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云绯暗自揣摩的时候,这个撞到自己的宫女跑来的方向处,传来嘈杂的人声,隐约是什么“抓住她”,“别让她跑了”之类。云绯倒是没料到,在宫里还有这种追逐大戏,顿时有了些兴致。
而摔到地上的宫女在听见身后有人追来的时候,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匆匆对云绯说了声“对不起”,就往另一边跑去。然而,不知道是她身体不平衡,还是刚刚那一摔还没有缓过神来,她这才往前走了一步,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那一声闷响让云绯忍不住捂住了眼。
因为这个宫女没能及时跑掉,身后追来的人自然到了她跟前。当先的一人看起来是这些追人的人之中的指挥人,她站定后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然后招呼着身后的人将地上的宫女抓起来。同时,她抬头看见了一旁一脸兴致的云绯,只看她衣着和面容,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忙俯身见礼:“奴婢浣衣局李惠见过云绯姑娘。不好意思,奴婢管教无方,让这个宫女冒犯了姑娘,姑娘还请谅解。”
原来这个人是浣衣局的掌事姑姑,那么,眼前这个宫女应该就是犯了错被送到浣衣局的喽。
云绯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谁知那个犯了错的宫女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整个人一个激灵,也不知道刚刚连摔了好几下的人,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抓着自己的两个太监。接着,她又朝云绯扑了过去,眼看着又要撞上云绯的时候,却在她面前一步处猛然跪了下来。
“云绯姑娘!”她提高声音道:“奴婢知错了,姑娘原谅奴婢吧!奴婢愿意给姑娘做牛做马,也不想再回那浣衣局啊!”
在这个宫女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云绯还觉得诧异,后来一听她说话,云绯眸中微动,似乎有丝丝的线掠了过去。她拂开仍扶着自己的手,微微低头,试探性地唤了一个名字:“冬夏?”
那宫女闻言,连连点头,接着抬起脸来。只见那张本身有几分姿色的脸,整整瘦了一整圈,如今看起来似是皮包着骨头。而她的额头、鼻梁上散布着一些伤口,左脸颊上还有一个清晰的手印。看起来,像是吃过了不少苦头的样子。
这是之前那个清秀动人的冬夏?
云绯不由得微微蹙了眉,转头看向一旁的李惠。李惠会意,忙跪下道:“回姑娘,这个冬夏是皇上亲自派人送到浣衣局来的。”
虽然李惠只说了一句,但云绯已经成功地脑补出了所有的事情。肯定是当初简疏白因为自己差点出事而大发雷霆,将德妃和袁昭仪打到冷宫后,又将冬夏扔到了浣衣局。浣衣局这种地方,素来惩罚犯了错的宫人,里面的刑罚什么的虽然她没见过,但也能揣测出都不是什么轻松的刑罚。
而冬夏呢,因为害了自己,被简疏白恼怒。而浣衣局自然是知道冬夏犯的什么错,他们揣摩圣意,觉得皇上应该是很厌恶这个宫女的,所以对她肯定不太好。云绯回宫之后,废帝和德妃、袁昭仪先后出事,她一时也忘记了冬夏这个人。
而今天,冬夏应该是忍不住了,所以趁着他们不注意,跑了出来,谁知就这么巧的,正好撞到了自己。
想通这些,云绯低头看着抬着头看着自己的冬夏,她满脸伤痕,眼眶红红的,一双眼此时满是求救和愧疚,让云绯不得不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于是,她转头看向李惠,道:“李姑姑――我也不知道这么称你对不对,但看姑姑的模样,应该是当得起我这个称呼了――总之,这个冬夏,我想带走,不知道可不可以?”
似乎没料到云绯会真的要带走冬夏,李惠有些迟疑:“这――”
云绯微微一笑,那笑容,看得人心里仿佛有一朵花忽然盛开:“姑姑,皇上将冬夏送到浣衣局的时候应该也有说过,这冬夏随我处置吧。如今,我要走应该没有问题吧?”
听到这话,李惠想了想,印象中,简疏白确实说了这话。而且,这冬夏会去浣衣局,也是因为对云绯不利,此番云绯将人带走,指不定也是想自个儿惩罚她。这么想着,李惠便笑了笑,道:“姑娘要要人,自然没有问题。”
说着,她将其他人叫到了身边,然后对冬夏嘱咐了几句,大意是让她今后老实听话一些,勿要再犯错,如果还有问题,浣衣局随时等着她回去。李惠说这话时,清楚地看见冬夏跪着的身子颤了颤,方满意地朝云绯行礼告辞了。
待李惠走后,云绯低头对冬夏说:“起来吧,随我回嘉福殿。”
虽然不知道云绯将自己要走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冬夏还是朝她重重地磕了个头:“谢谢姑娘。”天知道,浣衣局那种地方,简直不是人呆的。
因为冬夏这么一闹,云绯自然是没有什么心情再去叫简疏白去喝茶聊天了,只能带着冬夏先回了宫殿,叫来春秋来给冬夏上药。
春秋乍然看见冬夏,先是愣了几秒,才认出了她,顿时红了眼眶,张着嘴似乎在问她怎么回事。云绯在一旁看了会儿,又起身派人去请温衍过来,然后方坐回原处,看着红着眼的春秋,和红着脸的冬夏,淡淡道:“还是用芙蓉玉膏吧。”
听到这话,春秋和冬夏俱是一愣。
当初,在冬夏还没有彻底出卖云绯之前,曾装作被袁昭仪掌箍,从而骗取云绯的信任。而那一日,她带着同样红肿的脸回来,云绯也是要春秋给她上这个药。
过去,现在相互重叠,冬夏只觉得心里涩涩的。她差点害得云绯毁了容,而云绯不仅解了她的围,还带回来给她上药,她真是何德何能啊。
“姑娘,温先生到了。”
就在冬夏心绪难平的时候,去请温衍的宫女回来了。云绯站起身,看见温衍从宫女身后走了进来,视线扫过屋里的情况,最后落在了云绯的面上:“怎么了?”云绯走过去,指了指冬夏,对温衍说道:“麻烦师傅看看她的脸,能不能复原不要留疤。”说完,她又转头对春秋她们说,“春秋,先别上药了,芙蓉玉膏也先不用涂。”
听到这话,冬夏心头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云绯。
云绯对她笑了笑,意带安抚。接着,她将温衍请了过去,待温衍坐下时,她又对冬夏说:“师傅的医术不错,之前有人毁了容,师傅都给治好了,你这伤痕应该没有大事。”
冬夏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出来,却是先落了泪。
云绯见状,微微皱了眉,从春秋那里取过巾帕替她轻轻擦了擦泪,一边说道:“别哭了,你脸上有伤。”
冬夏点了点头,忍住了,然后转过脸去,任温衍替她看伤。也是到这个时候,冬夏才发现温衍既然生得如此好看,眉眼比女子还要精致,眸色像是最深沉的夜,让人恍惚。
于是,冬夏恍惚了,恍惚中,她竟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和云绯似乎很是相配。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猛然醒过来。听刚刚云绯对他的称呼,这个人应该是云绯的师傅,她怎么能这么想呢!
不过,云绯姑娘肯为了她脸上的伤,将她的师傅请过来替她诊治,这让冬夏心头像是浪潮翻滚,不得平复。
冬夏脸上都是皮外伤,并不是很严重,唯一棘手的是,她的伤很多都是有了些时日的,可能治疗起来比较麻烦。但是温衍是什么人,碧嫣那张完全毁掉的脸他都能治好,何况冬夏这些伤呢?
因此,当冬夏得知自己的脸上不会留下疤痕时,顿时激动又感激地跪伏在地上,向温衍和云绯行了一个大礼。
云绯笑了笑,让春秋扶她去房间休息,然后,她则转头送自己的师傅回去。
师徒俩一路出了嘉福殿,路上,温衍问起那个冬夏的事,他一去直接就给看脸了,压根都不知道那人是谁,要不是自家徒弟请他,那么点小伤他才懒得看。
听到温衍问话,云绯似乎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和温衍介绍冬夏,于是大致说了一遍事情,方说完,温衍忽然笑了一声,说:“现在冬夏该对你死心塌地了吧。”
闻言,云绯眨了眨眼,发问:“师傅说什么?云绯不懂。”
温衍站定,侧头看她,眼角微挑:“唉,你似乎忘了,你的师傅可是我。”
言下之意就是,我是你的师傅,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我还看不出来?
听到温衍这话,云绯咳嗽了一声,这才认了:“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师傅。”
云绯对冬夏的这一切,都是蓄意为之。
她记得之前自己会得救,完全是因为冬夏临时找到了春秋,通知了乐正岑。云绯想,若不是之前她受伤,自己还算是很宽厚地待她,她心里记了恩,最后也应该不会帮她。
既然如此,说明冬夏这个人并不是完全没有良心的人,至少,她还算是知恩图报。而且,冬夏这个人,又聪明,模样也不错,如果能忠心于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身边能信任的人太少了,春秋虽然看着忠厚老实,但实际上她也是乐正岑的人,用起来总归是有些不太安然了。所以,云绯深深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自己的人。
从新的宫女中选择,虽然也是一个方法,但是,选择一个人,了解一个人,最后能确定她确实无害,能为她所用,那得耗费多少时间?倒还不如从早就了解的人中间挑选一个合适的。
这个时候,冬夏出现了。经过浣衣局的折磨,冬夏定然变了不少,此时自己给她一分好处,她定然会感恩戴德。俗话说得好,锦上添花者不少,但雪中送炭有几人?
所以,云绯将冬夏带回来后,就派人去请温衍来。其实对于冬夏脸上的伤,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够用了,她之所以特地找来温衍,就是让冬夏体会到自己对她的好,好一心地跟着她。
毕竟,对于女人来说,脸是很重要的。何况冬夏这种姿色不错的女子?若是留个疤什么的,断然是会难受得。
她自认为这一套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合理的地方,但她还是没想到,温衍这么快就发现了。
果然是师傅啊。嗯,值得膜拜。
对于云绯眼神里的崇拜,温衍有些好笑。他伸手握住云绯的手,拉着她往前走,两人宽大的衣袖垂下,刚好挡住了交握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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