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二楼三楼皆有栏杆围着,可以看见里面时不时飘舞出来的轻纱,红的黄的绿的蓝的,什么颜色都有,眼花缭乱。
而在小楼门口上方,挂着两个红艳艳的灯笼,灯笼里的灯光照了出来,像是给灯笼镀上一层金辉。而那灯笼虽然随着风荡来荡去,但总有一缕灯光落在牌匾之上。
牌匾上写着三个字:怡红院。
没错,这就是全京城最大,最繁华,美人最多的地方,富家子弟的销金窟,才子侠客的温柔乡。
云绯看着那牌匾半天,却不知道四周的人都在看她。在大家的眼里,只见那绯红色衣衫的女子的容貌简直是绝色,肤光胜雪,乌发如漆,澄澈媚雅,风华出尘。尤其那一双美目流盼,若盈盈波光晃过人心,激起千般万般的念头。大家一个个都像是被吸了魂儿似的,脚下都挪动不了,只能直直地盯着她看。
“这美人是谁?”有男人低低问道。
旁边的人揣测:“难不成是怡红院新到的花魁?可那花魁我见过,不及她十分之一啊。”
大家窃窃私语间,有一个喝醉了的男人踩着虚步走了过来,一眼看见云绯,眼睛都直了。当下也顾不得脚步虚浮,冲着云绯走了过去,嘴里还大声嚷嚷道:“美,美人儿!”那声音,七拐八拐的,就像是声音都带了酒味。
这人一出声,其他人都停了下来。大家齐刷刷看向那个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握着一个酒瓶,一步一步地靠近云绯。走到云绯面前的时候,他脚下还打了个颤,差点撞到了云绯的身上,惊得人瞪大了眼。结果,这瞪大的眼还没有恢复原状,大家又看着那人色眯眯地叫着“美人儿”,接着空着的那只手抬起,直直朝云绯的脸逼近,似乎要摸一把她的脸颊。
眼看着那只贼手就要碰到云绯了,其他围观的人都露出一种珍宝要被糟蹋的感觉,甚至有人已经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冲过去阻止那个喝醉酒的人。
可是,下一秒,那只咸猪手的动作忽然顿住,大家定睛一看,只见有人出了手,堪堪拦住了他的动作。
那醉酒的人睁着醉醺醺的眼看了过去,打了一个酒嗝,道:“你,你谁啊?刚拦本大爷?”
大家顺着那条拦住他的胳膊看了上去,只见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剑眉星目,嘴角带笑,竟也是格外好看。
“你不用管我是谁。”年轻男子胳膊轻轻一推,那个醉酒男人的手就像是被什么打到似的,颓然无力地垂了下去:“你只用弄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谁。”
“是,是谁?不就是这怡红院的姑娘么?”醉酒男人说着,想往前走,结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男子轻轻一笑,视线转过云绯同样淡淡带笑的脸,道:“这可是当今皇上的师妹,你看仔细了,千万小心别丢了脑袋。”
男子话一出,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一阵轰然,接着又是交头接耳的声音:“原来这就是南朝第一名妓云绯啊。”
“怪不得人人都说她倾国倾城,果然如此。”
“就是就是!也难怪皇上为她夺了皇位。”
那些交谈声一阵一阵地传入耳朵,一直很淡定很自若的云绯,终于忍不住蹙了蹙眉,对着那个解围的年轻男子说道:“我说,你这是故意的吧?”
男子微一眨眼,道:“故意又如何?这些流言蜚语你难不成还不习惯?”
云绯白了他一眼,男子笑了一声,又说:“好久不见,云绯。”
“是啊,好久不见。”云绯眼角轻挑,叫出他的名字,“乐正岑。”
这个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云绯许久未见的“知己”,乐正岑。
旁边的人还在对她指指点点着,云绯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远处还有一些黑压压的人,似乎都是朝这里聚集起来的。
云绯有些窘迫,敢情这些人都是“慕名而来”,要把她当做奇珍异宝来观赏啊。
“乐正岑。”云绯眯眼扭头,目光如利刃,直直扔到了身边的罪魁祸首身上。
乐正岑见状,低低笑了一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说了句“走”。接着,他的手下一运力,他们站的地方忽然升腾起一股红色烟雾,浓浓的烟雾瞬间迷住了众人的眼,等大家叫嚷着挥散雾气后,却只见云绯和那名男子都不见了。
“咦,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挺适合逃命的。”
另一边,脱离困境的云绯看着依旧站在身边的乐正岑,好奇问道。
乐正岑松开她的手腕,笑着道:“如你所说,这是红教的逃命大法。”
云绯耸了耸肩,往四周看了看,只见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安静的街道,比起刚刚怡红院门前,可谓是了无人烟。顺着长街看过去,沿路有些饭馆商铺,而尽头有一个招幡,上面大大地写着一个“酒”字。
“乐正岑。”云绯收回视线,又看向一旁的人,微笑着道:“作为赔罪,请我喝酒如何?”
听到这话,乐正岑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不会是上次践行,让你爱上了喝酒吧。”
云绯嘴角嫣然,笑意如丝,看得乐正岑有些无奈,他往前看了看,也瞧见了那个酒幡,目测只是一个小酒肆。
“看样子,应该不会有特别好的酒?你也确定要喝?”
云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乐正岑深眸中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先朝前面迈了步子,云绯轻笑一声,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到了酒肆中,果然如乐正岑所料,这酒肆规模比较小,估计就是小本生意,招待的对象也就是附近的居民们。此时,掌柜的坐在柜台后面,正低头拨着算盘,小二肩上带着个巾子,趴在柜台上,似乎在睡觉。而酒肆里零零散散有几张桌子,此时有两张桌旁已经坐了人。
云绯和乐正岑一进入酒肆,拨着算盘珠子的掌柜抬头一看,眼睛都亮了,抬手捅了捅旁边正在睡觉的小二两下。小二迷迷蒙蒙抬起脸,顺着掌柜的示意看向门口的两人,顿时一呆,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惊艳的颜色,接着忙不迭到了门口,引着二人进了酒肆。
云绯和乐正岑挑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叫了两坛酒肆里年份最久的酒。待小二搬着酒上来后,乐正岑便让他下去了,然后利落地扯了酒封,抬手给云绯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面对许久未曾碰过的酒,云绯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她端起酒杯试了一口,回味了片刻,然后开了口:“虽然不如那日山上你给我践行的时候喝的酒,不过味道也算是不错了。”
乐正岑闻言笑了笑,也喝了一口,方道:“怎么忽然想起喝酒了?”
“这是你的赔罪之礼。”云绯转着酒杯说。
“我看不是吧。若是赔罪,前面还有一家饭馆,怎么不去吃饭,非得来喝酒?”乐正岑微微挑了挑眸,视线在云绯脸上转了一圈,了然道:“借酒消愁?”
云绯不置可否地一笑,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酒,没有说话。
乐正岑见她喝完,又替她倒上一杯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不若说出来,我指不定还能开导开导你。”
“就你?”云绯一转眼眸,眼波若水荡漾开来,“你自己连方倩都搞不定,还想开导我。”
这话说完,乐正岑微微眯了眯眼,却是明白了:“你这是为情所困啊。莫不是真像世人说的那样,皇上喜新厌旧,立了一个琴师为嫔妃,转眼就将你这旧日的青梅竹马忘在了脑后。于是,我们的云绯美人便躲在深宫之中,日日以泪洗面?”
在乐正岑说这话的时候,云绯脑中瞬时勾勒一这样的一幅画面,顿时嘴角抽了抽,“你不去说书简直是太浪费了。”
乐正岑笑了声,道:“我也觉得。不然这酒钱你出了,我给你讲讲故事吧。”
云绯似乎真的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也成,不然你说说你和方倩的事,说得好,别说这次,下次酒钱我也包了。”
听到这话,乐正岑手指似乎顿了一下,然后酒杯中酒水轻轻拨动,就像他淡淡的,却好似带了些别样味道的语气:“这个就算了吧,不然我和你说说方倩和温衍的故事?”
这下轮到云绯顿住了。
片刻后,云绯笑了一声,又是一杯下肚,才悠悠道:“唉,我果然不是你的对手。”说完,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继续喝。
乐正岑看她连着喝了两杯,神色微微一动,终于忍不住问道:“所以,你借酒消愁是因为温衍?你当真喜欢他?”
云绯抬眸看了他一眼。兴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唇色微艳,眼中清波带来,端的是惑人得很,看得乐正岑心中也微微一动。
“对啊,师傅眼光太高,看不上我。”
这般魅惑的女子,温衍居然会拒绝?
乐正岑心头涌起这么一句,有些纳闷。如果记得没错,那日温衍循着千里追踪香找到山上,看见云绯的那一刻,他眼里的失而复得的感情那么浓烈,浓烈到根本不仅仅像是一个师傅对一个徒弟的感情。那种感情,是他看错了?
这么想着,乐正岑忍不住开口:“不可能。就你这模样,是个男人都会动心的。”
“不可能?”云绯重复了一句,而后笑着看向他,“那你呢?你会动心吗?”
乐正岑清俊的眸子微微一抬,似乎有什么情绪从里面浮了起来,接着又沉了下去。他转着手中的酒杯,却是笑着说了一句:“迟早的事。”
云绯和乐正岑的相处模式素来直接,两个人面对感情也是直接坦荡得很。所以云绯看得出来乐正岑对方倩的在意,乐正岑也知道云绯心中的人是温衍。那么,乐正岑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云绯有些疑惑了,她睁着一双被酒气熏染的眸子,看向对面那个容貌上乘的男人,似乎在揣摩他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者,只是说来欺负她这个有些醉意的人。
可是,云绯看到的,是一双色泽深沉的眼,纵然颜色深,但并不是像温衍那般,漆黑到好似可以吞噬一切的眸色,而是一种自然的,将情绪毫不保留地表现出来的深。
喜欢徒不嫁,师之过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徒不嫁,师之过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