吵架了?”
云绯点了点头,神色不太好。
“因为云紫?”
“嗯。”
温衍笑着摇了摇头,将手撑在瓦片上,视线落在远处,“就因为吵架,所以躲起来谁都不见。难道恼师兄恼到连师傅都不要了?”
云绯低眸,目光落在手上剩下的半个馒头上,“我没有。”
闻言,温衍转过身来,侧眸看着云绯,瞳色深邃,却仍带着淡淡笑意,“疏白难得对一个女子动心,自然会有些忽略你的。你因为云紫和他闹,不明智。”
云绯眉眼略细,有些自嘲般笑道,“对现在的师兄来说,我才是个外人。”顿了顿,她又说:“云紫来历不明,动机成谜,心机极深,我被她设计陷害了两回,可是在师兄看来,却是我针对她。”
“我的小云绯什么时候连一个女子都斗不过了?”温衍笑着道。
云绯蹙蹙眉,扭头看着温衍,叹了口气,“师傅你也说了,师兄如今对云紫这般看重,我哪里能真的治她?而且,她那琴弦上到底是什么,师傅不也是还没查出来?”
说到这个,温衍轻轻点了点头:“只能初步判断是一种药,但具体是什么效果,还不知道。”
云绯颔首,默默咬了口馒头,继续说,“其实,我和师兄争执,并不是因为云紫怎么样,而是我和他一同长大,他如今竟然只信云紫的片面之词,我觉得很心寒。”
“这还不是因为云紫?”温衍反问,语气淡淡。
云绯愣了愣。接着听见带着笑的声音,“若是未来的师娘你不喜欢,那师傅岂不是不能成亲了?”温衍这句话说得实在是有些突然,突然到云绯竟然觉得,自己含在口里的是一块冰,瞬间冻住了心脏。
紧接着,她握着馒头的手猛地一抖,手指一松,馒头从她手中掉落,落在瓦片上,咕噜噜滚了下去,落在了下面。
似是没想到云绯的反应这么大,温衍似是愣了一愣,才笑着说道:“放心,为师不是重色轻徒的人。”
云绯嘴唇动了动,只觉得整颗心竟有些抽痛,抽到声音都发颤,“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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