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温衍来说,那一晚的意外似乎只是个意外,意外到在脑海中都没有存在的意义,所以他还能一如既往地调戏着云绯,说一些真真假假的话。可是对云绯来说,刚刚那句话,已经是承诺了。
记得曾经在轻波阁的时候,海棠有一日对她说,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先动心的那个人注定要饱受折磨,甚至输得彻底。彼时她只当是海棠因为和陆渊那一段旧事才有的感慨,现在看来,任何人都是这样,就比如她。
“云绯。”在云绯神思乱飞的时候,温衍忽然收敛了笑意,唤了她的名字后问道:“岑岳此人,你了解多少?”
不知道怎么突然又扯到了岑岳身上,云绯有些切换不了。但见温衍这般认真地瞧着自己,云绯也认真地思索了半天。
对岑岳这个人……按说性格脾气她还算比较了解的,身份的话,到现在为止知道两个身份:红教教主和青莲楼老板,难不保没有第三个身份。这么说起来,似乎不算太了解?
尤其他今天那一句“有隐瞒,但不能说”,明显就是代表,他这个人还有秘密。“了解不多。”想了这么一堆后,云绯回答道。
温衍略显多情的眼角无声一挑,眸心霎时似有微光轻闪。片刻后,他笑了笑,道:“刚刚我并没有看见他的模样,只是瞧见了背影,觉着有些眼熟。”
闻言,云绯以目相询,问他像谁。温衍只是笑了笑,柔了目光对她说:“或许是为师看错了。和那个人,也许久不见了。罢了,不提他了。疏白已经回府,你也勿要在宫里多呆,寻个办法,赶紧离开皇宫吧。怕是不久将有一场风暴将至了。”
云绯顿了顿,似乎刚刚岑岳也说过同样的话。难道,是真的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可是,之后无论云绯怎么问,温衍都但笑不语,只说不希望她担心。直到简容楚来寻温衍出宫,云绯才恍然发现,到最后,她也没有问出温衍口中岑岳相像的那个人是谁。
就在云绯送走温衍,准备回到清静殿的时候,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出来找冬夏的。
想来过了这么久,说不定冬夏已经回去了。于是,云绯先找到一个宫女回清静殿问了问,说是冬夏已经回去了,她便也不在御花园多呆,折身回了清静殿。
哪知,回到殿中,刚走到房间门口,迎接她的却是冬夏低低的呜咽声。她推开门一看,只见冬夏坐在椅子上,似乎在低声哭泣。春秋站在她旁边,一手拿着一只小瓷瓶,另一手握着棉,在她脸上涂着什么。
“冬夏,春秋。”
云绯出声唤了一声,冬夏和春秋听见声音都抬头看了过来,春秋握着药往后退了一步,朝云绯俯身行礼。冬夏则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一边捂着脸,一边行礼。
云绯自然看见了她的动作,也发现之前春秋在给她上药,当下眯了眼走过去,低头看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冬夏捂着脸低声说。
“被掌箍了?”云绯又问。
冬夏连连摇头,手还按在脸上:“没,没。”
云绯有些无奈了。她很想和冬夏说,你就算装没事,那也别把手捂在脸上啊,这只要不是瞎子,谁不知道你被打了。
这么想着,云绯很无语地看了看冬夏,“你既然不想说,那我问春秋。”说着,她转向春秋问道:“冬夏这是怎么了?被打了?”
春秋和冬夏不同,她没有藏着掖着,如果不是因为她不能说话,怕是刚刚云绯进来她就直接开口了。现在见云绯问自己,她几乎毫无隐瞒,连连点了头。
“好。”云绯冲她笑了笑,忽略冬夏阻拦的目光,继续问道:“是谁打的?”
春秋比划了一下女人的身形,然后做出一副尖酸刻薄,叉腰指人的模样。云绯乐了一下,问:“袁昭仪?”
春秋头点得跟拨浪鼓时的,云绯忍不住笑出了声,夸她学得还挺像的。刚夸完,她转首就瞧见冬夏仿佛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眼神。
“冬夏。”云绯安慰她,“别担心,没事的。”不知道是云绯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云绯那笃定的眼神起了作用,冬夏看着她的眼,迟疑了半天,还是轻轻地点了头。
看到冬夏的动作后,云绯微一细眸,转而问道:“现在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冬夏动了动唇,还是直说了。
原来,今日宫中到了时令的新鲜水果,每个宫殿都分到了一些,连清静殿都有份。早上的时候,冬夏按照吩咐去领水果,同时袁昭仪也派了自己宫里的宫女去。结果不巧的是,冬夏拿错了水果,把清静殿的拿成了袁昭仪宫殿里的那份。
可想而知,袁昭仪本来就对云绯颇多意见,现在云绯宫里的人还拿错了她宫里的水果,她若是不趁机教训一下,那就不是袁昭仪了。
所以,袁昭仪以冬夏“以下犯上”的理由,将她拎到了自己的宫中,派人掌了她的嘴。冬夏怕云绯发现自己受了委屈,从而去找袁昭仪麻烦,引出更多的事儿,就独自一个人先躲在了外边儿,不敢回宫,直到春秋找到她,将她带回了清静殿。
听完冬夏所说,云绯细媚的双目泛起一抹暗色,她走近冬夏,对她说:“我看看。”
冬夏一开始只是摇头,不愿意让云绯看见。云绯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明显有些冷了,冬夏到底是怕她生气,还是慢慢地放下了手。
云绯低头看去,只见冬夏半边脸已然红肿,肿到五指印都不清楚了,一眼看过去就是满眼的红色。云绯眉头微皱,转而问向春秋:“春秋,你给冬夏涂的是什么药?”
春秋闻言,将手里的药瓶朝云绯递了过去。云绯低头看了眼,道:“去找张德海拿芙蓉玉膏给冬夏擦吧。”
听到这话,春秋愣了,冬夏也愣了。
芙蓉玉膏是别国进贡给皇帝的创伤药,据说是消肿愈合效果极快极好,几乎是一擦见效的那种,还能柔滑肌肤,体留清香。
之前皇帝将芙蓉玉膏赐给云绯时,云绯还暗笑皇帝真是了解后宫倾轧的戏码,事先给她这个“众矢之的”的人物准备好最好的药材,难不成以为她会受伤?
现在看来,这个药还真的是派上用场,虽然受益的人不是自己。
见两个宫女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云绯挑眸问道:“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
“不不,”冬夏摇头,犹豫了一下后,说道:“姑娘,那个药……很珍贵的,您就赏给奴婢,是不是――”
“我用不上。”云绯一挥手,说道。那一脸笃定的神情让冬夏后面的话瞬时被卡在了喉咙里,还是春秋先反应过来,将手里的药放回案几上,然后朝云绯行了个礼,就连连出门去寻找张德海了。
这芙蓉玉膏果然是好东西,当春秋拿回药膏,给冬夏肿起来的那半边脸薄薄地涂抹了一层时,很快,冬夏脸上就不那么肿了,那触目惊心的红色也淡了很多。
冬夏抚-摸着自己消肿了的脸,不知道为何哭了出来,然后直直朝云绯跪了下去,哭着说:“奴婢定然会报答姑娘的恩德的。”
而事实上,冬夏之后的“报恩”,让云绯很后悔今日的举动。三日后。
这天天气不错,冬夏向云绯提议,不如去外面走走。如今已近初夏,怕是这般不灼人的阳光是越来越少了。云绯觉得有理,便带着冬夏,春秋到清静殿附近走走。
一路上也算是有说有笑,虽然春秋不能说话,但听着云绯和冬夏聊天,她也笑得一脸可爱。
“对了,姑娘,在右边那个小池塘里,有一朵睡莲如今已经开了呢。”三人走了许久,冬夏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云绯说到。
“睡莲?”云绯修眉淡掠,好像有些兴致:“睡莲不都是五月之后才会开花吗?现在才是四月,就已然开了?”
“对呢,那是唯一一朵开了的睡莲。前些日子奴婢也是无意中瞧见的,觉得挺神奇。”冬夏笑着说。
云绯点了点头,见一旁的春秋一脸欲欲跃试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是有些神奇,不然过去看看?”
在冬夏的带路之下,云绯和春秋一路朝着右侧的小路而去。云绯隐约记得那里确实有一个小池塘,因为位置太偏,平时少有人去,而池塘里面不见几尾锦鲤,倒是有一些杂草,所以云绯也没怎么去过几次。
今儿跟着冬夏到了这儿,云绯一眼就看见了冬夏说的那朵已然绽放的睡莲,不由得啧啧称奇。刚好那睡莲离岸边也比较近,她几步走了过去,在岸边俯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瞧了起来。
“姑娘觉得如何?”冬夏站在云绯的身后,笑着问。
云绯点了点头,道:“颜色淡雅,香味清隽。”
“那姑娘有没有觉得这个香味,不太一样呢?”冬夏依旧笑着问,但那声音在云绯听起来,莫名觉得有些飘渺。
她眼前晕了晕,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当下匆忙地站起,却觉得浑身一软,周身体温骤降,身体里的力气和温度似乎同时都被抽离而去。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她看见的是春秋慌张的脸,和冬夏朝她伸出手,却一脸复杂的表情。
云绯再醒过来时,眼前一片烛光跳跃,她挣扎着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被严严实实地绑在了椅子上,而身上仍是没有半分力气。
“姑娘不用浪费力气了,软筋散的作用还没有消减。”一旁忽然传来幽幽的声音,打破了房中诡异的寂静。
云绯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冬夏站在一旁,正隔着烛光看着她。
“怎么只有你?春秋呢?”云绯尽量动了动胳膊,让自己不被勒得那么难受。
冬夏看着她的动作,回答道:“睡莲香气掺了药,她也昏过去了。我将她送回了清静殿。”
“如此。”云绯笑了笑,忽然抬眸看定她,一字一句问道:“冬夏,谁派你来的?袁昭仪还是德妃?”
闻言,冬夏身体微微一震,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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