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面具男是个镖头啊——掌柜恍然大悟,又好奇地往箱子那探头看了眼:什么金贵玩意儿,这么重视?
“噔——”下一刻,一把只有小指长的短利匕首贴上了他的下颔。
掌柜大骇,抬头时那人冰凉的面具几乎要碰到他的脸。两相注视,男人漂亮的手捏着精细的小刀,轻轻这么一划,掌柜只觉得脖颈一丝刺痛,双眸睁大满是惊恐。
“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男人的嗓音很好听,而且没有想象中薄凉,反而带着淡淡的温润和宠溺。对,就是宠溺。
说着他就抽回了手,依旧淡定坐回了位子。掌柜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再看就是一手血,虽然有些疼,但伤口估计不深,那人似乎并不打算要他的命。他长出一口气,暗暗发誓这几天绝对不能惹这尊活菩萨,那刀多锋利啊,说割就割了!下手还轻重有分,底子可厉害了吧。
“你看着给我们安排些屋子吧,这日子大抵是没什么人住店的。”男子像没事人一样淡淡吩咐,听声音似乎还沁着笑意。
掌柜噔时冷汗就冒出来了,这种笑面虎,最可怕了!
“好的好的——二楼空屋子多着,就三间住了几个人,我给公子引路。”掌柜勉强扯出个笑容,哈着腰往楼梯那抬了抬胳膊。
“免姓温。”男人起身却没有立即往前走,反而转头朝比自己矮了一截的掌柜认真道。
掌柜一愣,随即点头如捣蒜:“温公子请、请——”
宋歌听着阵阵轻重不一的脚步徐徐上楼,忍不住蹙眉:看样子人还挺多?大晚上,还是除夕夜,什么人成群结队出没?
她想了想,还是蹑手蹑手起身,轻轻走到乐明夏跟前,见她呼吸平稳睡得安详,才放心披了件外袍,做贼似地贴着屋门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先是掌柜低低的碎语,似乎在交待些事宜,态度很是恭敬。然后有男子轻轻的浅笑,嗓音温润令人舒适,就像一根小羽毛若有若无挠着你的心肺,忍不住好奇该是怎样俊逸的男子才能配得上这样好听的声音。再接着,木板吱呀吱呀一阵响,虽然压得极低,但依旧能听出有人抬着什么沉重的东西进了隔壁的屋子。
宋歌诧异,又附耳过去,可掌柜似乎下楼了,外面又恢复了寂静,仿佛来人只是一阵烟,或者自己在梦游?
天快亮了,外头打更的已经走过,反正也睡不成了,宋歌干脆穿戴起来,又坐了片刻才下了楼。
掌柜在柜台前忙碌着,似乎在计算着盈亏问题。看到宋歌独自下来,端起客气的笑问了声早:“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宋歌回以一个温和的笑,考虑到这是个探听消息的好时机,脑子转了转话已出口:“挺好的,就是晚些时候有客来吗?那阵子有点睡不着。”
掌柜噢了一声,斜眼看了看二楼,从柜台里探出身子低声道:“是呀,那一行人来头估计不小,姑娘您没事别去招惹啊。”那小心翼翼又诚惶诚恐的模样,更加激起了宋歌的好奇。
“这样?原以为大过年的只有我们几个漂泊在外,竟还有天涯同路人呢,看来也是异乡客吧?”宋歌面上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摇头叹息道。
“嘿,哪能啊——”掌柜连连摆手,张嘴小声道,“八成是运镖的,抬着两箱不知道什么东西,跟宝贝似的,你看,”他不满地抬头扬起下巴,露出脖颈里淡淡的伤痕,“昨夜我就不小心扫了一眼,差点要了我老命!”
最后颇有些又惧又怒,语调都控制不住上扬,然后才后知后觉捂住嘴。宋歌默不作声听进去,佯装害怕道:“天哪,那咱们还是离远些好,怪吓人的呢。”
掌柜忙不迭点头,手一边还继续拨着算盘。
宋歌在堂里无聊地晃荡了一圈,想到昨夜司空翊交待的今早就要出发,忍不住叹了口气。找到机会,就逃吧?
她的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准备去叫乐明夏起来。突然,她脚步一顿,昏暗里眸子闪了闪。
机会?现在不是就有一个机会?!
宋歌抿唇,细淡的眉宇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镖局运货?两箱宝贝?趁人不备躲进去,逃得神不知鬼不觉,成了!
主意打定,宋歌一溜烟上了楼,经过司空翊屋子的时候,她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最终只是微微垂下头,无声道:别了,司空。
她素来想活下去,不管是在皇宫还是在外,生存的念头一直很强烈。她原以为这一世走马观花无牵无挂,可命运逼着她寡淡交心,再突然离别。
跟小瑞如此,跟司空,也是如此。
宋歌笑,不管如何,多谢你。
卯时末,安畅已经在河里泡了很久了。冬日清晨,蚀骨寒冷一寸寸深入她的肌肤,安畅将整个身子包括脑袋,都深深埋了进去。冷,特别冷,冷到被泡得红肿的肌肤竟有些灼热感,安畅想,我这是恍惚了吗?
衣服还湿湿地黏在身上,她连人带裙泡在冰水里,只希望那难言的臭味快些消散。下肢有些麻木,想必要冻坏了。安畅从水面探出头,吐了一口,只觉得牙关都在疼。
爬出来的时候,寒风一吹安畅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素来身娇体软,这一折腾头都开始犯晕了。她勉强摸到岸边,抱着双臂抖抖索索蜷缩在一旁。
然后是一声,一声她只觉得头脑炸裂的调笑。
“哟,美、人、啊——”
安畅惊恐抬头,对岸有两个提着鱼竿拎着水桶的中年男子,卷着裤腿和袖管,露出黝黑精壮的小腿和臂膀。河水并不深,成年人直接淌过来也是可行的,而且他们用力把鱼竿插在岸边软泥里的架势,也证明他们的确准备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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