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第二天他们就被调走,同时也被调走了生命。
人不知道,寒露鸟知道。那几只不冬眠的小东西经常停在安乐殿后花园的常青枝桠上,安畅逃走后的第二夜,它们目睹了皇帝的暗卫如何残忍对待清黎。寒露鸟习惯在白雪皑皑的地方飞翔,所以它们不能接受一大片除白色以外的其他颜色。而那夜,触目便是猩红。
现在的安乐殿已经被封,如果有谁好奇偷偷溜进去,会惊恐地发现寝屋的地上,有暗红血迹的污痕,因为渗入得厉害已经慢慢发黑。而更诡异的是,那血的形状竟是一个人的轮廓……
涟妃,现在该称为皇后,皇后满面愉悦,她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知道安畅消失的人。当然她的好心情不是因为安畅的离去,而是这一登后位,许多事做起来就方便得多。
安畅的事她一定会自己慢慢查,这样一个娇贵的女孩如果真的逃了出去必定受尽千辛万苦,她会等到她遍尝苦楚之后,再给她一个痛快!先皇后死了又怎样?女儿我也不会放过!
至于其他么,皇后轻轻一笑,风情万种。现在她是皇帝最信任的枕边人,以前瞒着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她,什么和亲、什么代嫁,她一清二楚。那个叫宋歌的,听老皇帝说她曾自认是她涟妃手下的,呵呵,好个乱泼脏水!当初尹公公一事就是她咬的那一口最后而造成。
宋歌啊宋歌,我竟不知哪里招惹了你?既然当初你没把我整死,那就等我来把你整死吧。
“阿嚏——”
宋歌窝在船篷里结结实实打了个大喷嚏,她揉揉鼻子抬头就见司空翊看了过来,触到他略显凝重的表情,宋歌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着凉,只好捂了下嘴不好意思道:“没事啊,不用在意的。”
司空翊抿抿唇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宋歌奇怪,吞吞吐吐似乎不是他的性子。刚想起身朝他走去,站起来就是一阵不受控制的摇晃。宋歌大惊,立刻把住篷壁探头向船尾看去。这一看,心立马沉了下去。
几乎可以用翻江倒海形容!
“起风了?!”宋歌大喊,司空翊没有回答,手死死撑着木桨。宋歌倒吸一口气,已经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还是逆风。”司空翊半晌苦笑,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下雪。
他身上已经湿透,不是因为淋雨淋雪,而是因为风把浪头卷得太高,生生打湿了司空翊一身长袍,从头到尾浸了个遍。
宋歌几步冲了出来,因为动作太猛惹得船头一阵剧烈晃动。司空翊好不容易稳住,一把拉住宋歌胳膊沉声道:“进去!”
宋歌扬起下巴干脆拒绝:“不!”
司空翊面孔板了板,第一次露出可以称之为凶狠的表情:“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宋歌瞪了他一眼,不反抗不赞同,直接无视了司空翊的发怒。她趴下身子伏在船头,不回头厉声道:“给我桨!”
司空翊眼眶都要裂了,被气的!可一时又无话可说,把包得较好的那根给了宋歌,然后毫不犹豫趴在宋歌身旁问:“干嘛趴着?”
“降低重心,会比较不容易翻船。”宋歌言简意赅,奋力拿手划桨,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她算是见识到了。
风呼啸着从头顶旋过,再经四肢流窜,钻进身上每一个毛孔。宋歌冷得发抖,上下牙不停撞在一起,发出“咯咯咯”的细碎声音。
司空翊听到了,一时觉得恍惚。还记得当初刚到东衡,他窝在草堆里,却对着身后只打哆嗦的兄弟悠悠道——牙齿打颤的声音小点。
这一晃,便是一个月。
司空翊很不合时宜地陷在回忆里,却被一声大喊打断。
“在那!在沧澜河上!追——他们要横渡——”
司空翊和宋歌面面相觑,瞬间脑海里闪过一行字:屋漏偏逢连夜雨。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头顶风在咆哮,身后一干人马呼啸而来,他们在船头咬牙,随着浪卷忽上忽下。
司空翊回头,冷已经顾不上,他们离岸边不远也不近,对方手里拿着弓箭,看样子是想围截不成就射杀。
宋歌死命拉了他一把,将司空翊又给拽了下来,闷声道:“你疯了!站起来给人当靶子吗?!”她心口隐隐作痛,可也知道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身后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似乎在警告他们不要妄图逃跑,否则立刻就开箭。
风浪也恰在此时渐渐汹涌起来,司空翊默了默,不顾宋歌的阻拦霍然起身,举起手里那根木桨突然就朝着船篷劈去!
“哐——”船篷从中间爆开一道缝,司空翊虎口立刻就开裂了,他忍住从掌心到指尖的一路发麻,伸手将耷拉下来的船篷用力一扯,堪堪抵住下面的船洞。
宋歌了然,他们这船完全没有躲避的地方,万一对方开箭,如果能堵着船洞,还有可能躲上一阵。
“手包一下,别被水给泡肿发炎了。”宋歌看着司空翊正在滴血的虎口,噌一下就撕了自己的裙裾下摆递过去。
司空翊摇摇头,毫不顾忌地随意在身上擦了擦血迹。她自己心上的伤口还忧着呢,自己就陪她一起泡上一泡。
“啪!”几乎不等两人反应,第一支箭已经来势汹汹,死死钉在刚被司空翊固定的船篷上,箭头堪堪穿过船篷,冒出一个小突起。
宋歌凛眉,对上司空翊同样凝重的眼眸,第一次有种走上死路的感觉。船篷只是靠着司空翊双手支撑才定在那里,只要他一放手他们立刻就会失去遮挡,那对方的箭根本是一路畅通可以抵达他们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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