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独到的生死见解
我没想到这个婆婆会同宫里的他有丝毫的关系,而她,也不敢将如今皇帝的身世展露人前,我们各自保留,所以,才叫这误会谜题,直到许久以后才终于揭开。
他最亲密的人,却成为我这八年来,最依赖的人,缘分,纷纷扰扰,其实我们一刻,也不曾远离。
而那块玉佩,并非没有灵力,若是它不能保护我分毫,我早在摔下城楼的那一日,便已经香消玉殒,也就是为了我的活命,那块玉佩在那一日,失去所有灵力,在纷乱的马蹄下粉身碎骨。
身子大好的一日,日光甚好,婆婆扶着我,出来走走,而这偌大的王府,竟然说,我无处可去。
思前想后,也唯有一处,我还可以踏足,而且那日他陪伴我的情谊,我还不曾道谢。
“婆婆,这王府后面有一处戏园子,我们就到那边走走,可好?”
“好。”婆婆扶着我的身子,往他那里走去。
“孤灯独坐,
这一段唱词,我不曾听过,只是歌喉启齿间,仿佛有无限的仇怨,无比的悲凉,这样的音色,同我那日听到的杜丽娘,很难想象,出自一人之口,怪不得,他是这里最最叫座的名角!
“公子唱的这般哀伤,使人闻之落泪。却不知,又是哪一位古人的故事?”等这乐音停下,我开口问道。
“姑娘不曾听过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吗?”他向我走来,“今日怎么有空不寻死觅活,来我这里透气?”
“你都知道了?”我多余的一问,他说的,还不够显而易见吗?
“从来不知道,生来就带了爪牙的你,也有不能承担的苦痛吗?”他不无讥讽的,将酒盏放在我手中,“庆祝你还活着,来一杯!”
“公子以为,钟灵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吗?”我满口饮下,问他。
“可是选择死,也实在窝囊了些。”他并不安慰我,只是满不在乎的接口道,“这样的人,小生很瞧不起。”
“既然脚下踏着巴蜀之地,小生想到一个最最恰当的典故。”他自顾自说下去,“从前人人都说扶不起的阿斗,说他败掉了刘备的天下,枉费了诸葛孔明的心血,小生却觉得,他才是真正的智者,因为知道蜀国的国库空虚,军事实力,他选择了投降,选择了乐不思蜀,选择了历史的千古骂名,可是纵观三国,蜀地因为他的投降,避免了征战和动乱,而他,恐怕是那烽火连天中活得最久的帝王,一个亡国亡家的,有大智慧的帝王。”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戏子,也有这样的见解,从来听不进道理的我,今天竟然很想
听下去,我笑着要他给我斟满酒盏,“愿闻其详。”
“所以唯有或者,才是最坚强的作为,与其逃避,不如迎接,若是不能战胜,选择承受,也有骨气的很。”他笑道,“不是有句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原来,活着,竟然也这样的难。”我笑道。
“若是简单,姑娘有怎会有轻声的念头。”他幽幽叹口气,难得的语重心长,“若是不活到最后,怎么知道许多事情,并不是自己眼前看到的这般呢?”
并非眼前看到的这般?
可是我,仿佛已经看不到了吧!
“今日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便是这世上,是有人,可以看的好你的眼睛的,但是,你只有每日在我这里治疗,而且你必须,隐瞒这里发生的所有一切。”他附在我的耳边,仔细叮嘱,“如果叫任何一个人知道,我便不能,再为你施针。”
“我记下。”我不知道他是谁,对我究竟有什么图谋,可是直觉叫我知道,他不是坏人,况且只要有一点机会治愈我的眼睛,我都会做。
即使赴汤蹈火。
“既然如此,每日午时,你独自前来这里,听我拍好的新戏吧。”他退回身去,“小生等候王妃捧场。”
“公子的声音犹如天籁,不可不听。”我笑着点头,心里不免狐疑,他,有什么法子,来救治我?
尚未感觉那银针的动作,我的脑后,便有一阵酥麻,很快的变作一阵不能抵抗的疼痛,而在这方窄窄的后台,躲藏于此的我即使怎样疼痛,也不敢呼喊出声,只能默默忍着,咬牙坚持。
这样的疼痛,怎比得上我坠落城楼时的心痛如绞!
有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仿佛当年金宇霖的随侍便说着这样的话,可是我选择了不问,他既然能叫这样的新罗郎中医我,必然,身份不会简单。
这里的那个人,是丝毫没有家世背景前程往事的呢?
“姑娘,郎中说,因为是脑中的疾患,所以要用银针刺激你脑中的穴位,叫它慢慢复苏,恢复功效,是会有些疼痛的,还望忍耐,而姑娘日后,也要日日服用郎中开好的明目的方子,确保恢复完全。”知道我听不懂,他在一旁解释给我听。
“疼痛我还是可以忍耐的,只是汤药在蘅芜苑里,一旦服用,王爷势必要疑心吧。”我忍住疼痛道。
“无妨,小生日日在这里煎好,等姑娘施针之后,便服下,不叫人察觉。”他笑道,“只要姑娘的眼睛尽快的好起来,小生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是值得的。”
“微不足道?所有人都不愿见我,而你却在四处求医费心医治我,而且还要日日为我煎药,这样雪中送炭的恩情,钟灵日后,不知该怎样报答。”我苦笑道,“公子这样费心,不会仅仅是自己的乐趣吧?”
“从前,我也有过一场大病,而那时候,有一个人,一直陪在我身边,是他叫我知道爱情的真谛,而如今我这样对你,也许,只是在回报他吧。”他淡淡道,“这是我们的缘分,你会知道的。”
“是因为有人对你雪中送炭,所以今日你把这份所受的恩情回报给我吗?”我笑起来,“公子是有心人。”
略一沉吟,他也笑起来,“你这样理解,也不无不可。”
“不过,你对我的身份,一点也没有疑惑吗?”他问。
“疑虑?为什么要有?你的身份就是你,我的身份就是我!除去家世,过往,你我这样的关系就很好,唯一不同的,是你知道我几只鼻子几只眼睛,而我到现在也看不清你罢了。”我依旧笑答,“不过方才郎中的语言,我从前,听另一个朋友讲过,他的汉话讲的撇脚,可是说这语言的,冷魅,高傲,惊艳的一塌糊涂。”
我陷入了回忆,那个踏马出现在山道上的看似骁勇的汉子,还有在宫中行走时的冷魅身影,还有他病重时的苦心寻觅,还有最后的一别,不无心疼,“也不知他如今过得怎样,是不是还是那样叫女子为他痴迷。”
“你的那位朋友,是很有魅力吗?”他笑问,“难道会比我还有魅力?”
“他外貌的俊美,地位的高贵,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可是在我心中的他,是飞蛾扑火一般的愿意为心爱之人奉献的,也是一个可以将感情断的干脆,忍痛割爱的真汉子,我对他,与其说是敬佩,不如说是心疼。”我笑笑,“你并不知道他,所有对你,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罢了。”
“可惜,没人放的干脆。”良久,他终于长叹一声,“有姑娘这样的好友懂他,也不失为一种福气。”
“可惜我只是看的懂,对他的伤痛,却还是无能为力。”我说这话的时候,便觉着脑后的酥麻一阵一阵的更甚从前,而那位郎中,又开始叽里咕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虽然我听不懂,可是他的口气很急切,也有一些情绪失控,不由的心慌,忙问道,“他在说什么?”
“郎中说,你的身子如今很虚弱,根本不能承受这样强度的治疗,而且因为你现在服用了大量安神的药物,对你神经的麻痹作用实在太强,若要彻底治愈,必须尽快,但是你由此,必须放弃服用安神养胎的汤药,而且,必须补足身子,来抵御这疼痛和刺激。”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忘补上一句,“可是你的胎气实在不稳固,若是胎里不足,很容易一尸两命,便是降生,也会身子虚弱,难以养成。”
我认真回味他言语中的意思,疑惑问道,“也便是我的眼睛同我腹中的胎儿,如今,我只能选择其中的一样吗?”
“是这样意思,最好是都可以保全,但是事实如此,姑娘必须优先选择其一。”他不无歉意,“医术有限,姑娘海涵。”
“若是我选择保全孩子,但是依旧施针服药,会是怎样的结果?”
那郎中又是一通叽里呱啦,而后他解释说,“势必会影响你眼睛的治愈,极有可能,不能恢复从前的明亮,但是治愈的这些日子,药物和针灸的相互抵触,你会生理紊乱,昼夜不分,日日施针的疼痛也会加倍,极有可能,会精神混乱,疯癫而亡。”最后一句,他压抑这自己极度的心痛不安,对我坦白。
“是因为心智不明,所以会精神混乱疯癫不能自己吧?”我听他这样讲反而大笑起来,“可是我这样一句哀莫,心死的人,还有什么精神好混乱?若是真的疯癫而死,也便是我的宿命,我认。”
我不知道为什么放弃我明亮的眼眸,忍受疼痛,甚至是拼上自己的性命,却还是不愿意放弃本来在我心中无所谓的一个不该,也许只是每日里感受着他的成长,有过那一刻不忍心而已。
母爱,是这些年里,我唯一毫无保留的,不计回报的,付出的感情吧。
若没有这个孩子,仅凭着那点薄凉的温暖,怎么叫我度过这八年的春夏秋冬?
“既然你这样选,我也无权干涉。”他笑起来,“其实我也猜到你会这样选,只是唯有你肯定了,我才真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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