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一声鞭响,马车开始咕噜咕噜往前滚去。云绯躺在铺了软垫的座位上,抬眸看向一旁的方倩,只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眼神,看起来略微复杂。
“放心,我和岑岳没什么。”女人的目光有时候比男人的目光还难接受。云绯眯了眯眼,决定先解释清楚,摆明立场。
似乎没料到云绯忽然说这么一句话,方倩微微一愣,才问:“和他什么关系?”
“咦?你这样看着我,难道不是因为男人?”在轻波阁的时候,她可是见多了这种目光。
虽然,方倩的更复杂一些。
方倩闻言皱了皱眉,说:“是因为男人,但是不是因为他。”
云绯略有些好奇了:“那是因为谁?难不成是那老色皇帝?”
“当然不是!”对这个皇帝,方倩目测也是……嗯,大家懂得,所以她的反应才这么大。只是,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略游戏激动后,就见云绯一脸戏谑地瞧着自己,顿时虚了虚眼,
可是,片刻后,她忽然勾起了嘴角。
“岑岳?”这个时候,方倩忽然想到什么,念了一遍岑岳的名字,而后还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云绯:“他到现在还没告诉你,他是谁吗?”
一线暗光掠过眼眸,云绯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谁?”
“他不叫岑岳,他叫――乐正岑。”
乐正岑,炎派的现任掌门,流水派的敌对门派之首,也算是温衍的……死对头。
岑岳,乐正岑……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两个名字这么该死的相似?
方倩死死盯着云绯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她很好奇,当云绯知道自己一直被欺骗会是个什么反应。生气?愤怒?当下就和她大打出手然后逃走?
可是,她没想到,当云绯垂眸想了片刻后,抬起头时,却依旧是一副慵懒带笑的样子,仿佛一点儿都不生气。
“炎派掌门吗?”云绯眉梢淡掠,挑唇开口:“原来红教教主和炎派掌门可以兼任啊,这样是不是银子更多些?唉,你们派还缺人吗?看我可不可以?”
最开始知道的时候不是没有生气,但是她想到之前问乐正岑时,他很认真地说,有隐瞒,但是,她会知道的。既然他都说了有隐瞒,她还为何生气呢?
由于云绯的反应大大地出乎方倩的意料,她愣怔了半天,只觉得心里有些挫败。这个云绯,简直跟那个人一模一样,好像什么事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你和他还真像。”这么想着,方倩忽然轻声说出了口。
听出她语气中的感叹,云绯下意识问道:“谁?”
可是方倩不再回答了,她只是扭过头,闭上眼,再不吭一声。
马车内一时静默了下来,云绯半躺着,随着马车颠簸着,身上的药效似乎又发作了,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反正这马车里也安静得很,她干脆闭上眼,睡过去了。
醒来时已不知何时。云绯觉得头有些重,身体还隐隐有些不适,但已经没有最初的时候那么难受了。她微微睁开眼,有细微的亮光透过落了进来,就像是一片暗色被光线破开,似乎还有人影在面前晃动。她动了动唇,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师傅……”
这一声刚落,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一睡醒就念着你家师傅,当真是师徒情深。”
听到这声音,云绯动了动,眼前的暗色和光亮全部消失,她努力睁了睁眼,慢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映入眼帘的是灰色帐子,深色床架,再往下是盖在身上的蓝色被子,自己好像只穿了中衣。
云绯抬了抬手,想撑起身。却有人先她一步问道:“想喝水?”
云绯扭头看去,见岑岳站在一旁,俊眸含笑,嘴角微挑,俯身的时候脑后的墨色长发滑下来一缕,从她眼前晃过。
“这里是?”云绯皱了皱眉,“怎么没有去瑞王府?”
“瑞王府马上就要乱了,先在这里呆着吧。”说着,岑岳在她身边坐下。她正想问怎么乱了,就见岑岳端了一只碧玉莲花碗朝她递过来,“既然醒了,就把这碗药喝了,保证不会再口渴。”
云绯凑过去看了看,只见缕缕热气从碗里冒出来,想来该是药不错了。
“苦吗?”
岑岳削薄的嘴角轻轻一扬,“啧啧,你还怕苦?”
“你觉得我还不够苦?浑身没力气的感觉太坑了。”云绯懒洋洋地说着,顺手按了按自己的胃。
看着她的动作,岑岳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睛里还含着些戏谑的意味:“得了,趁热把药喝了吧,给你备了蜜饯。你要是不喝,体内的毒可清不干净了。”
“毒?”听到这话,云绯颇感意外,“我还中毒了?什么毒?是牵机,还是鹤顶红?或者是含笑半步癫,还是七日断肠散?”
“先喝了再说。”岑岳忍住笑,将药碗递过去。云绯这次很乖,不罗嗦不推拒直接端过来仰头就喝了。
还是命比较重要。
见云绯很配合地喝完了药,岑岳用手肘搁在案几上撑着下颌,失笑道:“牵机、鹤顶红、含笑半步癫、七日断肠散……呵,要真是你说的这些药,你现在见到的可就不是我了。”
“是是是,那就见阎王了。”云绯擦了擦嘴,一挑凤眸道:“不过,如果阎王跟你长得一般好看,也不错。”
岑岳扶着额笑出了声,接着他又摇了摇头,道:“说来,也不是什么大毒,就是用不了内力。”
“怪不得方才浑身没劲儿还运转不了内力。”听到这话,云绯抬眸看向岑岳,了然道。接着,她又问:“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刚好赶到了呢?”
岑岳低声笑:“春秋是我的人。”
云绯妙目微转,接着无言道:“你在我身边安插人做什么?”
“我要是不安排人,你现在的脸就不是在这样子了。”岑岳摊手。
“你将她放在清静殿,怎么就笃定我会去那儿?能确定这一点的只有一个原因……”云绯妙眸低转,接着轻笑着问,“那个假的董怀,是你派来的吧?”
岑岳微微笑着将她看着,“聪明。”
“用意何在?和刚刚你说的瑞王府的乱子有关吧。”喝过药后的云绯似乎恢复了力气,一言一语皆犀利。
岑岳但笑不语。云绯却看定了他,继续问道:“我说,炎派门主,你该不会是想趁这个机会,除掉你的老冤家死对头,我们流水派吧。”
听到这里,岑岳――不,现在应该叫乐正岑了,剑眉微挑,“你都知道了?方倩跟你说的?”
云绯好整以暇地一挑凤眸:“她若不说,你打算瞒到何时?”
乐正岑唇角似是淡淡掠过一笑,低声道:“我说过的,时候到了会告诉你。基本上,她若不说,我带你来这里后,也会告诉你的。”
“好吧。”云绯拍了拍手,眼波一转,秋水夺目,“就冲你这句话,我决定不和你计较了。”
乐正岑往后靠在床架上,伸长了腿,懒懒地说:“还和我计较啊?我可是你的恩人。”
云绯撇了下嘴,“我知道你救了我,不用一直说。”
乐正岑点点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尤其是救了你的命,我不多念叨念叨,你要是忘了呢?”
云绯白他,“忘不了。要不,我现在就报恩?”
闻言,乐正岑微微眯起眼,靠近了分:“救命之恩啊,打算怎么报?”
云绯慵懒抬手理过鬓角碎发,曼声笑问,“以身相许怎么样?”
如此勾魂摄魄的一双美眸将自己看着,乐正岑勾唇一笑,嗓音略微轻佻,“却之不恭。”
两个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了半晌,只见乐正岑眸中陡然一变,似乎有什么从眼底泛了起来,染透了整双眼。接着,他忽然转过头,移开视线,笑着道:“果然是南朝第一美人,我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得了吧你。”云绯斜他一眼,又靠回榻上,悠悠道:“能让你把持不住的,就只有那方倩吧。”
乐正岑会对自己把持不住?笑话。之前在轻波阁,他们两个为了互相试探,她都坐在他腿上了,这家伙还是清醒得很,也没见他神色有变的,现在跟她说“把持不住”?
一边儿去。
见云绯对自己的话视若无闻,岑岳摇了摇头,自己也很奇怪,刚刚心里那一瞬的不对劲是哪里来的。
“对了,你刚刚说春秋是你的人,那张德海呢?”屋中安静了片刻,云绯忽然问道。
春秋只是个哑巴宫女,很多事情单靠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办到的,所以,她猜想还有一个人从旁协助她。为了方便起见,这个人应该也在清静殿。从这些日子来看,肯定不是冬夏,她是德妃那边的人,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张德海。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听见云绯的问题,乐正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道。
“当然是真实答案。”云绯瞅着他。
“张德海――”乐正岑拖长了语调,就在云绯满心期待回答时,他却站起了身,抚了抚衣袖,笑着道:“未免你脑袋生锈,给你时间自己琢磨吧。”
“岑……乐正岑!”
屋中烛火点得极亮,温衍靠在罗汉床上,一手握着一卷书册,一手手肘搁在床边的架子上,撑着额头。
“师傅。”简疏白似乎很急,连门都没有敲,直直推门而入,而后大步走到温衍身边。
温衍微微抬眸,打了个呵欠道,“怎么?火烧屁股了?”
简疏白动了动唇,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么,神情万分纠结。
瞧着简疏白这般样子,温衍好像觉得挺难得的,干脆搁了书册仰头看他,调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亏得现在还不是夏天,不然一只蚊子飞来,指不定就被你那皱成‘川’字的眉头给夹死了。”
“师傅!”闻言,简疏白皱眉唤道,“您怎么还有时间开玩笑,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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